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作者 ︰ 樓笙笙

匆匆結賬趕回家,阮沅進屋,探頭看看︰「宗恆走了?」

「走了。」宗恪說,「不走怎麼辦?讓他睡沙發啊?那小子的架子比我還大呢,伺候不起。」

阮沅苦笑,轉身把鐵門鎖好,換了鞋。

宗恪走過來,模模她的胳膊︰「上哪兒去了?凍得渾身冰涼。」

「就在外頭轉悠來著。」

「大半夜的轉什麼啊?」

阮沅嘆了口氣︰「我這不是怕耽誤你們君臣議事麼。」

「傻蛋。」宗恪罵道,「這是你的家,你自己的地盤,哪有客人佔家里,主人往外躲的道理?」

阮沅翻了個白眼︰「說得輕巧,你以為宗恆看見我在旁邊,心里不覺得礙事啊?就算你們關上門我坐客廳里,你們真說點兒機密,漏出一星半句的,那也不好。這叫避嫌懂不懂?」

「那也用不著大半夜的十一點了,站在街上吹冷風。」宗恪不悅道,「我還真當你去買水果去了呢。天這麼涼,吹病了怎麼辦?你也笨,當時就不知道說一句,讓宗恆找別處說話去啊?」

阮沅嘆氣搖頭︰「得了,講起歪理我不是您的對手。」

宗恪生起氣來︰「我講什麼歪理了?我這不是為你好麼?」

阮沅只覺得頭疼,她按著腦子︰「拜托,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想好不好?你以為我願意得罪你弟弟?」

宗恪火了︰「誰說你這麼做就會得罪他?再說你得罪他怕什麼啊?他有什麼不得了的」

阮沅氣結,說不出話,只打手勢讓他暫停,自己取了毛巾去沖澡。

宗恪一看又不依︰「水溫還沒上去呢你急什麼?外頭風沒吹病,你想淋冷水把自己澆病啊?」

「因為你很吵。」阮沅一字一頓地說,「吵得我只好去洗澡。」

宗恪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他點點頭︰「行,你最有理。我不說了,讓你清靜」

他賭氣回了房間,砰的一聲把臥室門關上。

阮沅握著毛巾,站在浴室外頭看著電熱水器的水溫指示,仰著臉等著那指針挪過紅線。

剛才她和宗恪吵架了。

這還是他們在一塊兒以後,頭一次吵嘴。阮沅早先也知道夫妻間就是會爭吵,可她不喜歡這樣,原本她覺得凡事都好商量,她講道理,宗恪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都講道理,又怎麼會吵起來?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講道理,一點用都沒有。

女人有道理,男人也有道理,可惜這兩套道理往往不一樣。

指針終于過了紅線,阮沅進浴室,打開熱水,剛才在外頭她是吹了太久的冷風,熱水一澆頭,噴嚏就打個不停。

她把熱水開大了一些,想借此驅除周身的寒意。浴室熱氣騰騰,阮沅真想把剛才腦子里那團亂麻給擠出去。

阮沅把熱毛巾蓋在頭上,微微嘆了口氣。

家庭生活,還真是不好對付呢。

從浴室出來,阮沅回到臥室,問宗恪︰「你洗了沒?還剩下熱水。」

宗恪躺在床上,臉沖著牆里,不出聲。

阮沅沒法,去把熱水器關掉。再回來看,宗恪還是不理她。

此時阮沅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實在沒耐心安慰他,累了一天,她懶得再說什麼,干脆拽開被子,關了燈躺下。

一晚上,倆人誰也沒說話。

後來阮沅快睡著了,朦朦朧朧間,她覺得有人在試她的額頭。

額頭是涼的,手是溫的。

阮沅想說句我沒發燒,但她太困了,還沒等開口,就跌入了夢境。

次日早晨阮沅起了早床,她今天是早班,得早點出門,飯館則不會那麼早營業,一般宗恪十點出門都來得及,所以沒事兒的話,他不會起太早。

通常這種情況下,阮沅都會做兩份早點,自己吃一份,留一部分給宗恪。臨走的時候,她會再爬到床上去,把手伸進熱乎乎的被子里,揪一下宗恪,提醒他快點起來吃東西,不然就涼了。然後宗恪就會從被子里伸出一條光溜溜的胳膊,象征性地晃悠一下,鼻音沉重地說︰「ゆゲサヘゲウヒゆ」說完,馬上再縮回到被子里繼續睡。

那是阮沅教他的幾句簡單日語,意思是您走好,通常,家中主婦在恭送男人上班時會說這句話。除此之外,偶爾宗恪也會管阮沅叫「御主人」,這當然是他在開玩笑,因為之前宗恪五個月沒出去上班,完全靠阮沅養活。

今早阮沅依舊做兩份早餐,但卻沒再回臥室提醒宗恪起來吃飯,宗恪好像還在生氣,起床時阮沅明明感覺到他已經醒了,和他說話他卻不理。

把早餐放在爐子旁邊,阮沅拿了鑰匙出門下樓,她不由在心里哼了一聲,宗恪這家伙,氣性還真大。

早班是七點到一點半,中午時候,阮沅交了班,從便利店出來,走了一半又折回去。接替的學生仔看她回來,還以為她有什麼事兒沒交代。

「沒什麼事兒,我忘了一樣東西。」她笑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把擱在櫃台上的一包蛋糕拿下來。

那是宗恪喜歡吃的提拉米蘇。昨天他們吵架,阮沅想來想去,記起好久沒給宗恪買這玩意兒了,所以干脆拿一包帶回去,就當做停戰象征吧。

晃晃悠悠到了吉祥菜館,阮沅探頭往里一看,快兩點了,客人已經沒正午時候那麼多了,卻也還有兩桌。她掀了簾子進去,跑堂的石頭瞧見,趕緊過來熱情招呼︰「沅姐來了快坐我去倒茶。」

他跑廚房里,拽了拽宗恪的圍裙。

「干嘛?」宗恪說。

「沅姐來了。」石頭興沖沖地說。

沒想到宗恪卻哼了一聲︰「來就來了唄,還叫我出去三拜九叩、恭迎大駕啊?」

石頭一听,味道不對,他有點明白,看樣子倆人是吵架了。

男孩雖然木訥卻也懂事,知道兩口子的事兒,外人摻和不得,他不敢再說什麼,只好出去,先給阮沅倒上茶水,又說師父還在忙,等會兒出來。

阮沅也笑道︰「不用叫他出來,我肚子餓了,先給弄個菜吃吧。」

「想吃什麼?」

「爆豬肝。」

阮沅很少在這菜館吃飯,通常都是跟著宗恪吃點多下來的菜。今天卻難得過來,明確要求點菜。石頭不敢怠慢,答應一聲「好 」,然後一溜煙跑廚房去,和宗恪說,阮沅想吃爆豬肝。

宗恪卻拉著臉,冷冷道︰「她想吃什麼我就給她做什麼?這館子是她開的啊?」

男孩有點不知所措,呆在一邊不知該咋辦。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就看見宗恪拉開冰箱,從里面取出新鮮豬肝來。

石頭就笑起來,趕緊去把切好的青椒拿過來放在旁邊,等著宗恪備用。

「哼,一來就要爆豬肝……嘴還挺刁。」他嘟囔著,細細把豬肝切好,架上了油鍋。

阮沅等了一會兒,卻見宗恪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一盤熱騰騰的爆豬肝。

「客人你點的菜。」他把菜 當放在阮沅面前,沒好聲氣地說。

阮沅笑起來,拿了筷子嘗了一塊豬肝。

宗恪坐下來,盯著她。

阮沅慢慢嚼著,點了點頭︰「還行。」

宗恪一扔圍裙,冷笑道︰「既然伺候得好,爺就給倆賞錢唄」

阮沅撲哧一樂,把剛才從店里拿來的提拉米蘇放在宗恪面前。

宗恪打開包裝,一看是提拉米蘇,他拿起來,恨恨咬了一口。

「別以為用這點東西就能收買我」他一邊吃,邊用仇視的目光瞪著阮沅。

石頭這時候趕緊給阮沅送上米飯。

「還生氣呢?」阮沅一邊扒拉米飯,一邊看著他,「你這人,氣性真大。」

「我就氣性大怎麼了?」宗恪不樂意了,「我一直這樣氣性大,心眼小」

阮沅卻不為所動,繼續吃爆豬肝︰「昨天那也不是我的錯啊。」

「嗯,不是你的錯,那就是我的錯了。」宗恪冷笑道,「我該叫你在外頭繼續晃悠,我自己睡自己的,是吧?」

阮沅嘆了口氣,把筷子放下︰「宗恆過來,咱們誰也不想的,對不對?我心里不舒服,又不能當面給他沒臉,不是就只能沖你發火麼?」

「那你承認你沖我發火是不對的了?」他咬著蛋糕說。

「嗯,我不對。」阮沅眨巴眨巴眼楮。

她這麼說,宗恪這才多少舒服了一點。

「而且他過來,你不舒服個什麼啊?」宗恪又說,「咱們該怎麼過日子還怎麼過日子,關他屁事」

阮沅苦笑,看來在這一點上,她是暫時說不通了。

「他昨天來,是有什麼要緊事?」阮沅問。

「沒什麼事。」宗恪搖頭,「就是失蹤的那五百鵠邪人找到了。」

「是鵠邪王?」

「可不是?」宗恪冷笑,「我大略也猜到鵠邪王這趟進京是想干嘛,借著晉王世子的保護,他才好只身深入京畿要地。」

「他進京干嘛?」阮沅好奇問。

「找一個人。」

「他找誰?」

「哼,不告訴你」

「且」

「而且萬一酈岷成功了,他幫一把,到時里應外合,至少能撈回青玉關;酈岷既是個廢柴,那他就撒手走人。不管有什麼打算,他把該看的都看了,該問的也問了,連我這個天子都見著了,心里也算有數了。」

「他知道咱們是誰?」

「你都知道他是誰了,你以為他比咱們傻麼?」

阮沅听了這些,心中頓時升起憂慮。

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宗恪敲了敲她的碗︰「吃你的爆豬肝我都不愁,你愁什麼?眼下晉王這事兒不是已經擺平了麼?往後再有事,就再去擺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必要提前犯愁。」

阮沅苦笑︰「你這人,神經大條像海底電纜,我都不知道該夸你還是該損你。」

宗恪睜大眼楮︰「咦?我的神經如果不夠大條,能被你糊弄上麼?」

阮沅又氣又笑,拿筷子敲他的手︰「炒你的菜去」

「得令」宗恪嘻嘻笑著站起身,回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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