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作者 ︰ 樓笙笙

看著屬下都離開了,姜嘯之重新回到厲婷婷身邊。

她不吭聲,鐵青著臉,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姜嘯之看著她,伸手擋住酒杯︰「皇後。」

「干什麼?」她瞪著他。

「可以了。」姜嘯之不退縮,「您今晚喝得夠多了。」

「不用你這個狄虜來管」厲婷婷突然大叫。

姜嘯之不出聲。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這兒有你說話的地方麼?也不想想,你父親周太傅當年,跪在我父皇的腳下,聲淚俱下哭求放歸你們的小主子要不是我父皇一時心軟,你們這些馬賊崽子,怎麼會有今天」

厲婷婷說話全無顧忌,姜嘯之心知,她是已經喝醉了。

「……還真以為得了這天下,就從此名正言順了你們不過是一群胡虜一身騷味兒的馬賊比狗彘更低以為學了幾本大齊的經典,就算得了正統衣缽,呸居然厚著臉皮說什麼‘天授予之’……有個這邊的詞,專門就是為你們這些狄虜準備的,我可以教教你們,這個詞就叫沐猴而冠」

姜嘯之也忍不住了,他冷冷道︰「娘娘是天潢貴冑,自然與臣這等卑賤的人不同。大齊赫赫五百年,經綸典籍三千,總不過禮、仁二字。原來娘娘從小被先帝教導的禮與仁,就是這樣的潑婦謾罵?」

姜嘯之話音剛落,厲婷婷一個耳光,「啪」的打在他臉上

旁邊本來如墜雲霧的一群閑人,頓時安靜下來

厲婷婷死死盯著他,一字一頓道︰「給我滾出去」

姜嘯之跳下椅子,轉身出了酒吧。

他氣得在酒吧門口團團轉,真想就此開車回去,再也不管厲婷婷

管她什麼大齊公主、金枝玉葉蠻橫到這個程度,就算他姜嘯之撒手不管,要求回華胤去,皇帝也不會不同意。

換誰來都好,換井遙最好讓那小子一張鐵嘴鋼牙,活活氣死她

姜嘯之越想越氣,兩眼往外冒火星,他干脆走到自己的路虎旁邊,伸手拉開車門,就想鑽進去,開車回家。

但是站在酒吧外,被涼風一吹,姜嘯之又慢慢冷靜下來。

是的,他不能這樣一走了之,他不能就這麼把厲婷婷扔在酒館里不管。

姜嘯之想起了蕭錚的話︰「咱們不能把皇後推給元晟他們,不然丹珠落在了元晟手里,那可就慘了」

現在他清醒過來了,理智重新佔了上風,姜嘯之把手伏在車門上,好半天,終于松開。

他得回去,他得把厲婷婷送回家去。

忍氣吞聲回到酒吧里,遠遠的,姜嘯之就看見厲婷婷趴在吧台上,她周圍,圍攏著那群狐朋狗友。

「……差不多了吧?」有人悄聲說。

「肯定醒不過來。」是剛才那個滿含妒意的家伙,他臉上的笑容顯得很邪惡,「哥幾個,今晚咱們一同快活。」

那幾個人一听,同時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姜嘯之覺得不對,他快步走過去︰「喂你們幾個」

年輕人全都回過頭來,一看是姜嘯之,臉上神色就不大對了

姜嘯之不管他們,徑自走到厲婷婷身旁,低頭看看她︰「皇後?」

沒有回應,厲婷婷趴在吧台上不動。

姜嘯之伸手去推她,還是沒反應。

他心想,糟糕,沒可能醉得這麼快,多半是酒里被下了藥……

這時,那幾個年輕人又圍攏來,其中一個想推開他︰「喂別在這兒礙事」

「礙事的是你們。」姜嘯之冷冷道,「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那年輕人笑起來︰「做了什麼,你管得著麼?你不是婷婷的男朋友吧?她剛才都把你打跑了,就別厚著臉皮回來了。」

那人說著,不管姜嘯之,卻伸手想去扶厲婷婷。

姜嘯之抓過他的手,稍微一用力,那人疼得高聲慘叫

另外兩個見事不妙,沖上去就揮拳

然而還沒等拳頭到姜嘯之跟前,就被他一把抓住肩膀

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姜嘯之將那二人往里一撞,只听骨骼斷裂之聲,倆人的臉色頓時煞白,同聲慘叫起來

「一邊兒去」

扔垃圾似的,姜嘯之用力一推,倆人像彈子球一樣,飛出去五六米遠,咚的一下撞上了牆

酒吧里的人,全都呆了

還剩下一個,竟掏出一把刀,往他這邊撲過來

姜嘯之一把攥住他拿刀的手,他回頭抓過酒保的冰錐,看也不看,抬手隨意朝那人輕輕一刺。

一灘血,迅速出現在那人胸口

拿刀之人站住,低頭看看自己血染的胸口,突然大叫「殺人了」,然後 當,倒在了地上。

「一群廢物蛋。」

姜嘯之把冰錐扔還給呆若木雞的酒保,又解釋︰「他嚇暈了。我沒殺他,離心髒還遠著呢。」

酒保根本答不出話,早嚇得腿都站不住了

掃了一圈地上的狼籍,姜嘯之懶得再管,他低頭看看昏沉沉的厲婷婷。

她的眼楮睜著,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果然被下藥了。」他低聲嘟囔著,想了想,終于伸手抱起她,走出了酒吧。

抱著厲婷婷一直來到車前,姜嘯之用另一只手拉開車門,把她放在後座上。厲婷婷渾身酥軟,無法說話,更不能動彈一下。

想必是讓肌肉松弛的藥物吧,姜嘯之琢磨著,關上車門,自己上了駕駛座。

他將車一直開到厲婷婷家樓下,熄了火,然後平著一張臉道︰「皇後,請下車。」

沒動靜。

姜嘯之打開車內燈,往後一看,厲婷婷還躺在後座上,一動不動。

她在淌淚。

姜嘯之皺了皺眉,怎麼?藥效還沒過去?這藥可下得夠厲害的。

他嘆了口氣,總不能讓皇後一直躺在自己車里哭啊。

姜嘯之下車,打開後座車門,彎腰把厲婷婷從後座里抱出來,扶住她。

「您能自己回去麼?」

厲婷婷閉著眼楮,她的妝已經花了,嘴唇直哆嗦,還是說不出話。

姜嘯之沒轍,他鎖好車門,抱著厲婷婷進了單元樓。

厲婷婷住在五樓,姜嘯之抱著她,一層層爬樓梯。平心而論,厲婷婷體重很輕,可能不到一百斤,但是姜嘯之覺得很不自在。

她的背部蹭著他的手臂,溫熱柔軟的觸感總讓他走神。

到家門口,姜嘯之道了一聲「抱歉」,從厲婷婷的包里模出鑰匙,打開房門。

他來不及換鞋,進了臥室,把厲婷婷放在床上,這才轉身打開燈,去玄關換了拖鞋。

轉回到臥室,姜嘯之低頭看看厲婷婷,她平躺在床上,裙子揉亂了,露出光溜溜的肩膀。姜嘯之這才覺得不妥,他趕緊拉過被子,給厲婷婷蓋上。

「您能說話麼?」他低頭問。

厲婷婷的嘴唇顫抖,卻出不來聲,眼淚大串大串從眼角滑落。

看她這樣,姜嘯之不知怎麼,竟覺得一絲淒涼。

他趕緊回過頭去,不再看厲婷婷︰「……臣去燒點水。」

到廚房,燒上了開水,姜嘯之在衛生間轉了一圈,找了一條干淨的毛巾,用熱水洗了洗,回到臥室,仔細給厲婷婷擦了擦臉。

這期間,厲婷婷一直在淌眼淚,姜嘯之想說「別哭了,這不是沒事了麼?」,卻又說不出口。他覺得自己不該多這個嘴。

把臉上花掉的妝擦洗干淨,此刻的厲婷婷看起來清爽多了。只是她仍舊那麼瘦弱,沒有了濃艷化妝品的遮蔽,懨懨的臉色里有明顯的病容。

水燒好了,姜嘯之倒了一杯,放在厲婷婷的床前。

事情做完,他本想就此離開,但是厲婷婷到現在還不能動,不能說話,姜嘯之有些擔心,只得一直守著她。

燈開著,他知道對面有錦衣衛在監視動向,他進門就開燈開窗,是為了避嫌。

就這麼靜靜坐在厲婷婷床前,姜嘯之眼觀鼻,鼻觀心,時間久了,他也覺得無聊起來。

「……皇後,往後還是不要再和那群人來往吧。」他終于說。

沒有回答。

「您這樣破罐子破摔,除了損害自身,又有什麼好處呢?」姜嘯之繼續說,「讓我們疲于奔命,對皇後您而言,也沒有益處。」

還是沒回答。

「干脆找一份正經工作,好好的過日子,您覺得呢?」姜嘯之來了勁兒,索性把攢了好久的話說了出來,「並不是說,遭受了不幸就必須得亂來,沒這個道理。您這樣一個勁兒和我們作對,和陛下作對,其實毫無用處。您也和元晟說了,說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如今這樣,算好好過日子麼?皇後上輩子的精力,全都用在和陛下作對上了,難道這輩子還要重蹈覆轍?這又有什麼意思?不如把丹珠還給我們,您過您的,我們回我們的大延,兩不耽誤。」

厲婷婷鼓足全部力氣,努力吐出兩個字︰「閉,嘴。」

姜嘯之驚愕地望著她。

她費力扶著床,慢慢坐起身來,伸手想去拿杯子。

姜嘯之趕緊把水杯遞給她。

厲婷婷一連喝了好幾口水,這才緩過勁來。

「你這個唐僧,閉嘴」

她的口齒還是不清,但說話已經接近自如了。姜嘯之只得閉上嘴。

「我,不需要,你這狄虜來教訓我」她抓著杯子,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說。

姜嘯之看著她,半晌,才道︰「有人比你更慘,沒有飯吃,沒有爹娘疼。他慘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可他也沒像你這樣子,放任自流、自甘墮落。」

厲婷婷猛然抬頭看他她被這話給驚得半晌無聲

姜嘯之不想再說什麼了,他從沒像此刻這樣,如此厭煩這個女人

站起身,他冷冷道︰「既然皇後已經無恙,那臣就告退了。」

「等等。」厲婷婷抓住被子,「你剛才,說的是誰?」

姜嘯之冷笑道︰「是誰很重要麼?」

「難道是你?」她揚起臉,看著他,「周太傅說,你之前流落街頭,想必是很慘的。」

「不是我。」姜嘯之淡淡地說,「我說的那個人,是陛下。」

厲婷婷一怔,也冷笑起來,「嗯,他現在這樣子,真的不算‘自甘墮落’哦」

藥效過去,她的話語多少流暢了一些,語氣也帶上了諷刺。

「陛下的私生活,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管不著。也許他有一些外頭的結交,可他從未讓任何人幫他收拾爛攤子,更不會靠別人養活。」姜嘯之盯住她的眼楮,「你們這兒的人,不是頂頂講究什麼‘獨立自主’的麼?陛下如今的薪水,甚至在支付這邊錦衣衛的整個開銷——娘娘,您在瞧不起他這個狄虜的同時,自己又做了什麼?」

厲婷婷答不出話

又冷冷看了她一眼,姜嘯之不再說話,轉身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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