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親事

作者 ︰ 阿昧

田悅江自床後轉了出來,抬手示意欲進房服侍的丫鬟們留在門外,然後俯,仔細打量劉士衡的臉色,但越打量心里越犯嘀咕,這劉士衡究竟是真病還是假病?若說是真病,這病來得也太蹊蹺了,听說他離開東亭時還是活蹦亂跳的呢,怎麼一回蘇州就病了?莫非是知道他給自己出的餿主意適得其反,怕自己來找他算賬,所以裝起病來了?可若說他是假病,這一臉的病色偽裝得也太逼真了罷,而且把丁太醫都給蒙過了。

就在田悅江猜疑不定的時候,劉士衡微微睜開了眼楮,虛弱地開口,聲音盡顯嘶啞︰「水……水……」

田悅江起身,走到桌邊倒了盞茶,再將他扶起來喂水,一面喂,一面低聲道︰「劉士衡,你做的好事不是你說只要我裝病,你家就會同我退親麼?怎麼我等來等去,等來的卻是媒人議婚期?」

劉士衡奮力抬起眼皮,一臉茫然地看他。

田悅江見狀,認定他是裝糊涂,更來氣了,拿走他嘴邊的茶盞,道︰「而今我爹已同你家把婚期定下來,你說該如何是好?你少跟我裝病,趕緊……」

他話還沒講完,劉士衡卻劇烈地咳嗽起來,瞬間一大群丫頭婆子蜂擁而入,撫背的撫背,倒水的倒水,轉眼就把田悅江擠到了門邊去。他屋里的大丫鬟綠雲拿著一塊手巾,一面替劉士衡擦臉,一面向田悅江道歉,田悅江見此情狀,哪里還好久留,只得滿月復郁悶地轉身去了。

接下來幾日,劉府闔府上下為了劉士衡的病,亂作一團,而東亭那邊,蘇靜姍也是急得焦頭爛額,原因同樣是劉士衡,不過,她並不知道劉士衡病了,只是因為劉士衡一去蘇州不復返,那荷葉邊的春衫再好,也敵不過季節的變換,眼看東亭滿大街的人開始換了夏裳,而劉士衡那邊卻始終沒有消息傳來,蘇靜姍就能听見白花花的銀子似水般流走的聲音。

其間她也設計了不少的款式,任何一樣拿出來,都不輸于大街上流行的蘇樣兒,但奈何沒有經過席夫人的加持,再好的式樣也無人問津。而她又哪里知道,席夫人而今只顧守在劉士衡的病榻前,根本無心做新衣,這會兒蘇州流行的款式,還不知是從哪位夫人小姐那里傳出來的呢。

萬般無奈之下,蘇靜姍也只有自別家店里和大街上偷學款式回來,做好後掛到店里去賣,雖說這樣做多少也有些錢賺,但比起以前來差多了,要不是開鋪子所用的屋子就是自家的,只怕早就關門大吉了。

不幸之中的萬幸,是青樓的伎女們使用蘇靜姍所制的文胸和內褲流行成風,各家老鴇紛紛登門求購,讓蘇靜姍小賺了一筆。

文胸和內褲雖說好賣,但到底是登不得店面的東西,店中生意一樣是毫無起色,讓蘇靜姍好不焦急。她日等夜等,甚至托計氏到碼頭打听張望,托喬姨娘和蘇遠光分別到劉宅和田悅江家詢問,但仍是一無所獲。

就在她望眼欲穿,一籌莫展之時,卻有穿著入時,打扮得比東亭的大姑娘還俊俏的媒人自蘇州而來,帶了一張大紅灑金的庚帖,要求見蘇家的家主蘇留鑫。

蘇留鑫被囚已久,而今人不人,鬼不鬼,蘇家人上至計氏,下至蘇遠光,雖說大家多有矛盾乃至仇恨,但對于不放蘇留鑫出來見人這個意見,卻是高度的統一,于是計氏告訴媒人,蘇留鑫重病在床,無法出來見客。

那媒人听得計氏這樣講,倒也未多作堅持,在一番不咸不淡地關心蘇留鑫病情的閑談之後,就將那張華美無比,在東亭極少見到的大紅灑金庚帖交到了計氏手里,稱她乃是蘇州官媒,特代表戶部尚書劉府,來向蘇家提親。

計氏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媒人一定是在開玩笑,或者就是不認識路,認錯門了,戶部尚書劉府,那是甚麼人家,能遣媒人來向商戶家提親?

而踮著腳躲在窗外偷听的蘇靜初則是熱血沸騰,激動不已,蘇家而今尚未定親的女孩兒除了惡名遠揚而無人問津的蘇靜姍,就只剩下容貌姣好,性格溫柔的她了,此次蘇州劉府前來提親,莫非是劉士衡在與蘇靜姍合伙開店的過程中,瞧中了她?只不知這媒人是來為劉士衡娶妻,還是來為他納妾的。要知道,有些講究規矩的大戶人家納良妾,也會依足了規矩提親交換庚帖送聘禮,一頂小花轎把人抬回去。

此時,屋內的計氏,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也許媒人只是來替劉府公子納一位小妾,這樣一來,一切就說得通了。

但當她打開庚帖,再听得媒人的一番說辭,就知道自己猜錯了——劉府,居然是想為他們家的七少爺劉士衡,求娶蘇家第三女蘇靜姍為妻

戶部尚書家的嫡孫,要求娶商戶女為妻?計氏手捧大紅灑金庚帖,看著媒人的嘴一張一合,以為自己听錯了。

然而媒人卻問︰「蘇太太,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那劉家七少爺您也是見過的,生得儀表堂堂,且是個舉子,同您家三姑娘正是相配,不知您意下如何?」

且不說計氏在廳堂內手握庚帖沉吟,窗外偷听的蘇靜初真是又氣又嫉,一顆芳心碎作了好幾片,扯著手帕子,咬緊了一口銀牙奔回了房里,把門緊緊閉起。

蘇靜瑤緊跟而去,推了推門,卻推不開,便只得轉到前面店里,悄悄兒地朝蘇靜姍招手。此時喬姨娘在店里幫忙,顧客也不多,蘇靜姍便抽身出來,問蘇靜瑤道︰「甚麼事,怎麼不到店里去說?」

蘇靜瑤將偷听來的消息講給她听,興奮地道︰「三姐姐,你要是真嫁到蘇州劉家去,以後可就是大戶人家里的少女乃女乃了」她說完,又湊到蘇靜姍耳邊告密︰「三姐姐,我瞧著二姐姐不對勁呢,你可得當心她又使壞。」

那媒人進後院,蘇靜姍也是看見了的,她萬萬沒想到,那打扮入時的媒人,竟是為劉士衡來向她提親的。相比起蘇靜瑤的興奮,蘇靜姍更多的卻是疑惑,劉士衡好些日子不露面,才一有消息,卻是這樣的叫人不敢置信,驚詫不已,這其中是否有甚麼她所不知道的蹊蹺?

蘇靜瑤見她沉默不語,還以為她是不相信,便道︰「太太一定會答應這門親事的,三姐姐,你就等著好消息罷。」說完,一溜煙地朝後院去了。

蘇靜姍在店門口站了許久,直到下一位顧客進門,好奇地朝她這邊張望,才收拾情緒跟了進去。

到了晚間,計氏果真到了她房里,先講了媒人代劉士衡向她提親的事,然後告訴她,自己把庚帖留下了,不過還沒答應媒人的提親。因為雖說劉士衡的相貌人品她們都很清楚,但卻更明白劉蘇兩家身份地位太過懸殊,此番媒人主動上門提親,只怕其中……

計氏講到這里,欲言又止,蘇靜姍卻完全明白她在擔心些甚麼,便道︰「娘,我又何嘗不擔憂,你這是一心為女兒著想,女兒都明白。」

計氏拍著她的手,嘆著氣道︰「可惜劉七少爺是戶部尚書大人嫡親的孫子,不然這門親事,還真是不錯……」

蘇靜姍苦笑道︰「他自然是不錯的,正是因為不錯,更顯得劉家的提親蹊蹺——他劉士衡一表人才,家世又好,怎會看上我?」

「我家閨女也不差……」計氏嘀咕著,但比起劉府的顯赫和劉士衡自身的才干,到底有些底氣不足,聲音漸小了下去。

母女倆靜靜對坐一時,蘇靜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道︰「娘,你可曾想過,如果我們不答應這門親事,會怎麼樣?」

如果不答應……就是拂了劉府的面子,別說店可能開不下去,只怕再在東亭乃至蘇州一帶立足都很困難罷?

計氏和蘇靜姍面面相覷,突然覺得她們之前都想得太多了,其實面對劉府的提親,她們只能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這就是現實。

計氏突然覺得後背一陣冰涼,她今日只留下了庚帖,而沒有當場答應媒人的提親,此番舉動,是否已經得罪劉家了?

蘇靜姍安慰她道︰「改日遣媒人去答復,豈不更顯得鄭重?」

計氏想了想,覺得有理,道︰「拖一拖也是對的,萬一此事真有蹊蹺,哪怕拼著不能在蘇州一帶立足,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朝火坑里跳,吳地不能呆,咱們還能去別處」

「娘,瞧你說的,好像劉士衡是洪水猛獸似的。」蘇靜姍想笑,但最終卻只扯動了嘴角,勉強作了個笑模樣。

計氏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嘆了口氣,轉身去了。

當晚,蘇靜姍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穩,一個接一個地做夢,一會兒夢見店里生意不好,成衣店倒閉了;一會兒夢見她們在東亭呆不下去,流落他鄉;一會兒夢見她真的嫁入了劉府,因為身份低微處處受人刁難,舉步維艱……

等到從夢中驚醒時,天色尚未放亮,蘇靜姍擁被坐在床頭,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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