這一段十分鐘左右的路程,阿木只字不提,眼看腳下,呆頭呆腦地向前走。一向天真爛漫的小詩跟在他身後,也改了平日里調皮的性子,很不自然。小詩邊走邊尋思著,她壓根沒有想到自己一時貪玩穿上道服,居然會導致這種局面。
待兩人都攀上大石,阿木這才開口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這里風很大——就沒了下文。
小詩取出筆記本,寫道︰「為什麼我穿上這身衣服,你們都不高興了?」小詩誤以為蘇氏餐館上下都是重佛輕道的人,或者就是跟浮雲道觀有過節。
阿木干笑一聲,望著對面建在峭壁上的佛窟、小寺廟,道︰「哪有?……你穿道服很好看。」
「你說謊!你明明就是不高興!」
阿木似乎不願被小詩看破自己的心思,轉身假笑面對小詩,說道︰「真得,這身衣服很適合你。」
小詩听出阿木話里有話,于是再三詢問原委,可是阿木都借辭避開不談。阿木不肯明說,小詩自討沒趣,心上不樂意,執筆寫道︰「小氣鬼,我討厭你,不陪你玩了!拜拜!」
小詩合上筆記本起身要跳下大石頭,這時挎包里響起來電鈴聲,于是重又坐在阿木身邊,掏出手機見屏幕顯示的是鐘芹的頭像,心里樂開了花。
剛一接听,就傳來鐘芹的責備︰「你不好好待在家里,又跑去哪里?我又不在你身邊,如果在路上遇到流氓,出事了怎麼辦?」
听到鐘芹的聲音,小詩感覺很溫暖。阿木靠得近,鐘芹的話,他一字不漏都听見了。
「干嘛不說話?!」鐘芹一著急,忘了小詩是從來都不說話的。
鐘芹的手機不支持視頻通話,小詩只能一直這樣笑著听她把話說完。
「鄉下已經沒我事了,很無聊,我不喜歡待在鄉下。剛回到縣城,我在你家里,快告訴我,你在哪?」鐘芹頓了頓,恍然大悟道︰「噢,你——你發信息給我。」
鐘芹掛斷通話,小詩立即發信息詢問其祖母的情況。鐘芹信息回復說女乃女乃的病情突然好轉,醫生都說奇怪,卻查不出原因。鐘芹離開的時候,女乃女乃已經能吃能喝。醫生說女乃女乃已經沒有大礙,如果不出意外,住院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
小詩大喜。祈福法門講求善始善終,有多重禁制,小詩還沒圓滿完功。如果是自己的祈禱應驗,那就更加不能中斷了。
「芹,我在囚牛仙,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有做完,暫時不能下山。」
「你又去山上做什麼?難道你忘記了上次的教訓?天就要黑了,快給我下來!」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有一個伯伯住在山上。」
「你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伯伯?」
「說來話長,我明天回家再跟你講。下次上山,你要一起來。」
「我沒閑工夫爬山!你馬上下山來見我!」鐘芹一人悶得慌。
「我現在不可以離開囚牛仙,我晚上還有一場法事要做。」
山下大宅,鐘芹因為小詩不依自己而生氣,自言自語道︰「哼,做法事!你以為你是出家的和尚尼姑?」
鐘芹把手機扔到桌上,上二樓去了練功房。
這時,風口崖飄起牛毛細雨。
阿木站了起來,道︰「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小詩攤開筆記本,以寬袖擋去雨絲,寫道︰「你是不是跟浮雲觀有仇?」
阿木一愣,搖頭道︰「怎麼會呢?」
「那你就是瞧不起道門中人!」
阿木為之汗顏,道︰「我哪敢?」
「你不說,那我去問別人。」小詩給阿木看完,就把筆記本塞入挎包,跳下大石,提起又寬又長的下擺,快步上坡。
阿木急道︰「別,別問他們,他們亂說話,不能信。」
小詩在雨絲中笑著奔跑,阿木緊追而去……
「別跑啊,別問他們!好,我說我說……小詩,其實我不想看到你出家!」阿木又重復了一聲︰「阿木不希望小詩出家!」
小詩在前面做捧月復大笑狀,讓阿木模不著頭腦。如果小詩可以笑出聲音,應該是鈴音一般清脆,悅耳動听……
這天夜里,在清虛老道的主持下,浮雲道觀眾位長老與弟子聚集前殿護法,備齊法器符,協助小詩做了一場隆重的祈福法事。
祈福法事一做就是整整一個時辰,勞心耗神。做完法事之後,小詩以初次在山上度夜、不敢一人獨睡西廂為由,吵吵嚷嚷,賴在清虛伯伯的廂房不肯走。清虛束手無策,侍其睡著以後,方才離開自己廂房,另找地方就寢。
翌日,稠雲得以舒展,可見白雲朵朵、藍天片片,不晴也無雨,是個清爽的好天氣。
清晨,天剛破曉,小詩正夢到美妙之境,卻被天音寺的鐘聲敲醒,極為不悅,用被子捂住頭臉,都無法阻擋鐘聲入耳,輾轉難眠。不得已,下床著衣洗涮,下樓走出後院,一臉忿恨之色。
此時,浮雲道觀一門上下都在前院舞劍,見小詩走來,一個個大為頭疼。果如其然,小詩一來就伸手向其中一名年輕道士討要長劍。道士不肯給,小詩便強行奪取,追得道士到處跑。
小詩窮追不舍,道士不得已擺開陣勢,亮出身手。
「小師妹,你若能勝我,我就把劍給你,怎麼樣?」道士法名塵亮,是清虛的弟子,自恃在山上修得幾年拳腳,欲以比斗分出輸贏,再討論劍的歸屬,好叫小詩知難而退,不再為難自己。
然而,除了幾位長年習武的長輩略有所察,場中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小詩其實也是習武之人,而且根底不淺。
小詩好整以暇,細細打探塵亮上下,巧笑嫣嫣,擺出一個請式。
清虛持劍走出隊列,笑看這兩人如何收場。
塵亮正色道︰「我拿著劍,恐傷到你,咱們只比試拳腳如何?」
小詩擺擺手,示意塵亮拿劍跟自己比。
塵亮有所猶豫,望向清虛,詢求老師的意見。
清虛老道點頭應許。
之後,兩人抱拳行禮。
塵亮信心滿滿,笑道︰「小師妹,你出招吧,我們二十招為限。若你能從我手里奪下這柄劍,那它以後就歸你了。」
二十招,確實有點自大。塵亮只是不想跟小詩過多糾纏,而耽誤了自己的晨練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