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煩惱

作者 ︰ 阿昧

店內半天也不見有回應,劉士衡好生奇怪,只得翻身下馬,拎著一根手柄處瓖滿寶石華麗招搖無比的馬鞭走進店去,只見蘇靜姍就立在櫃台前,後背朝外,正在整理貨品。既然在店里,怎麼不作聲?劉士衡登時不滿了,拿那馬鞭一敲櫃台,拔高了聲量道︰「我關心你的婚姻大事,你卻怎麼不搭理人?」

「我的婚姻大事關你甚麼事?」蘇靜姍沒好氣地回答。

劉士衡一听就笑開了︰「一準兒是還沒嫁出去怎麼,要不要我幫幫忙?」

蘇靜姍把一摞衣裳重重摔到櫃台上,拿眼瞪他道︰「你自己尚且沒人要呢,倒來替**心」

劉士衡哈哈大笑,也不顧此時正好有顧客進門,張口就道︰「那是我不願結這門親,哪里是我沒人要,你不曉得,我為了能把這樁親事退掉,花了多少心思……」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他這般在店里一講,那些顧客就連衣裳也不挑了,個個支起了耳朵來听。劉士衡想退親的心思,蘇靜姍本來是不知道,但自上回周小姐來店里討過灑金扇兒,她就從中猜出幾分了,只不過沒想到此事真讓劉士衡得逞了,更沒有想到,劉士衡總在七寶街口調戲民女自毀形象,只是為了退掉一門自己不滿意的親事。從他這份勇氣和膽量來說,蘇靜姍還是挺佩服他的。

佩服歸佩服,但眼看著那些顧客只顧著听八卦,無心買衣裳,蘇靜姍還是來氣。

眼見得蘇靜姍的眉頭越皺越高,甚至有上來趕人的趨勢,劉士衡審時度勢,連忙打住了話題,轉而將些最近店里生意如何的話來講,幾位顧客听見這話,都沒了興趣,專心挑選衣裳去了。蘇靜姍的臉這才有陰轉晴,準備上前向顧客介紹店內服飾,但劉士衡卻上前一步,攔住她的去路,小聲問道︰「你可曾派人去探過田悅江的病?」

「他病了?甚麼時候的事?」蘇靜姍很是驚訝。雖說因為身份懸殊,田悅江的病還輪不到她去探望,但若他真是病了,無論如何也得想法子表達一下關心的,畢竟他曾經幫過她那麼多次。

「你不知道?東亭還沒有傳開麼?」劉士衡更顯驚訝。

蘇靜姍搖了搖頭,道︰「店里每天人來人往的,可並不曾听說知縣大人家的公子病了。」

田悅江的裝病,和劉士衡的調戲民女一樣,要的就是穿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若是大家都不曉得,還有甚麼意義?劉士衡感覺到這其中必定是出了甚麼問題,因此無心再作停留,出店上馬去了,連蘇靜姍在後面追問田悅江到底是得了甚麼病也無暇作答。

劉士衡一路策馬到了衙門後堂,卻沒見著田悅江,他家看門的小廝一口咬定他出門游玩,短期內不會歸家。田悅江而今最著急的就是想法子退親,怎會突然出門游玩?就算出門,也一定會留個口信的,所以劉士衡根本不信田家小廝的說辭。可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哪怕他再怎麼膽大不羈,也作不出硬闖後堂一探究竟的事來,因此只得給那小廝塞了兩塊銀子,叫他告訴田悅江自己曾經來過。

劉士衡猜得不錯,此時的田悅江的確未曾遠游,而是就在家中按著計劃裝病,只是他一不留神把病裝得太重,田知縣生怕傳出去劉家會退親,所以不但迅速封鎖了消息,而且拿出強硬的態度把田悅江軟禁了起來。

田悅江要的就是劉家主動退親,田知縣這般做,可真是一塊攔路的大石,所幸劉士衡塞給看門小廝的那兩塊銀子起了點作用,把劉士衡來過的消息帶給了他,但當他要求小廝給劉士衡傳個口信時,卻遭到了拒絕。田悅江也曉得自家的知縣父親在這衙門後堂就是只手遮天,他根本翻不起甚麼浪來,不禁很是絕望。

不過劉士衡自有他的辦法,派了個小廝日夜守在衙門附近,不出三天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衙門時常有郎中出沒,而且有下人趁黑出門抓藥。除非田悅江裝病,田知縣怎會這般謹慎,還要趁天黑才出門抓藥?劉士衡心中有了計較,馬上動身又回了蘇州,向席夫人講了田悅江病情加重,田知縣封鎖消息的事,並攛掇席夫人派人前往東亭,一探虛實。

由于劉尚書遠在京城為官,蘇州劉府便是由席夫人全權打理的,而今出了這檔子事,本著為孫女負責的原則,她再三思慮過後,還是采納了劉士衡的建議,派出在她身邊伺候的兩名媽媽,帶了劉府自家莊子上產的幾樣土產,到東亭去送去給田知縣。

媽媽們領了席夫人的吩咐,打著蘇州劉府的旗號到了東亭,求見田知縣。按理她們是該求見知縣夫人的,但因田夫人一直在老家侍奉公婆,並未隨田知縣到任上,所以便只能求見田知縣了。

田知縣得知兩名媽媽都是席夫人身邊伺候的老人,不敢怠慢,一忙完公務就在偏廳見了她們。兩名媽媽奉上土產之後,便提出想見一見田悅江的要求。田悅江這會兒正臥病在床呢,田知縣不想此事讓劉家知曉,自然稱他出門游玩,近期不在家中。可哪曉得這兩名媽**性子十分執拗,非要見田悅江一面不可,說是席夫人有話,命她們要帶給田悅江;若是田悅江短時間內無法抵家,那她們就先去劉士衡在東亭的宅子里住著,直到田悅江回來為止。

面對這樣的兩個媽媽,田知縣的額上直冒冷汗,不得已,只能好茶好飯地招待,並保證馬上通知田悅江趕回家。

兩名媽媽一走,田知縣就直奔田悅江臥房,問他三天後能否撐一撐爬起來,到劉家媽媽們面前裝個無事人兒。田悅江口中稱是,但卻掙扎了好幾下也沒能起來給田知縣行禮,田知縣的一顆心馬上就沉了下去,既是愁劉家那邊只怕瞞不住,又是擔心田悅江的身體,畢竟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可不能出甚麼閃失。

思來想去,田知縣還是覺得自家獨子的身體要緊,至于和劉家的親事,實在不行就算了罷。他這樣一想,便把牙一咬,親自到劉宅,把情況說與兩名媽媽知曉。那兩名媽媽因有劉士衡招呼在前,倒也不怎麼覺得驚訝,只勸慰田知縣放寬心,抓緊給田悅江治病;至于田知縣所說的請劉家退親,別帶累了劉家小姐的事,兩名媽媽可做不了主,只能帶話給席夫人,請席夫人定奪。

兩名媽媽隨田知縣去探望過田悅江後,便帶著田悅江確實病重的消息,登船回蘇州去了。

劉家的十三小姐既是劉士衡的胞妹,便是席夫人的嫡親孫女,對她的親事,席夫人很是上心,等兩名媽媽一回到劉府,便叫了她們來問,當得知劉士衡先前所言非虛後,在家大發雷霆,氣惱田知縣隱瞞病情,居心不良;並通知了媒人,打算退掉這門親事。

眼看著田悅江的心願即將達成,劉士衡的心情卻十分復雜,甚至有些悶悶不樂,其實劉家人得知此事,都是心里不痛快,所以倒也沒覺得他這樣有甚麼不對。劉士衡的一腔煩惱得不到紓解,干脆再次離家,奔赴東亭,到蘇三成衣店嫌東嫌西地鬧騰了一個上午,害得店里根本沒法做生意。

蘇靜姍很是無奈,干脆把店托給計氏看管,自己則躲進後院,可哪曉得劉士衡竟跟了進來,先是隔著窗戶見了蘇留鑫,叫他安心養傷,莫要出來亂晃,嚇得蘇留鑫唯唯諾諾,不敢則聲;後是把蘇遠光拉來練了一番拳腳,直打得蘇遠光求爹告娘無法招架,抱頭鼠竄躲出門去了。

蘇靜姍雖然挺高興這兩個討厭的人吃虧,但心下仍是訝然,問劉士衡道︰「你今兒是發的甚麼瘋?」

劉士衡半倚在廳堂的門框上,陰陽怪氣地道︰「沒甚麼,只不過替你高興罷了。恭喜你馬上就能嫁出去了。」

蘇靜姍早把嫁人的事兒看開了,聞言不但不惱,反而笑嘻嘻地開自己的玩笑︰「怎麼,終于有人不嫌棄我是母老虎了?是誰家這樣膽大?」

劉士衡見她這樣,反倒愣了一下,隨即冷冰冰地道︰「我哪里曉得是哪家。」說完不顧蘇靜姍的詫異,自顧自地扭頭走了。

「莫名其妙。」蘇靜姍想不通劉士衡的怪異言行,干脆不再去想,到前面忙碌去了。而今成衣店的生意極其火爆,雖然別家店也紛紛效仿著在賣荷葉邊的春衫,但哪里比得過原有的設計者想出的花樣兒,賣來賣去,還是屬蘇靜姍的生意最好,連一直以來在大安街上獨佔鰲頭的姚記成衣店都甘拜下風。

蘇靜姍這里春風得意,劉士衡卻是愈發煩惱,他在街上逛了好幾圈,還是抵不過朋友情誼,轉去田悅江家,把席夫人有意退親的好消息告訴了他。田悅江聞言狂喜,差點從床上跳起來而敗露了重病的行跡。

劉士衡看著他這樣兒,心里更不是滋味,嘴上卻道︰「娶得心上人歸時,別忘了請我來吃杯酒。」

田悅江此時只會呵呵直笑地傻樂,劉士衡見了心里越發堵得慌,只得起身告辭,到酒樓吃悶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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