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媽媽跑到飯桌前，干脆利落的站定，臉不紅氣不喘的繼續說道︰「老爺太太快去看看吧，那王貴家的真是個沒臉的。上午太太明明吩咐過廚房的事情暫且我來管，她當時也是在場的，如今卻翻臉不認帳，硬是把個廚房弄得一塌糊涂。您瞧瞧我這全身上下，這身衣裳也廢了！」
杜老爺陰著臉盯著容媽媽，一句話也不說。
杜太太好不容易緩了過來，趁著容媽媽歇這口氣，趕忙接上了話︰「容燕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大呼小叫的，還讓不讓老爺吃飯！」
容媽媽楞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杜太太會這麼說她，嘴角撇了撇，斜著眼楮打量著杜太太︰「太太也是個好忘性，若不是為了太太，我能成了這般境地麼。」
她這話說的奇怪，桌上眾人都轉頭去看杜太太，杜太太一時語塞，支吾著說不出話來。還是杜月娥身後梅香插了一句︰「容媽媽說的也不害臊，咱們做下人的，不為了主子還為了誰。照我說，媽媽趕快回去把自己清理干淨再來計較吧，一桌子主子就因為媽媽連飯都吃不成，也不知道媽媽是怎麼想的。」
她本是跟慣了杜太太的，嘴上厲害，幾句說完，容媽媽臉便紅了。哼哼著有些不好意思，卻還不走。
杜老爺看她這副模樣心中有氣，︰「早上的點心便是你做的，那蝦餃卻是不能吃的！」他進而又想到剛才那些難以下咽的飯菜，轉頭對杜太太吼道︰「為何晚飯還讓她做！誠心想餓死我是不是！」
杜太太連忙站了起來，一臉的慌張卻無言以對，只得轉頭和容媽媽說︰「容燕你先下去，有什麼事情回頭再說。」
容媽媽見杜老爺怒了，也有些害怕，哼哼唧唧的轉身要走。
這當口，趙姨娘突然說道︰「容媽媽，為何今晚的菜肴如此簡單，怕是你又私自昧下不少東西吧？不會是和那王貴家的分贓不均，才吵了起來吧？。」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抬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趙姨娘。雖然她說出了大家的心里話，但是容媽媽身份特別，有杜敏的人情欠在那里，卻是誰都不想問出來多事的。
果然容媽媽也是頭一次被別人這麼直白的指責，臉上終于有了羞紅的顏色，支吾了一陣，又解釋不清楚，就急了，月兌口而出︰「菜肴簡單關我什麼事情，要不是廚房的份銀都沒有了，根本就輪不到我來做飯！就這種沒油水的差事才能想的到我，還來埋汰我！」
這話一出又是讓眾人一驚，杜太太連忙喝止︰「胡說什麼，還不趕快下去！」
可是已經遲了，杜老爺黑著臉轉頭去看杜太太，雖一言不發，卻逼迫的人喘不過氣來。
杜太太眼見沒有法子隱瞞了，唯唯諾諾的想要解釋，卻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容媽媽見此情景，也知道自己是把太太得罪慘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舉報到底︰「還不是少爺闖的禍，外面欠了銀子，就讓里面的人來頂罪。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欠了少爺什麼，這輩子一家子還都還不完……」
她還要嘮嘮叨叨說個不停，那邊杜老爺卻已經等不及了，順手拎起面前的飯碗就朝著杜敏砸了過去。杜敏早就在容媽媽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及其有經驗的預料到大事不妙，雙腿早就擺好了逃跑的姿勢，見杜老爺的飯碗朝自己飛來，先一步起身就跑，轉瞬就看不見身影了。
杜太太嚇得趕快扯住杜老爺的衣袖，哭著勸道︰「再怎麼說就這麼一個兒子，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情，你又何必如此呢。」
杜老爺甩開她，心下明白定是容媽媽撞見了杜太太為了杜敏挪用銀子，杜太太怕她嘴多才讓她接了這差事。
杜月娥一直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鬧劇，嚇得縮在椅子上不敢動。心想這是亂到什麼地步了。為何外面看起來如此體面的杜家里面這麼混亂，連一頓好好的飯都吃不得麼。
一旁趙姨娘幾不可聞的冷笑了一聲，拿了個新碗給杜老爺，柔聲說︰「老爺也不要過于氣憤，少爺在外面有什麼難處也說不定。您知道他最近交了幾個很有體面的朋友，來往銀子自然免不了的。到底以後少爺有臉，咱們府里也有臉不是？」
杜月娥想起之前梅香所說杜敏和丁家某個少爺交好，看來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了。
果然一旁杜太太得了話頭，接著說道︰「就是啊老爺，若不是敏兒和那丁寺熟識，咱們月娥也嫁不到丁家去是不是？如今不過和人家吃酒要了幾兩銀子，敏兒也有難為的地方，但到底為了自家人不是？」
杜老爺朝杜月娥看了一眼，想起她的婚事心里又順暢不少，口氣緩開︰「那也罷了，咱們缺他的錢不成，還要你偷偷模模去挪用飯錢？咱們家現在就成了這般境地？」
杜太太遲疑起來，瞧了杜月娥一眼，便沒說話。見此情景，杜老爺也知道有了隱情，哼了一聲，不悅道︰「吃飯。」
杜月娥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奈何人們神經緊張無人顧及吃飯，她自然也不敢繼續動筷子，听見杜老爺發話連忙提了筷子就朝那盤黑不拉嘰的肘子過去。
「二小姐，您可又不听我的話了，一個小姐家的，探手去夾離自己那麼老遠的菜，真是太難看了！」
杜月娥聞言愣住，轉頭去看差點過來要拖自己胳膊的容媽媽，心里恨極，卻只能膽怯應了一聲，低頭夾自己面前的一盤青菜。
杜老爺見容媽媽還站在這里不走，又不管這許多人在上頭就教訓起杜月娥來，而且剛剛她說杜敏的言語听得甚是不舒服，便不再似往日那般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怒道︰「怎麼？用不用這里給你設個座位？」
容媽媽本來還得意自己在老爺面前教導杜月娥，有所表現，一時也沒听出這是反話，樂顛顛接道︰「老爺過獎了過獎了，把好吃的給老婆子剩些就好了，又怎麼敢和老爺坐一桌子呢。」
杜月娥再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杜老爺氣得臉色發白，反而笑道︰「真是請了尊神仙在家里了。」
容媽媽整了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笑道︰「不敢當哦，老爺。不過您別擔心，只要有我在，一定讓咱們杜家安安穩穩的不出半點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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