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歸月滿樓 正文 第一五四章一場與上天的賭博

作者 ︰ 淡煙微波

雪雁在桌邊坐了下來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報仇真的能讓人快樂嗎?。」

萌廣元扒飯的手頓了頓,卻仍低頭咀嚼著。

「如果照你們的理論,我是不是應該再找你與皇上報仇才是?」雪雁眼望著桌面兀自說著「還是讓一切到此為止吧。」

萌廣元緩緩地抬頭,憔悴不堪的臉龐中閃過一陣茫然,既而又不可置信地道︰「雪雁,你不恨我?」

雪雁搖了搖頭︰「對我來說恨一個人比愛一個人更累。我不想人生背負上復仇的包袱,但是我想要讓你答應我一件事。」

萌廣元放了筷子道︰「難道……」

雪雁勉強地擠著笑道:「我不想報仇,但不代表我能在一個殺父仇人身邊呆上一輩子。」

萌廣元了然地點頭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說吧,只要是雪雁想做的,我萌廣元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成全。」

雪雁拉過萌廣元的掌心,在他的手心寫下了一個‘水’字。

萌廣元收回掌心,若有所思地道︰「故計重施?」

雪雁點點頭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萌廣元皺著眉頭道︰「今天的洪兆皇,可不是當初的洪武皇。以皇上對你的感情,水遁即使成功,我想如果洪兆皇執著地要想找到你,可不是難事。」

雪雁按著桌子從椅上起身道︰「所以一切都要從長計議,以保萬無一失。你只需幫我水遁即可,其它的事情,我自有按排。」

萌廣元听了雪雁的話,黑眸頓時黯然,張著嘴本想要問雪雁的全盤計劃,但問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他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關心雪雁的資格。現在的他,只有全力做好雪雁要求他做的事,彌補自己對雪雁的傷害。

萌廣元終于用勁地點了點頭道︰「廣元一切都听雪雁吩咐。」

雪雁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扔下一句,你吃飯吧。便回身走出了船艙房門。

萌廣元望著雪雁的孤單的背影,默然地呆坐在桌邊,久久不動。

雪雁回到房間後,雖靠坐在窗邊,但是心中一直來來往往地衡量著此次計劃的每一個細節。這一次,她要讓洪瑞兆在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到她。

在萌廣元說出真相的那一天,雪雁已經讓鮑金帶著幾個士兵上岸,從陸路往湮城秘密回截已經從皇宮中出來的白花花與黑牛牛。雖然如此,雪雁還是吃不準白花花與黑牛牛是否能做自己想做的那件事,如果可行的話。這將是整個計劃最關健的一個環節。

大船行了十余天後,終于進了了鳳棲河的河道。雪雁一行人上岸時,已是黃昏時分。幾十個人當晚便入住了鳳陽的楊候戶家。

楊宗郎雖是離開鳳陽,但是依然留了三分之一的僕人在候戶家中守著。雪雁的到來讓僕人們也好生一場忙碌,月上柳梢後,終于將一行人都安置妥當。

雪雁仍住在自己原來的閨房。閨房內一切的擺設都如舊。有僕人不時地在打理著,倒也清潔。雪雁在閨房的博古架上撫模徘徊,心中感嘆,物是人非。想當初剛入楊候戶家中時,雖是剛剛穿越過來不久,有著想回現代的期望,但內心畢竟沒有象現如今這般苦澀。

再次躺在雕花木床上,望著帳上的墨竹,雪雁此刻希望自己真的一覺醒來便能回到了現代。那麼在這個時代的一切恩怨情仇都會離她遠去了。就當是做了一場夢。

無奈第二天睜開眼,望見的還是帳上的那抹墨竹,身子還是楊雪雁的身子。

雪雁郁郁寡歡地起身,便听到小荷在門外打門道︰「皇後,你醒了嗎?小荷進來幫你洗漱。」

雪雁殃殃地道︰「進來吧。」

小荷捧了冒著熱氣的銅盆進門道︰「皇後,萌將軍讓小荷問皇後,怎麼會少了幾個士兵。」

雪雁坐在梳妝台前,用手指理著一頭青絲道︰「等會我會跟他解釋,你把銅盆放下,去告之萌將軍,讓他整理一下,咱今天就去道觀。」

小荷放下了手中的銅盆,將一條搭在臂上的布巾取下掛在銅盆沿上,又從屋外的丫頭手中取來了漱口鹽與柳枝置于桌上,便悄然告退。

雪雁將青絲挽于頭頂,並用一條青色的布巾包了。又取了一件樸素的中性的袍子穿上。這才開始洗臉漱口。

吃了丫頭搬來的米粥與包子,便攜著小荷,上了已等在楊候戶門口的馬車,在萌廣元的護送下,往鳳陽的無塵道觀出發了。

無塵道觀位于青山書院的南側的青山上。青山海拔並不高,但是無塵的道觀卻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白牆黑瓦的一片建築,隱隱地出沒在半山腰一片青翠的綠樹中。

從山下到道觀倒是有一條路可供馬車行駛,所以馬車一直行至道觀門口才停下。道觀大門敞開,只有院內只有一個小道士正執著長長的掃把掃著院子。見有人來,便放了掃把迎上來道︰「師傅讓小徒在此等候貴客到來。施主請隨小道入內。」

雪雁讓萌廣元從車上卸下了二桶從大厥帶來的葡萄酒,萌廣元正指揮著二個士兵捧著入內,卻被小道攔住道︰「師傅吩咐,只讓女施主一人入內。」

萌廣元正要開話,卻被雪雁攔住道︰「你們都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來。」

雪雁隨著小道在穿過道觀的煙香繚繞的大殿,到了內院的一個小殿門前,小道便站定道︰「女施主請入內。師傅正在等您。」

雪雁推門進屋,殿內一片昏暗,窗欞處都被蒙了黑布。但就著殿門外射入的亮光,雪雁看到無塵正背對著自己,面對著一幅發了黃的畫像,穿著黑色的道袍打坐在一個蒲團上。一頭銀絲用烏黑的木簪一絲不苟地挽得精光。

「你來了,把門關了吧。」無塵的聲音听起來似乎有些疲憊。

雪雁回身將門關了,屋內頓時一片漆黑。

「你有孕在身,離你左邊五步有一張椅子,你先坐下罷。」無塵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雪雁模索著往左跨了五步,果然有一張椅子,雪雁坐定後問道︰「道長知道雪雁今日要來?」

無塵並不答,良久才長嘆了口氣道︰「如果可以,老道寧願選擇不知。」頓了頓又道︰「皇後前來道觀,便是老道圓寂之日。」

雪雁聞听此言,驚得啪地從椅上起身道︰「怎麼會是這樣?」

無塵突然扯著嘶啞的嗓音笑了起來,笑完道︰「天意如此,老道無力回天。玄天帝對老道有知遇之恩,當日,雪公主誕下後,天生異象,讓人請老道前去卜卦,老道雖知泄了天機,必遭天遣,但是老道還是抱著僥幸心理,將雪公主的命相與玄天國的命運道出。」

這些雪雁自然是知曉的。雪雁靜靜地等著無塵的下文。

「如果雪公主這輩子永不踏入無塵道觀一步,老道便無劫;但是如果雪公主一旦來道觀,那麼雪公主到來之日,便是老道的劫日。」

雪雁听了驚呼道︰「道長為何不與雪雁明說此事,如雪雁知曉……」

無塵突然哈哈大笑:「這是無塵與上天的一場賭博,哪有在上天面前出老千的道理。無塵還不想萬劫不復呢。不過我已活了九十八年了,也算是不虧了。」

雪雁倒吸了一口氣,無塵有九十八歲了。可上次見到他的時候,倒一點也不象垂垂老矣的樣子。

無塵似模準了雪雁的心脈道︰「皇後覺得老道不象,那是因為我們道家的養生之道的功勞。不過說這些沒用。皇後既然千里迢迢而來,必然是有所求。」

雪雁定了定神道︰「雪雁想知道如何回去。」

無塵輕笑了一聲道︰「反正天機已被老道泄得也夠多了,既然今日是老道的末日,也不在乎多泄露一回了。」無塵輕咳了一聲又道︰「皇後不是有隨身的水晶珠嗎,如果有一天,這水晶珠閃出了粉紅色的光芒,只要粉光罩著,皇後便可以回去了。時機到來之日,皇後自然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不要問老道如何才能讓水晶珠發出粉紅色的光,因為這個老道也不知。」

雪雁的眼楮漸漸適應了黑暗,她看到無塵依然背對著自己,想到因為自己才使無塵淪到這個境地不由悲涼地道︰「道長何以不讓雪雁再見上一面/」

無塵沉默片刻道︰「皇後有孕在身,老道如今面目可憎,不想嚇著皇後。皇後要問之事也已有答案,不如就此回去吧。」

雪雁起身走到殿門前,突然轉身道︰「我今兒帶了道長想喝的大厥葡萄酒來,不如讓雪雁侍候著道長喝下,為道長送行。」說著便對侍于殿門外的小道道︰「快讓人將酒桶與酒杯搬來。」

待雪雁讓人將葡萄酒倒入果果爾做好的玉杯中後,便端著酒杯走到無塵根前,雙膝跪地,酒杯高舉過頭頂哽咽著道︰「雪雁以酒向道長辭行,願道長此去,來生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蒲團上的無塵的身子震了震,緩緩地轉了過來,雙手接過了雪雁的酒杯。雪雁緩緩地抬起了頭,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雪雁還是被無塵的樣子嚇到了。

無塵本是瘦是沒錯,但是此時卻已是皮包著骨頭,與其說,這是無塵的一張臉,不如說是無塵的一張皮包著他的骷髏。除了深凹的雙眼里還有兩顆眼珠,整個頭還有一層皮包著,幾乎與白骨無區別。

雪雁見到無塵這番模樣,想著他是因為泄了自己的身世才至此,不由嚎啕大哭起來。

無塵側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因為肌肉已無,看不到有任何表情。只是大聲道︰「好酒呀無塵能喝著美酒上路,也算是有幸了。」又望向雪雁道︰「丫頭老道圓寂不算悲事,不用如此傷心。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這不是你們那里的…名詩嗎…」

「 當!」玉杯落地,碎成了兩半。而蒲團上的無塵,已然閉上了雙眼。

「師傅——」殿外的小道奔而入內,跪在雪雁的身邊,痛哭起來。

雪雁回到楊候戶府後,便一直情緒低落地等待著鮑金的消息。但是沒想到,鮑金還沒到來,楊候戶家卻是先迎來了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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