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兩百四十九章

作者 ︰ 樓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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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

秦子澗馬上擱下茶杯,他搖頭道︰「華胤陷落之前,我根本就沒見過他。」

茶虎沒有立即反駁他,他只是直起腰來,用手撐著腮幫。

「可那就是世子。」茶虎的表情很堅定,「如果只是姜嘯之嘴上說說,說他五歲就認識了世子,那我肯定也不相信。但是世子,昨天,我和他可是在用靈魂交流,可以騙人,靈魂怎麼騙人呢?」

秦子澗也答不上來了。

但他仍舊覺得無法理解,便還是搖頭道︰「你也沒見過五歲的我,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我呢?」

「嗯,我是沒見過,但姜嘯之見過,他在那個孩子身上貼了標簽,他認為,這個人是秦子澗。」

「……」

「而且因為年代太久遠,他記憶里男孩的臉,也完全模糊了,但那個標簽非常分明、不容置疑。也就是說,他確鑿的知道,那個人是世子你。」

「這可奇怪了。」秦子澗喃喃道,「怎麼我的記憶里完全沒有這回事?難道說,他只是偶爾在街上見過我,卻沒有和我有交流?」

「也不是那樣的。」茶虎搖搖頭,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後掀起眼皮,似乎有點猶豫,「五歲的你,世子,你那時和他的交情還相當不錯呢。」

秦子澗一時愕然。

「你們一同騎馬,射箭,在草地上摔來摔去,還拿著一柄竹刀互相砍……當然,那時候都有大人在身邊,我感覺整體的氛圍是十分平和友好的。」

秦子澗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這段記憶雖然久遠並且短暫,但是保留得很深,他一直記得你。」茶虎眨眨眼楮,「十二歲的時候,他又見過你一次。然而那一次場面混亂不堪,他被你的手下毆打,他痛得很,眼前發黑,他偷了你的一塊玉,他還得了你所贈的一對金鉤……」

秦子澗叫起來︰「這事兒我記得偷我的玉的是一個小乞丐原來那個人就是姜嘯之」

「唔……具體事件我說不上來,因為姜嘯之記憶里的這件事,帶著太凌亂的感情,」茶虎歪著腦袋,想了好半天,才道,「他既感激世子你,又輕視你,又嫉妒你,又恨你。這不是對一個偶遇的陌生人的感情,是因為,他心里藏著復雜的過往,七年之內世事變遷,兩廂一比較才會如此。然後,再七年,你們又相遇——就是華胤城破之際,此時你們的地位再次顛倒,他在百萬亂軍之中瞥了你一眼,僅此而已。這三次的相遇,恰恰發生在姜嘯之人生重大的轉變處,每一次都讓他印象深刻,所以他對于世子您,才會一直念念不忘。」

秦子澗呆呆看著茶虎,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茶虎說到這兒,倒像是想起什麼來了,他忽然起身走到桌前,抓過一張紙一支筆,回到茶幾前。

男人低頭刷刷在紙上畫了幾筆,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幅古裝來。

「這種衣服,世子見過麼?」

「見過。」秦子澗點點頭,「這是大齊官員的服裝,不過你畫得太簡單了,少了好些元素,這樣不光看不出官階,連是文官還是武將都看不出。」

「嗯,那是因為姜嘯之他自己都不記得了。」茶虎丟下筆,「這個人,是他生父。」

這是今晚,秦子澗所听到的,最為震驚他的消息

「怎麼可能呢?」他一把抓過那張紙,「這是個齊人哪」

「那我就不清楚了。」茶虎聳聳肩,「姜嘯之認為這個人是他的‘爹爹’——我想,一般人都不會在潛意識里對爹娘直呼其名吧?所以我也只能知道,這個人是他的親爹。」

秦子澗百年不遇的發起抖來

再沒有比這更震驚的消息了

……姜嘯之的生父,竟然是個齊朝官員

「真是天大的新聞。」秦子澗微微冷笑起來,他的笑聲都帶著顫音,「攻破小雍山的,竟然是個齊人」

茶虎卻沒有他這麼激動,他不動聲色地瞧著秦子澗,忽然輕聲說︰「可是您看,最後他又得到了什麼?只是虛浮一片的現實。這個人,似乎沒有對自己立下的赫赫戰功感到半點欣慰。」

秦子澗哼了一聲,扔下手里的畫︰「那又是為什麼?」

茶虎輕輕起身,拿過茶壺,給秦子澗和自己都添了一些茶水。

「世子,我要說這話,您不要怪我。」茶虎放下茶壺,抬起頭來平靜地說,「其實身為一個外人,尤其又是個武林人培養出來的外人,我對于狄虜和你們之間的仇恨,並不了解。所以——」

他頓了一下,才道︰「我只能依照自己的感受,來做判斷。」

「嗯,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世子,這個姜嘯之,他的人生無比淒慘。」茶虎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也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了,可是,我還真沒有見過比他更淒慘的人。」

秦子澗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比慘這種事,永遠都沒有下限可言——你怎麼知道他人生淒慘?」

「他的那個真實的世界,就是意識層面以下的那無數層潛意識世界,充滿了濃濃的血腥味。」茶虎吁了口氣,「濃烈到極點,讓我覺得無法喘息——或許該說,是他覺得無法喘息,我感受到的是他的感受。很多人死了,在他面前。」

「那當然。」秦子澗翻了個白眼,「你也不想想他殺了多少人——」

茶虎打斷了他︰「並非如此,世子,死亡的是他的親人。」

秦子澗一怔。

「而且這些都是他身為一個幾歲孩童的記憶。包括剛才我們提到的青曲,越往里走,我聞到的血腥味就越濃,無論是戲台的環境還是演員的身上,還是周圍的幕布,全都沾染著血……世子,我也算是個膽子大的人了,我也殺過人,但是這種場景讓我不舒服,而且感到萬分恐懼。」

茶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話說回來,你也可以說這是他的恐懼,不是我的。」茶虎淡淡一笑,「惑術就是如此,我一旦進去,就會感染到事主所有的情緒,因此這麼看來,在那種場景之下,恐懼得要發瘋的是他,是那個還是小孩子的姜嘯之。」

秦子澗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他只能艱難地說︰「他的人生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嗯,大概是不輸于世子您所經歷的災難吧。」茶虎不動聲色地說,「那些染血的幕布還不是最可怕的,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滿身是血的半**人。」

「半**人?」

茶虎點點頭︰「非常美,非常……美。但是身上半果著,**露在外面,肩上,胸前,都是血跡。女人頭發披散著,叫姜嘯之快逃。」

他說到這兒,仰起頭來,望著窗外的蒼空,過了一會兒,才道︰「其實那女人的面容,並不太清晰,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姜嘯之覺得她非常美,又美,又可怖,又痛苦,又緊張。很多感覺混亂地交織在一起,而且每一種都強烈到極點。所以我想,嗯……」

「是他愛的女人?」秦子澗問。

茶虎皺了皺眉︰「與其說是愛上了,不如說……對了,他把這女人放在內心的聖域之中。那是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摒棄一切外來的侵擾,所以我當時也不敢在那兒久留,怕留下痕跡被他察覺。但無疑他是把這女人,當做神一樣紀念著的。世子,這麼說吧,對于咱們男性而言,青春期的最初階段,總會迷上一兩個很成熟的女性,鑒于年齡差距,我們多半不會和她們有什麼來往,但是心里,會默默形成對異性的最初觀念,而這都是內心的秘密,不會被外人知道。」

「明白了。」秦子澗懶懶道,「俄狄浦斯情結。」

茶虎笑起來︰「世子說得也沒錯,只不過,姜嘯之的問題比我們這些人糟糕得多,他的遭遇太邪門了,把原本健康正常的認知給弄擰了。不知什麼緣故,他是完全把這個半果的女子當成神來供奉的,所以,容不得半點對她的褻瀆,哪怕是他自己的。‘不可以對神有一絲綺念,連白日夢也不可以做’,就是如此——大多數人,可不會如此嚴苛的對待自己哦。」

「有那麼嚴重麼?」秦子澗驚愕地問。

「有。」茶虎點點頭,「這段經歷給他的創傷太重,可能有生死的危險在里面。于是成年之後,面對與之類似的女性,姜嘯之就會不自覺勾起以往的回憶,這樣一來,他就陷入到矛盾之中︰既覺得她們很美很有吸引力,又隱約覺得那是不對的。甚至可能,他會‘很巧的’專門撞上這種不能踫的女人。于是原本天然的就成了罪惡,他拼命克制這些,竭力活得清心寡欲,認為尤其不可對所愛的人有欲念,更糟糕的是,這種邪門經歷會造成一個錯誤的認知︰性和死亡是連在一起的。」

秦子澗怪異地看著他︰「你到底是哪里學來的這些東西?這似乎不應該是個黑幫頭目會懂的。」

茶虎哈哈大笑

「不瞞世子,之前大小姐攻讀碩士的那三年,我也跟著去听了課的。」他模模鼻子,「雖然那些數據圖表相關的東西,我沒認真學,但是基礎理論我還是知道的。大小姐也對惑術感興趣,所以就這方面而言,我和她算是道友。」

「那你叫她千萬別對我下惑術。」秦子澗悻悻道。

「哈哈哈不會的。」茶虎笑道,「大小姐是懂規矩、知分寸的人,她不會那麼做。」

「話說回到姜嘯之,于是,他心里那個女神到底是誰呢?」

「這我可真不知道。」茶虎搖搖頭,「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本來可以更深入的探究,可我被他發現了……」

「啊?」

「嗯,昨天我給他的藥物很少,量不太足,時間不夠。」茶虎嘆了口氣,「所以只探究到一半,他就醒了,立即就發覺不對勁。我完全是被姜嘯之強行趕出來的。」

「啊那你當時……」

「險些喪命。」茶虎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想想看,三魂七魄毫無防備,突然從一具里被踹出來,‘ 當’一下跌回到自己的里,完全是高空墜樓啊」

秦子澗同情地看看他︰「很難受?」

「渾身都麻痹了呀。」茶虎苦笑起來,「世子您沒有中過風,那就是嚴重中風的感覺,生死折磨。我在警局的床上,像死人一樣足足躺了十二個鐘頭,到早上九點才緩過勁來。那些警察還罵我懶,唉。」

「好歹沒出大事故。」秦子澗松了口氣,「看來惑術這東西,還真危險。」

「一來,惑術本身危險,二來,我自己學藝不精。」茶虎笑了笑,「听老爺子說,學到精妙的程度,那種人就叫‘夢師’,是可以鑽進去,像PS一樣去改變一個人的心理狀況的。」

「嗯,盜夢空間。反正你這也是兼職,下次,別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

茶虎的神思微微一動,他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還有一件事,沒有和世子您說。」

「什麼事?」

「除了那個神一樣的半**子,姜嘯之的心里,還有一個女人。」

秦子澗揚了揚眉毛︰「誰?」

「嘉泰公主。」

秦子澗吃驚不小︰「縈玉?」

茶虎一點頭︰「是她。而且……不瞞世子,雖然這話有損公主清譽,在姜嘯之心里,也留有她的果身樣子。」

這一句,像一擊重錘。打在了秦子澗的心頭

好半天,他才輕聲說︰「你是說,他和縈玉……」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茶虎趕緊擺擺手,「我大略找了一遍,並無倆人**的記憶。所以這只是姜嘯之自己的念頭。」

秦子澗恍然大悟。

「這家伙暗戀縈玉?」

「大約是的吧。」茶虎笑起來,「他心里的公主,容貌極美,在我看來,真正的公主還沒有這麼美呢,這也是因為情人眼里出西施。姜嘯之愛上公主了,這是確鑿無疑的事,他的心里,深深淺淺,到處都是嘉泰公主的痕跡,她的容貌,她的味道,還有她的觸感……恐怕倆人因為什麼事情有過一些肢體接觸。」

秦子澗冷冷笑起來︰「多好玩,宗恪派去看守縈玉的大臣,竟然愛上了縈玉。」

「這不難理解。」茶虎斜靠在藤椅上,懶懶笑起來,「公主是個美人,姜嘯之正值壯年,倆人日夜相伴,難免不產生情愫,所以我也猜想,這難道是宗恪故意的安排?」

秦子澗馬上搖頭︰「你別把那小子想得太聰明了。」

「嗯……雖然世子這麼說,不過,人總是會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莫名做出有利于自己的舉動。」

「相比起這來,我對姜嘯之的身份更加好奇。」秦子澗用手指輕輕敲著桌子,「他到底是誰呢?」

茶虎馬上說︰「這個很好辦嘛,世子只要把他抓來一問,不就知道了?」

秦子澗搖頭︰「一是抓來這麼問,他不見得能說實話,二來,姜嘯之可不是旭日總裁,他的功夫是慕家掌門親授,要想把他擄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嗯,是個難題。」茶虎模模下巴,他轉了轉眼珠,「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讓他自投羅網好了,如果有珍貴的人在咱們手里,他必定得乖乖听命。」

秦子澗抬頭看看茶虎,他會意過來,趕忙搖頭︰「不行,不能動縈玉。」

「我也沒說要動公主嘛。」茶虎笑起來,「他身邊,不是還有那幾個錦衣衛麼?在姜嘯之心里,那幾個年輕孩子都是極好的,一個個身上灑滿了陽光。咱們就找個他最喜歡的孩子抓來,不就好了?」

秦子澗一怔︰「他最喜歡的孩子?那是誰?」

茶虎一笑︰「游迅。」(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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