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難求 第十四章

作者 ︰ 章庭

「我能進來嗎?」

隨著幾聲敲門聲響,嬌脆脆的女音提出不確定的疑問。

「姑娘?」青漠忙不迭起身去開門,房外頭站著捧著一只托盤的紅玉,正對著他柔柔一笑。「我想著你連日來可累了,所以熬了點參茶送來。」

紅玉想將參茶放到桌上便告退,但青漠卻趕快由後頭摟抱住她。

「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可好?我想同你說心。」青漠死皮賴臉的,終于獲得佳人一記輕輕頷首,開心的情緒讓疲憊一掃而空,他簡直就要手舞足蹈起來。

他坐到桌幾另一端,手肘靠桌支著臉,望著紅玉露出傻笑。

「別淨是這樣瞧我!」紅玉不太自在地嚀他一聲,滿滿小女兒家特有的嬌羞。「快將參茶趁熱喝了吧!」

「我累嘛!」綠眼好不無辜的眨動,撒嬌的說︰「你喂,我就喝。」他還乘機開出條件。

「你啊……」沒個奈何呀!紅玉只得端起參茶,預備湊向他的嘴邊。誰教她就是一顆芳心許給他了呢!她的唇畔浮起一抹嬌羞的笑容。

「啊——嗯……」青漠盯著她的笑容,是那麼的迷人心魂。綠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享受著她的甜美。即便現下入口的是一串兒黃連,他也會覺得如糖般可口。

紅玉可是被他看得愈來愈羞,愈羞就愈不知如何是好,愈不知如何是好就愈想逃。

「我該走了!你好好休息。」呼!那一盅參茶終于喂完了。

「等一下!」青漠一把拉她坐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兒。「咱還沒有開始說心吧!」

「說什麼?」紅玉頭兒低低地想了一會兒,還真個給她想出一個問題,「你覺得……嗯!他們會怎麼辦?」

「他們」指的便是瀚天和火兒了。

這「哈德林斯」大少爺不知哪根筋不對,從「哈德倫」分牧場回來後便又故態復萌,日日一大早一手酒、一手槍的出門狩獵去也,然後火兒必會跌跌撞撞地想阻止他出門,卻總是不成功地被推開。待眾人扶起她來時,瀚天已經揚長而去……

日復一日的,這光景已經有人開始看不下去!

青漠清楚得很,也因此幾天下來總是費心思的在安撫人心。他不知道該如何插手于這對夫妻之間。清官難斷家務事啊!他能怎麼著呢?

「他們之間的僵局,得他們自己去化解。」不想在這兩人的「說心」時刻說這般傷透腦筋也沒好處的事,青漠急急要改變話題,想說些甜蜜蜜的貼己話,紅玉卻輕輕地嘆了一聲。

「唉!這樣……你……我好不舍呀!」羞暈染頰膚,紅玉發現自己月兌口而出些什麼時,為時晚矣,就算再掩嘴兒都沒用了。

「你說什麼?」綠眼立即泛過一抹明亮的光彩,直勾勾地望著她。

「沒什麼!」紅玉更羞了!

「欸!好姑娘——」青漠親昵地喚著她,親蔫地摟著她,親昵地……「說嘛、說嘛!方才我可沒听個仔細哩!說嘛、說嘛……」

「我是說……」哎呀呀!她終究是敵不過這個男人啊!「天少爺再晚一日不恢復正常,你便要多勞累過一日,我好不舍……」

「呀呼!」她這廂說得別扭,青漠卻听得心花怒放!「好姑娘,你就繼續不舍下去……不、不!先讓我親親你的額、親親你的頰、親親你的嘴兒……」

「為什麼?」紅玉可不依他的**念頭。

「因為……」他笑得恁賊。「我也好不舍你嘛!」

「這是什麼……唔——」正欲發表的抗議,被他熱切攻擊的唇堵得密密實實,終無下文……

夜空懸著一輪金月。

每當新年將結束、春天將降臨北大荒時,很玄妙的,在這交替的時節里,總有幾夜的月亮是這般暈黃得發金的色澤,可灑落在雪地上頭卻又呈現透明的光彩。

那光彩……就像火兒透明水亮的雙眼……

無視戶外凍人手腳的低溫,瀚天將酒瓶中最後一口濃烈飲盡,然後隨手一丟,又重新望回那輪金月發怔。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夜晚不能再晚了,頎長的男人才緩緩起身,一步又慢過一步的,可終究是走入了主屋,走入了自己的房間。

門扉以一股輕得不能再輕的力道推開,瀚天是以目光梭巡到她沉沉睡在那張貴妃椅上,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溫柔憐惜,同著一點丁兒的無奈——這真的是從他口中淡淡吐露的?

火兒側躺著縮成蝦米狀,貴妃椅大半空位騰了出來,瀚天微微沉吟,然後將手臂伸到她的身子底下,盡量不驚她清醒地抱她入懷,再連他自己的身軀也躺到貴妃椅上;一大一小、一修長一嬌瘦,男抱著女的打算一塊兒沉沉入睡。

自始至終,他都是以僅剩一眼的目視完成這些動作,怕有一絲毫的多余光線會吵醒她。

他的大掌踫觸到她的左肩,模到那只空蕩蕩的衣袖……

我傷你,我認錯,被廢一邊的翅爪……一手一足……

原本打算入眠的輕淺呼息驀地沉凝,不知不覺,游移的手掌往下,撫上她的大腿。

山神爺的處決是公平的……

公平?這世間上,有什麼事兒究竟稱得上公平來著?他的臉嗎?還是她的殘?倘若她真是小赤……

心下一凜,他無法相信自己此刻腦袋的思緒——他是相當認真地在「倘若」這件「公平」性?因而完全沒去想「不」的可能嗎?或許,這就是這陣子來他又天天一手槍、一手酒的早早出去、晚晚歸來,恢復頹廢生活的緣故——躲避,不想面對她之前所說的話……

是假的怎麼著?是真的,又該怎麼辦……

「是真的,又該怎麼辦……」

瀚天沒發覺自己竟然將問題細細聲月兌口而出,一回又一回的,直到許是那聲音吵到了火兒,嚶嚀讓他猛然噤口。

要他相信火兒便是那只赤隼……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跟她要回他這半邊臉的債?

怎麼要?

或許以身相許終生是個不錯的主意……

想著、想著,他原本紊亂的思緒竟自動開始抽絲剝繭。

若是早些年,他真的親手逮到了火兒……不!是逮到那只赤隼,怕是會拿牠來當活靶子射到死不可!但現下呢?

若是早些年,有人膽敢大聲又明白同他提到他的臉傷……只要是單單一句薄言,他會恨不得將對方碎尸萬段不可,但現下呢?

若是早些年……

許許多多的事兒,許許多多的想法,全都不知不覺的改變了。

倘若瀚天能對自己老實點,便會承認這些變化都是他遇上火兒之後開始產生的,每天每辰每時每刻,滴水穿石的……

滴水穿石的……

瀚天再度不知不覺地入眠……

等火兒清醒,才發現自己置身睽違數日的男性懷抱中時,隨即一臉吃驚地對上他早一步清醒的臉孔,並且用力的眨眼。

「眼楮瞠那麼大做什麼?」瀚天的嘴角一撇,然後低下首來欲同她的唇舌纏綿。

「等一下……您……」火兒被駭得更加嚴重了,瞧不出他的心思怎能千折百轉到現下這般開朗玩笑的地步,「您不是在生我的氣嗎?」不然日前怎麼會待她疏冷而不耐?

他不會知道的,她每天企圖阻擋他出獵不成,那種為他擔心受怕的情緒,在在壓迫著她,讓她愁著眉眼入睡又清醒。

她好怕山神爺會決計再往個大禍給他,以懲罰他的死性不改啊!她這般為他憂戚的心緒,他可知上半分?

「消氣了。」瀚天看著她滿是無辜又惶然的小臉,心下有著預感,清楚自己這輩子就這麼栽了,在她手中栽了,即便想對她發火,恐怕也會愈來愈「英雄氣短」了。

唉!栽了、栽了!哪會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有栽在別人手中的一日?

莫怪往昔他追問父親以著蒙古貴族的身分,怎麼肯入贅漢人的「哈德林斯」牧場時,父親就是回答「栽了」這麼句答案。當時的他全然不解,如今卻是再體驗不過了啊!

消氣了?火兒不禁月兌口問道︰「大少爺是在生我的氣啊?」她怎麼不記得自己什麼地方招惹到他了……

消氣了。其實瀚天也是在這句話月兌口而出時,才愕然領悟到自己這些天來故態復萌的緣由——是氣啊!

他在氣火兒先前同他說的一大堆災不災、禍不禍的「胡言亂語」,氣火兒居然還冒著生命危險騎野馬,為的是要「看顧」他的安危;他更氣的是她自始至終要為他擋劫數的神態!!

現下,他的劫數算是過去了吧?那麼她呢?是不是已經預備著要離開他?

原來猜疑她的真實身分、氣她只顧他不顧自己安危、懼怕她會消失離去等等,是他生氣的源頭?

人的七情六欲中,愛最是深刻,恨最是爆發,懼則最是長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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