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深宅 正文 母女悖意為褚候

作者 ︰ 凌波小同

敬敏柔長公主周氏玉妍的這一場急病到了第二日正午才算是好些個了。此時的玉妍頭靠在軟枕上。娘親su人沈氏紅著眼楮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水。玉妍瞧著娘親,心里頭不曉得為何,頭一次生出來一股子血脈相連的親近之意。

「娘,玉妍無事,您莫要憂心。」本是安慰人的話,卻因著聲音沙啞听起來就讓人心里頭泛了酸楚之意。

su人沈氏的眼淚忍不住又涌上來。自她到了京里,雖則這女兒待自己事事周到,卻總是母女間有一層怎麼也撞不破的隔閡。沈氏甚至曾經日里夜里地暗自垂淚,她心里頭明白,自己因為從小就將妍兒扔在了周家大宅跟著自己那個狹隘善妒的姐姐過活,這孩子能長到這麼大,出落得如此美艷,想來也是受了百般的苦楚了。

原也不指望這母女間能親密無間,暖意融融了,只要能守在女兒身邊兒,瞧著她順順當當地嫁人生子,幫著她協理些後院兒的物事,也就算是了了這一輩子唯一的一個心願。

卻哪里想得到,這說定了的親事還能散了。瞧著妍兒那些日子不言不語,面上平常地竟似不起一絲兒波瀾地就嫁了那褚候的弟弟,su人沈氏的心當真是如同刀割一般。雖十年的光景沒在這孩子身邊兒,可終究她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己當年對入周府當貴妾有多絕望,事到臨頭就有多平靜,沒想到,這個性子,竟讓這孩子給繼承了去。

su人沈氏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她放下那青花瓷盞握住了女兒的手,「孩子,這些年,竟是娘錯了。都是娘不好,誤了你了。娘若是當年帶著你一同回祖宅,怕是今日我兒的日子總要過得更加順情順意些。都是娘當年的錯呀。」

瞧著自己的娘親自二人見面後,頭一回當著自己的面兒流了淚,玉妍的心里頭也難受得緊,活像是有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壓在了心頭。她忙反握住su人沈氏的手,「娘妍兒不過就是偶感風寒,瞧您說的,倒像是兒沉痾難返一般。」

這一句原本是玩笑的話,驚得沈氏忙拿另一只手就握住了玉妍的嘴。瞧著娘親連唇上的顏色都唬得淡了些,玉妍吐了吐舌頭,暗悔自己一時心急說錯了話。她的手愈加握緊了沈氏的手,「娘親您莫要憂心孩兒。當真是風寒。您瞧瞧如今可不是好了麼?」

沈氏听見女兒一口一個娘地喚著,再不似從前只是恭敬有禮地稱呼su人了,那心里頭的喜悅就如同泉水一樣兒汩汩地往外頭冒。

「娘,妍兒在燒得極厲害之時,怎麼覺著,像是有個男人的手握住女兒呢?好像那人還說了些話,女兒仿若在夢中一般,竟听得不真兒,可是那,那褚三爺他,他前來探望過了?」

su人沈氏瞧見女兒的目光有些閃爍,明明是擔足了心,那面上的神色卻竭力想做出淡淡的模樣兒。「你這孩子」

su人沈氏笑了笑,她將玉妍的手都安置進了被子里頭,這才說道,「你病了,三爺來探看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兒麼?他是你的夫君,依,依娘瞧著,三爺不過就是年歲小,不太懂得心疼人兒罷了。昨兒傍晚他來瞧過你一回。只看了一眼,因你正睡著,三爺便到了廳中,仔仔細細詢問了那四個丫頭,你是怎麼起的病,又找誰瞧的病,又服過幾遍藥了,事無巨細一一都問得清楚明白呢。」

玉妍審視著面前這也不過三十多歲年紀的**那眼角眉梢盡是歡暢的笑意,心里頭慘叫一聲兒,知曉這位娘親是誤會了。方才許是自己怕昏睡中緊握住自己,讓自己心里頭覺著安全踏實的人是褚三爺吧,這才問話的時候有些惴惴難安,也顯得過于急切了些個,倒是讓自己的美女娘親以為自己是對掛名兒夫君褚三爺惦念得緊呢。簡直就是跟自己心里想的那回事是南轅北轍了的。

強忍住扶額嘆息的沖動,玉妍盯著su人沈氏小心翼翼又狀似閑聊地問了一句,「娘親是幾時到的花溪苑?公主府中的諸事可是托付了韓尚宮?近日里咱們那些店鋪的賬面兒上還平整麼?」

su人沈氏自是不疑有他。見女兒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便只當這孩子是害羞呢。終究當時許嫁褚三爺之時,她是百般不情願的。雖說母女二人那時候兒都彼此拘泥著,卻怎奈韓尚宮在宮里頭的眼線也有幾個,傳出來的信兒是說長公主一會兒要尋死,一會兒又要出家的,就是不肯棄了褚候改從褚候的弟弟褚三爺。

後頭就不曉得太後跟聖上是怎麼同這孩子說的了,終究這孩子是四平八穩面上連一點兒喜氣兒都沒有地就上了花轎,自己跟韓尚宮本是要跟著的,可這孩子說什麼都不讓,還將手頭兒上的八間鋪面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說是將這鋪面經管好了,便是給她盡力最大的力了。

如今听見女兒問起鋪面上的帳,su人沈氏忙收斂了這些雜七雜八的心思,一心跟玉妍講起了那八家鋪面的事兒。玉妍听著娘親說得詳細,耳朵里卻是一進一出半點兒也未曾往心里去。

好不容易挨到娘親都說了個透徹,玉妍這才狀似極滿意極放心地點了點頭,還莫測高深地加了一句,「女兒當初選的幾位掌櫃果然是忠厚的。」su人沈氏也點著頭極是贊同這話。

「那,娘親您是幾時到了花溪苑的?」見女兒反反復復地追問這個事兒,沈氏愣了一愣,她想到了她剛進前廳時里頭響起了咚的一聲兒,待她疾步入了內,見椅子倒了一個,那窗戶也沒合緊,妍兒的床榻之側竟有些褶皺,像是有人方才還坐在這兒呢,模一模,是溫熱的。

沈氏正欲推開穿瞧個究竟,恰好品書跟侍畫倆丫頭進來了,這二人給自己請了安,緊接著就慢條斯理地扶起了椅子,又關了關那窗子,好像听見侍畫那丫頭像是跟品書閑聊一般說了一句,「這貓兒,實在是不老實得緊。明兒個跟听琴姐姐說了,可是要把它遠遠地送了人吧。」

玉妍見娘親不回答自己的話,只是一味盯著那窗戶出神,心里頭哪里能猜不出幾分。她忍不住就身子哆嗦了一下兒,心里頭瞬間就涌起了一股子甜蜜。

「娘親是,是辰時到了花溪苑。我的兒,三爺實在難得,听說他昨兒隨著國公爺到郊外騎馬崴了腳了,這才不得不宿在了郊外一宿。今兒一進府就听見人回稟說是你病了,連衣裳都來不及換,也不等著小廝們抬了軟兜,竟拖著傷腳就往花溪苑趕呢。連經過了那懷了身子的貴姨娘的院子都沒說先去瞧一眼。」

su人沈氏還欲再多勸勸自己的閨女兒,卻見玉妍的面頰又泛起了些潮紅,唬了一跳,忙模了模玉妍的額頭,「兒呀,你可是又熱起來了?怎麼這面頰這麼紅?」

玉妍心里頭此時滿滿地都是想著那個人,這闔府里除了他又有哪個人能用那麼溫暖的大手握住燒得人事不知的自己,一握就是那麼久,還絮絮叨叨說了那麼些個話兒呢。

「喔,啊,沒事,娘,女兒沒事兒,許是燒得久了,這被子也實在是厚實,女兒有些個熱罷了。」

su人沈氏自然窺不見玉妍心里頭的想法兒,听見她這麼說,忙說可是不自己犯了糊涂了,喊了听琴跟觀棋來就要幫著玉妍換個薄一點兒的被子。

听琴丫頭面有難色,觀棋瞧了瞧听琴,見她躊躇著不敢說,只得自己上前止住了su人的手,「回稟姑娘,回稟su人,國公夫人跟侯爺都吩咐過了,姑娘若是退了熱,長長遠遠不得立時就換了薄被。怕是再受了涼呢。侯爺說了,這退了熱的人都想著涼快些個,卻不知正是這個時候兒才最是易致邪風入體呢。」

玉妍听著觀棋這番話,那心跳的節奏都漏了一拍,su人沈氏也驚訝地瞪大了眼楮,她瞧了瞧觀棋,又看了看听琴,再盯著自己的閨女兒,見女兒的面頰更加紅潤了些,連那雙鳳眼都水靈靈地閃著明亮的光芒。su人沈氏的心就像是在繭里頭掙扎了許久的蝴蝶終于破繭而出,一下子讓光亮兒晃得想用翅膀遮住那陽光。

寢閣里頭一時間針落可聞。su人沈氏終于沉下臉來。「你們這倆丫頭,好生糊涂國公夫人是你們姑娘的婆母,她的話你們遵從自然該當。可這褚侯爺,那是你們姑娘的大伯,這小嬸子病著,大伯指手畫腳算是怎麼一回子事兒?你們不說勸著些,還口口聲聲侯爺說,侯爺說地掛在嘴邊兒,常日里你們就是這麼攛掇著姑娘的麼?在江北的時候兒,你們太太竟連這些個規矩廉恥都沒教給你們?周府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她,她這是,怪不得能有表少爺那回事兒。你們,你們實在是……」

這一席話說得听琴跟觀棋都跪地不語,玉妍呆坐在床榻之上,瞧著娘親那滿面的淒惶之色,沉積在心底最深處的難堪之情一下子就浮上了心頭。她張了張嘴,卻終究又閉上了,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只听見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就又一次陷入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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