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江南思索片刻，意識到母親應是蓄意過來找歐陽離的，和他遇到則是巧合。「我媽可是刀子嘴，你最好在車里等著。」他說完這句，下了車，
歐陽離蹬掉鞋子，把腿收在座椅上，觀望著車窗外的情形。
燕母轉身，引著燕江南走到一輛銀灰啞光的轎車旁邊站定，開始一臉嚴肅地說話。
凌厲、高傲、難以接近，讓人會因此而忽視掉她的美貌，這是歐陽離對燕母的第一印象。這對母子此刻談論的對象非她莫屬，她自然對談話內容有些好奇，便把車窗開了一指寬的縫隙。
燕母此時正說著︰「你要娶這個女人，還不如娶你高中時那個女朋友呢！那個就夠差了，比起這個來也算是大家閨秀了。」
歐陽離撇了撇嘴，這個，那個，這是形容人的詞兒麼？卻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原來他燕江南並不如外人所說的除了她不近，在高中時也曾戀愛過。听這話里的意思，燕江南還真是慣于劍走偏鋒，喜歡的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燕江南則試圖終止談話︰「要不我先跟您回家吧，回家再說，或者先上車。」
「你鬧得滿城風雨，有什麼不能在外邊說的？」燕母的語氣譏誚，「別人把她當土匪，你偏偏把她當溫室里的花兒養著，哼！」
「不這麼說話不行麼？」燕江南臉上在笑，語氣卻已經有些惱了。
「不這麼說話也行，你把她請下車來，我跟她談談。」燕母刻意加重了「請」這個字眼的語氣。
「您這腔調，能談什麼？還不是連挖苦帶損。」燕江南把手里的煙丟在地上，用腳熄滅，「您也不用找她，她不願意嫁給我，剛才她已經跟我爸說過這事兒了。」
「居然是她不願意嫁給你？！」燕母先是一驚，繼而就恨鐵不成鋼，用手指戳著兒子的心口，「她不願意，家里人也沒一個贊成的，你還一天到晚的抓著她不放，你可真是——」話到這里頓了一頓，很明顯，她已經詞窮了，繼而又問，「你說說她哪兒好啊？她哪一點兒配得上你啊？」
「那您說說我哪兒好？我還總覺得配不上她呢。」燕江南刻意緩和著氣氛，扯出一個笑臉，「這人跟人不就是感覺的事兒麼？別人覺得不好，可我覺得好，就這麼簡單。」
燕母的聲調愈來愈高︰「一天到晚打架惹事的女人你也能看出好來？我養了你這麼些年，就是為了讓你給我找這麼個兒媳麼？」
「您也別跟我喊，」燕江南平平靜靜地說，「誰不同意都沒用，這輩子我就跟她耗上了。您實在不願意的話，我就把她拐到國外去結婚。我如果結婚，新娘只能是她。」
燕母的臉上寫滿震驚、失望，因為傷心，聲調微微降低了些︰「如果你高中時候的女朋友回來呢？你也不換麼？如果你一定要娶她，我就不再認你這個兒子了呢？你也一定要娶麼？」
「您也說了，是高中的時候，早就過去了。我長這麼大，就是這兩回戀愛讓您生氣了，我也知道不應該，但是沒辦法。您如果為了兒媳婦不合心意就把我掃地出門——」燕江南搖了搖頭，笑得近乎無賴，「我知道您不是那種人。」
歐陽離把車窗關上，不想再听下去。所看到的，所听到的，讓她回想起了似曾相識的一幕，也是一對母子，是顧惜晨和他的母親，只是談話內容大相徑庭。
如果她隨意抓住一個路人，問燕江南和顧惜晨誰更優秀，恐怕沒有人會選擇後者，甚至很多人並不知道顧惜晨是何許人也。而這兩個男人，給她的待遇亦是天差地別。活得耀武揚威的人，和所有人對著干，即使到了今日這窘迫的境地，心意亦未動搖分毫；活得在上流社會屬中等地位的人，卻沒有這份堅定，一度讓她覺得自己愛的卑微。
這是多可笑的一件事。她一直認為自己是根雜草，卻有更好的人讓她覺得自己是塊寶。
近來很多事情，讓她厭倦現狀，想改變生活的方式，想出去放松一段時間，或者隨便嫁給一個相對于來講平凡的人，用凡俗忙亂的生活打消、消耗掉自己的怨氣、失望。
她總是覺得，燕江南和她打也好、鬧也好，雖然很多時候勝似流氓、強盜，心到底不壞，不想把自己這個天大的難題丟給他。說實在的，是真不想讓他在感情或婚姻生活中失望——以自己現在這種狀態，嫁誰就是害誰，這不需任何質疑。
而在此刻，她忽然不這麼想了。如果嫁給誰都是一樣，為什麼不能嫁給他呢？為什麼要他在堅持許久之後，還要讓他雙手空空一無所得呢？
她再看了一眼車外。燕母滿臉怒火地上了車，燕江南後退幾步，目送母親的車子走遠。應該是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接听。
歐陽離下了車，對他笑了一下，指了指樓上，走進酒店，回到辦公室。以為他會跟上來繼續之前的話題，但並沒有。她站在窗前，見他正開了車門上車，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車子開走。
手機進來一條信息，是他發的︰人這一生，真的有那麼一個人，我，非她不可。阿離，你該知道，這個人是你。我也有累的時候，但我還是會爭取你。
她看完之後，第一次因了他，心湖泛起了柔而酸楚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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