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兩百九十章

作者 ︰ 樓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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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婷婷現在明白,琪婉儀要對誰下手了。

她要對太子宗下手,恐怕參與這件事謀劃的,不止她一個人。

厲婷婷萬分焦慮地回到漪蘭宮,她急得連飯都吃不下去。

怎麼也得去警告一下宗恪才好啊

……哪怕去和宗說,讓他自己多當心點,也好啊

可是厲婷婷沒法去說。

無憑無據,宗恪不會信她;對宗而言,他更擔心的是曾經毒害過自己的生母吧?

厲婷婷現在真的萬分懊悔了,她懊悔當年對自己孩子下了毒手,現在背負著一個罪惡母親的形象,怎麼洗刷都洗不干淨,就連她說的話也沒人肯信了。

當晚天剛擦黑,才吃過晚飯,厲婷婷正躺在床上琢磨這事兒,忽然听見前廳吵吵嚷嚷的。

她坐起身來,正要問發生了什麼事,卻見素馨尖叫著奔進來。

「公主公主不好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後面靴子聲凌亂,緊接著,沖進來幾個持刀的宮廷侍衛

厲婷婷心頭一緊,她慌忙下床來

「你們這是干什麼?」她厲聲道,「怎麼敢闖進里面來?」

侍衛們被她喝得站住,從他們身後走出一人,上前躬身道︰「皇後。」

厲婷婷定楮一看,卻是侍衛長連翼。

「原來是你啊。」厲婷婷冷笑,「竟敢帶著部下擅入漪蘭宮,好大的膽子」

連翼臉上,卻毫無懼意。

「皇後,下官是奉陛下之命,來捉拿皇後的。」他冷冷道,「皇後還是不要讓下官動手為好。」

厲婷婷一怔,她糊涂了︰「什麼?宗恪叫你們來抓我?為什麼?」

連翼揚著臉,看著她,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陛下從琪婉儀處得知消息︰皇後對太子心懷不滿,妄圖謀害太子。」

厲婷婷整個人,像是被一把慣入了冰窟里

原來今天晚膳之前,琪婉儀忽然去了宗恪寢宮,滿臉淚痕求見宗恪,說她有要緊事情必須面見陛下。

宗恪當時正準備吃飯,听她這麼說,便放下筷子,讓她進來。

琪婉儀一進屋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邊哭邊說,請陛下救救太子。

她提到太子,宗恪慌了神,喝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琪婉儀說,皇後欲對太子下手,她得知消息,雖然萬分害怕,但還是冒死來告知宗恪。

按照琪婉儀的說法,最近她一直在努力緩和琬妃與厲婷婷之間的關系,今天下午,厲婷婷去了琬妃的昭陽宮,兩廂這才算是化敵為友。

她滿心歡喜,還以為這下沒事了,卻沒想到厲婷婷從昭陽宮里出來,一路上都在咒罵琬妃,她說自己去向琬妃賠罪,完全是因為兒子,沒想到兒子不買賬,現在,倒要這個狐狸精從中說和。宗是她的親骨肉,沒想到胳膊肘往外拐,不向著她這個親娘,卻向著琬妃這種外人,竟然還要琬妃從旁美言,宗才肯認她這個母親。

「這樣的兒子要了有什麼用」厲婷婷在路上恨恨道,「不如沒有的好」

琪婉儀說,她當時听了這話,嚇得心驚肉跳,只好勸厲婷婷說,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不要再去記恨他。

誰知這話卻挑起了厲婷婷的舊日心頭恨,她說宗不是她兒子,她是被迫生下這個狄虜崽子的,她既然生下了他,給了他生命他還不領情,那她這個做母親的,就有資格收回這條小命。

宗恪听到這兒,臉都氣得發青了,他沒想到厲婷婷會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琪婉儀抹著眼淚,邊哭邊說︰「臣妾在一旁听著,嚇得聲都不敢出了,回去之後擔心得飯也吃不下。臣妾怕皇後真的動了手,皇後之前就曾……就曾對太子不利,如今回來,舊事重提,太子年幼,容易依賴母親,真要是……真要是讓皇後找到了機會,那……」

這些話,句句打在宗恪心上,一時間,他怒不可遏。

「來人連翼呢?叫連翼來」

他一推桌子,飯也不吃了,連翼一進來,宗恪就命他去漪蘭宮,把厲婷婷抓起來。

于是,這就是侍衛們擅闖漪蘭宮的原因。

听連翼簡短說明了經過,厲婷婷只覺得渾身冰冷

她萬沒想到,琪婉儀竟會比她快一步

她是生怕厲婷婷將真相告訴宗恪,所以干脆先下手為強,污蔑她對兒子有歹意,讓宗恪暴怒,不听她任何分辨……

連翼冷冷看著她︰「皇後,請起身吧。莫要讓下官動手。」

他的眼楮里充滿厭惡,就好像瞥見什麼骯髒的毒物。連翼的表情和其他那幾個侍衛一樣。他們每個人的心里,都充斥著這樣一句話︰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母親

厲婷婷渾身僵硬,她慢慢下床來,穿好鞋,走出房間。

青菡在她身後哭起來︰「公主……」

她回頭看了看青菡,淒慘一笑︰「青菡,我沒有說過那樣的話。」

她知道青菡相信她,可是除了青菡她們,再沒有別的人肯信任她了。

當晚,厲婷婷被關押起來,當她听見侍衛們利索地鎖上大門時,就知道,自己暫時是出不去了。

被扔進這黑暗的屋子里,厲婷婷卻忽然松懈下來。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做什麼了。

她找了塊干淨地方坐下來。

做過了壞事的人,想要證明自己的改過自新,可真不容易啊。

宗恪當然肯相信琪婉儀,不相信她,琪婉儀在他心里是個光明磊落的人,而她在他心里有過前科。

可是這樣一來,不是更沒人防備琪婉儀了麼?

厲婷婷想到這兒,頓時緊張起來,她奔到門口,拼命砸門,使勁叫著說要見宗恪。

侍衛們不理她,厲婷婷哭起來,她說你們把連翼找來我要見連翼

連翼被找來了,他在門外淡淡問︰「皇後還有什麼吩咐?」

「……我要見宗恪」厲婷婷抓著門,叫道,「我有要緊的事情告訴他」

「陛下不會肯見您的。」連翼冷冷道,「您還要為您的所作所為分辨麼?」

「我沒有說過那樣的話」厲婷婷恨恨道,「那是栽贓是琪婉儀栽贓」

「那麼,您又如何解釋從漪蘭宮搜檢出的短刀和毒藥?」

「什麼?」厲婷婷傻了,漪蘭宮里哪會有那種東西

「下官奉命,從漪蘭宮里搜檢出來短刀,還有能使人喪失神智的毒藥。」連翼冷冷道,「您對太子,還真是處心積慮啊」

厲婷婷都快瘋了

「我沒有這是栽贓」

連翼似乎厭倦了,他哼了一聲︰「是否栽贓,不由下官來判斷。下官只負責把這些東西交給陛下。皇後,事已至此,您甭想著再玩什麼花活兒,還是消停消停吧。」

「連翼琪婉儀她是奸細啊她是舊齊的人,是和楚州叛軍一伙的」

她以為自己這麼說,連翼就會吃驚,就會趕緊過來問她詳情了。

豈料,厲婷婷卻听見他冷淡回答︰「……您可真是不擇手段了,要用這麼不齒的借口來污蔑他人,擺月兌罪名。您謀害自己的兒子沒能得逞,現在為了活命,連父母兄長也拿來當做詆毀琪婉儀的武器。世間真有皇後您這樣的人,叫我說您什麼好呢?」

听听里面沒了動靜,連翼搖搖頭,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厲婷婷抓著門栓,慢慢坐下來,她泣不成聲。

現在鐵證如山,更沒人信她了,她成了個萬人唾棄的惡毒母親。

厲婷婷在黑屋子里呆了不知多久。

門一直不打開,送飯送水也只是一會兒的事,片刻就關上。她不知道外頭過了多久,只覺得肯定過了很長時間。

她滿心焦慮,睡不著,一個勁兒擔心著宗的安全,她擔心琪婉儀會趁著自己被關押期間,對兒子下手。

她現在只能寄希望于宗恪,好在他下令了,除了琬妃,別人不能接近宗。

送進黑屋子的飯菜很差,厲婷婷幾乎吃不下去,她也沒食欲。

時間緩慢爬過,好像無數條火線煎烤著她,厲婷婷在黑屋子里坐著,只覺得度日如年。

要是此刻姜嘯之能在她身邊,那該多好

想到這兒,厲婷婷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現在,真是前所未有的淒慘,兒子的性命危在旦夕,所愛的人也見不著,自己背負著被栽贓的罪名,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怎麼就這麼慘呢?

……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她昏昏沉沉之際,黑屋子的門忽然從外頭被打開了。

光亮如洪水泄入。

厲婷婷被外頭的陽光照得睜不開眼楮

她用手捂住眼楮,好半天,才听見連翼的聲音︰「皇後,請出來吧。」

厲婷婷忍住雙眼的刺痛,站起身來,歪歪倒倒走到門口。

「您可以回漪蘭宮了。」連翼淡淡地說,「不過,活動範圍限制在漪蘭宮內,您不能走出您的寢宮。」

厲婷婷昏頭漲腦地想,這是怎麼回事?

「……陛下有令,您暫時被釋放。」

厲婷婷回過神來︰「兒呢?他怎麼樣了?」

連翼冷笑起來︰「您還真是擔心您的孩子。太子很好,不勞皇後您掛心。」

厲婷婷忍住滿心酸楚,又啞聲問︰「宗恪為什麼突然把我放了?」

連翼沒立即回答她,半晌,他才道︰「是武功侯為皇後您求情。」

是姜嘯之?厲婷婷心頭,轟的一聲

原來,在厲婷婷被羈押的第二天,姜嘯之進宮來覲見宗恪,本來他是和宗恪談政務的,正事兒說完,姜嘯之終于還是把想問的那句話,問了出來。

「陛下,皇後她近來還好麼?」

宗恪大概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句,他貌似很詫異︰「你問縈玉?」

姜嘯之把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皇後入宮快半年了,臣手下那幾個,都很惦念她。」

豈料,宗恪卻冷笑一聲︰「你們還惦念著她?」

皇帝這話,里面有深意,姜嘯之還以為自己不該問,他心里正七上八下,卻听宗恪道︰「……她可不配讓你們惦念著。」

然後,宗恪就把厲婷婷妄圖謀害宗,以及從她的寢宮里搜檢出刀具和毒藥的事,告訴了姜嘯之。

「我還以為她改了性子,一心向善了。可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宗恪恨恨道,「人的心是歹毒的,給她一萬年她也變不成好人」

宗恪這番話,說得姜嘯之疑竇叢生,他實在不相信,厲婷婷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陛下,真的就相信那個琪婉儀的話麼?」姜嘯之試探著問,「這只是一面之詞啊。」

「那麼,從她的寢宮里搜檢出的東西,又該如何解釋?」

「那些也同樣可以栽贓啊。」

姜嘯之這麼一說,宗恪就凝神看他︰「嘯之,你為什麼要為縈玉說話?」

「臣並不是為皇後說話。」姜嘯之忍住內心激烈情緒,刻意慢條斯理道,「只是,這件事從哪個方面看,都不合情理。」

這話說得宗恪不由一怔。

「皇後如今後位被廢,也不會再得到陛下恩寵,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在這種時候,皇後有什麼必要去謀害太子呢?甚至應該說,太子是她往後人生的唯一希望,她討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去害他?人不會傻到把自己唯一的希望給掐斷。」

宗恪冷笑︰「她真的不會麼?她從前難道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姜嘯之略一沉吟,道︰「陛下,皇後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皇後了。」

宗恪靜靜看著他,不出聲。

姜嘯之想了想,又道︰「陛下,皇後回宮也有小半年了,難道這段時間,陛下沒有察覺到她的絲毫變化麼?」

他這句話,讓宗恪沉吟,他不得不承認,那晚宗發燒,陪在兒子床邊的厲婷婷,的確已經不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了。

近段時間的種種細節,被姜嘯之這句話給提起來,宗恪陷入到思考中。

見他這樣子,姜嘯之趕緊趁熱打鐵︰「如果皇後真的還像從前那樣暴虐冷酷,那麼,游麟他們也不會拜托臣來打听皇後的近況了。分別數月,他們都十分想念皇後。」

宗恪揚了揚眉毛︰「哦?真的麼?」

姜嘯之點了點頭,游麟他們最近常提起厲婷婷,擔心她在宮廷里生活不習慣,這倒真不是他說謊。

「皇後在那邊,被厲鼎彥夫婦撫育了二十多年,性格方面已經有了徹底的轉變。在臣看來,她是個好人,會為別人著想,有很深的同情心。陛下,如果皇後能為被綁架的游麟著急、徹夜難眠,會為了……為了臣而冒險去見秦子澗,那她難道還會因為自己的兒子是狄人就痛下毒手麼?」

這話,終于把宗恪給說動了

「沒想到,連嘯之你都為她說話。」

姜嘯之搖搖頭︰「臣不是刻意為皇後說話,是因為這件事看起來太不合理。那位琪婉儀的說法,怎麼看,都和臣認識的那個皇後不一樣。臣絕不認為,皇後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她也不可能再去傷害自己的孩子。」

宗恪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卻沒出聲。

看他這樣,姜嘯之終于說︰「其實,皇後曾經在臣面前,提到過太子。」

「是麼?」宗恪吃了一驚,「她怎麼說?」

姜嘯之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抬起臉來︰「她當時哭了。」

「……」

「她說,過去的那些事,她只能裝鴕鳥,不去想,因為一想起來就會覺得自己該死。」姜嘯之說到這兒,聲音微微有點發顫,「她想做點什麼來補救,可是什麼都做不了。這讓皇後非常痛苦。她說,這是她一輩子的遺憾。」

姜嘯之這些話,讓宗恪深深震撼,他沒想到厲婷婷在內心,竟然有這樣痛徹的懺悔。

這樣一來,她也的確不太可能做出琪婉儀說的那些事……

「至于那位琪婉儀,她為何要那樣說,臣實在不知。」姜嘯之繼續道,「可是陛下,就因為另外的人,無憑無據說了這番話,您就把皇後囚禁起來,並且不肯听她申辯,這麼做……是否會有不妥?」

宗恪斜斜瞥了他一眼︰「明白了。你今天是來為縈玉背書的,幸虧你一個人來,要是游麟他們都來了,你們這群家伙得把我堵在這兒。」

姜嘯之苦笑。

宗恪輕輕嘆了口氣,扶額道︰「好吧,先讓縈玉回漪蘭宮,不過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暫時不要讓她出來。」

于是,這就是厲婷婷能夠被釋放的原因。

厲婷婷回到漪蘭宮,她這才知道,自己只在小黑屋里被關了兩天,她的錯覺告訴她,似乎被關了一年之久。

青菡她們全都急壞了,現在見她忽然回來,一個個喜不自勝,趕緊上前伺候。

但是厲婷婷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重新梳洗,換了衣裳,然後走到宮門口。一排侍衛正守在那兒,他們說,陛下有令,不得讓元廢後走出漪蘭宮。

厲婷婷在門口默默打了個轉,仍舊回到屋里來。

她現在得知,自己的自由是姜嘯之在宗恪面前力爭,才替她爭取來的。這讓厲婷婷不免憂慮,在為她辯白時,姜嘯之沒有露餡吧?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宗恪竟然信了他。

萬一他為了自己,說話不慎,讓宗恪察覺到了……那可怎麼辦?

一方面擔心兒子,一方面擔心姜嘯之,厲婷婷心頭亂麻一團。(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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