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醉天下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一章 敢告雲山從此始

作者 ︰ 絮語幽蘭

「老爺,小姐,茶來了。」靈動的丫頭,熱情的稱呼,一蹦一跳地端著茶盞來到房中,茶水絲毫沒有溢出,忽然,映真看到軒轅芷的手指,再次驚呼道,「小姐,你怎麼又刺到手指了。」

軒轅復穩穩端坐,一副毫無所知的表情,余光瞥向暗暗擦去指尖血跡的女兒一如既往的刺繡,微微一笑。

軒轅芷煙眉微籠,嗔怪中帶著一絲惱怒︰「映真,如此大呼小叫,不識禮數,早知如此,我便應該將你留在殘心淵中。」

映真一听,心中焦急,嗚咽道︰「小姐……」

軒轅芷略微搖了搖頭,無奈地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我還要與爹爹說說話。」

軒轅復啜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道︰「芷兒心亂了,心亂便有些心浮氣躁,心浮氣躁便難成大事。」

「爹爹,女兒不知該如何是好。」黔首斂眉的女子,不再掩飾心內的焦慮,手中卻仍然固執地繡著那天的旭日,柔和的光芒卻刺痛她的雙目,眼中的淚水倔強地在眸中打轉,沒有落下,「爹,當初我們是否真的錯了。」

「無情公子現在還只是無情公子,便已經讓你手足無措了,她若不僅僅只是無情公子,你當如何呢?」軒轅復略微搖首,無奈嘆息,他的這個女兒,怎能與雲隱月相提並論,終究是輸雲隱月一籌,就連天下第一美女雲傾月,也不能與雲隱月相媲美。天地間,還能有什麼樣的女子可以與雲隱月並駕齊驅。難怪凌風吟是否失去記憶,終究還是不能抗拒地走向雲隱月,哪怕這個女子早已不復曾經的張狂。僅僅只是平淡如水,一樣牽動人心,就連天下第一公子似乎也沒有抗拒的力量。

軒轅芷抬首,看著神色不定,一片凝肅的白袍男子,不解地問道︰「爹爹這是何意,什麼叫無情公子不僅僅只是無情公子,女兒不明白。」

「芷兒,凌王有一半軒轅氏的血液,若非如此,爹爹怎會以折損壽命的代價護得他一命。凌王若要為帝,必須借助我們的力量,這新朝後位,他已承諾,非你莫屬,只要你成了帝後,軒轅氏的復興指日可待。」

「可是,爹爹,雲隱月還尚在人世,天哥哥若是記得前塵往事,若是發現我的所作所為,天哥哥怕是不會原諒我了。即便他承諾後位,還能一如往常嗎?」。

曜朝顛覆已經將近三百年了,還能復興嗎?自小,爹爹便一遍一遍的講述著復興的使命,冠上軒轅姓氏,這個前朝尊貴的姓氏,她的人可以是平凡的女子,但是她的心卻不能屬于一個平凡的女子。

天哥哥,那個雍雅溫和的男子,自她有意識以來,第一次見到他時便已經芳心暗許,那時,似乎是八歲呢,她身體羸弱,只能眷戀著床榻。

只是後來,慢慢地,她便發現他永遠對人是那般的疏離,哪怕渾身散發著親切,帶著和風一般的溫柔,深邃的眼眸,有著她不能抵達的海岸,永遠隔著一層渺茫的煙霧。唇邊的那縷笑意,不會加深,直到十年前的那一晚,在談及一個人的時候,不經意間便流露出淡淡的興趣與玩味,那雙鳳眸熠熠生輝。那時她並不知道那人是誰,因而沒有在意,以為只是一時的興起,雖然心中帶著莫名的慌亂,但她依然靜靜地守候。

可是,漸漸地,她發覺錯了,錯的離譜。自那以後,優雅的男子喜歡上了江湖,很少出現在殘心淵,她望著窗外的繁花,花開花謝,等來的,也不過是黑色錦衣公子的一次到來。一樣的笑容,一樣的神色,一樣的眉目,俊逸雅致,每一年的一次見面,如風般的男子都在悄然改變,豐度翩翩,舉手投足間帶著不可比擬的貴氣。

世人眼中「履霜踏雪笑前生」的天沉公子,已經屬于一個「海闊天高任縱橫」的稱作雲隱月的女子。

天沉月落,仿如一個不會沉落的傳奇,在煜朝掀起了跌宕起伏的傳說,她知道,一切都已破滅,絕望,來得刻骨銘心。

然而,在她絕望的時候,正是她的爹爹,眼前的白袍男子,早已看穿一切的父親,帶著奄奄一息的天沉公子,她的凌天哥哥,現在卻不得不改變稱呼的天哥哥,告訴她,她可以擁有一個完整的凌風吟,一個沒有雲隱月的凌風吟,一個只屬于她的凌風吟,只要她喂他喝下那碗藥,並不斷地在他耳畔念著自己的名字,這樣,等沉睡的男子再次醒來之時,她便可以毫無顧慮地擁有所有的溫柔。

的確,她擁有了,恬不知恥地享有了三年的呵護,直到無情公子的出現,一切又變得如十年前一般,她無能為力地看著她鐘情的天哥哥又在悄然改變。難以進入的禁地,就算三年來她也未曾進入,疏離的心,再次注入一人,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卻不能扭轉。

因果循環,她種下孽業,是否該得到懲罰。

「殘心淵時,爹已經有種預感,無情公子定然是阻我軒轅氏復興的障礙,所以,爹不得不處之而後快。」

「我知道,所以爹爹才讓宣听出手,逼得無情公子差點落崖。」軒轅芷落寞地道,當初,自己的心,是否很丑陋。

「其實,雲隱月早已與凌王相見,且相處多日。」

「什麼?怎麼可能?」軒轅芷不能相信,也不相信。

「因為無情公子便是雲——隱——月。」

手中的銀針,悄無聲息地滑落,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茫然地望向她的父親,不知所措,仿佛還不能意會這句話的含義。

「雲隱月是個謎,行蹤難測,讓人防不勝防,有誰會想得到曾經‘海闊天高任縱橫’言行無忌的月落會成為冷血無心的無情公子。三年前,爹可以讓風凌天忘了雲隱月,但是三年後,爹已經沒有辦法讓凌王忘了無情公子。然而芷兒須知,有一種人,對你毫無威脅,那便是死人。芷兒好好思忖吧,若是想通了,再找爹商量不遲。」

白袍男子揮袖之間,已經走出門外,那雙與滄桑面容渾然不符的眼眸,透著冷酷。

凌風吟已經知曉雲隱月的身份,也能知曉當初連同雲隱月記憶一起埋葬的不該知曉的殘心淵的秘密。想讓芷兒登上後位再圖謀軒轅氏天下已經不可能實現,如今,惟有憑借自己奪取天下。

雪紗煙羅裙女子,呆呆地凝望著前方,不知所思,因而也根本不可能料到她慈愛的父親所思所謀。

只有死人才能毫無威脅,但是那樣縴塵不染的人,若是死了,該是多大的悲哀,是天哥哥的悲哀,也是她的悲哀。

無情公子竟然是雲隱月,縱然山水寂滅,她也無法想象,是緣還是劫呢?咽下所有的苦澀,軒轅芷三番兩次地拾起輕巧的銀針,最終將銀針捏在指尖,兀自將那輪旭日填補,卻不知一雙手在不停地顫抖。

悠霜國自向歌月國宣戰以來,不似舞影國之後的悄無聲息,而是真真正正地展開了攻勢。雙方勢均力敵,不能越雷池半步。

屏城有寒霜駐守,翟城有蘇潛鎮守,踏雪軍與越蛟軍紋絲不動,禁衛軍已經交戰數個回合,各有傷亡。

「先生,王何時下令讓我那些兄弟們上陣。」一張女圭女圭臉的寒霜,掀簾進入房中,手中銀劍擱在桌上,灌了幾口水,衣袖一擦,半帶著不耐煩,強壓著火氣。

「時機未到,王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樂子杰只用左手將信箋綁在墨鴿腳上,靈活仿若雙手,走至窗邊,單手放飛墨鴿,復又踱回書桌後坐下。

寒霜頓感垂頭喪氣,到了都快一個月了,小規模打打鬧鬧,打仗像打架,他又不是小孩子,這有什麼好玩的。寒霜撇了撇嘴,動了動唇,一副無聊的樣子。

「蘇潛可是越蛟軍四將之首,不得不顧忌,寒霜還是稍安勿躁,相信不久之後,便會有王的消息,到時寒霜想要如何攻城掠池,帶領踏雪軍踏平歌月國,王自然不會阻攔,我也定然全力支持。」

「到時到時,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寒霜不耐煩地道。

「蘇潛在定、向翼在統、古翎在懸、廣離在韻,四將之中,古翎廣離尚武,蘇潛向翼在謀,寒霜與眾將士躍躍欲試之心,王定然能理解,但是同樣作為四將之首的暮靄不在,縱然寒霜以‘快’聞名,王也不得不多加顧慮。」樂子杰高深莫測地道。

「怎麼一個個謀士都喜歡拐彎抹角,你直說我謀不如人便是了,這點我認了。」寒霜沒有避諱地道。

「踏雪軍素有深藏不露,行蹤莫測之譽,殺雞焉用牛刀,這類叫嚷勞苦之事,何須出動踏雪軍。」樂子杰適時安撫道。

「罷了,你與王在想些什麼,我懶得去理會,記得開戰的時候叫我一聲便是了。」信手執起桌上的寶劍,寒霜揮了揮手,打了個哈欠,徑自離去了。

樂子杰淺笑搖了搖首,對方才少年將軍的無禮之舉,一笑置之。

登上屏城城樓,黃沙飛揚,一片荒涼的景象,兩軍偃旗息鼓,鳴金收鼓,一日的戰斗,已然落幕。宮中尚存的兩萬禁衛軍,皆是易安侯的精銳之兵,從兩萬禁衛軍中選出的可作為另外用途的人,共有一萬五千,剩余的五千已經被王調至北夷鎮守。加之與北夷交戰中幸存的一萬兵馬,共兩萬五千的兵馬。鐘成率領的五千兵馬另做打算,而兩萬兵馬經過連番的小規模的交戰,已經所剩不多,等這兩萬禁衛軍一個不留的時候,想必才是真正的開始。

仰望對面的暗紅旗幟,張狂搖曳,咧咧作響,樂子杰雙眸不自然間眯成一線,繼而低低一笑。

很快,很快便再也沒有歌月國了,寒霜蠢蠢欲動,然而誰也不知道他也已經迫不及待,暗紅的旌旗,將要落下,如同夕陽,總要西下,只是一個再也不能升起,一個還有所謂的明日。

羽扇綸巾的男子,獨自佇立在城頭,垂首看了眼毫無所覺不能動彈的右手,露出冷酷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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