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來福 第十五章 厘清真相

作者 ︰ 綠光

「堂下何人?」

「小的是疏郢城府衙的仵作蔡三郎。」仵作跪得直挺挺的,無視王正清射來的目光。他早就看不慣王正清的所作所為,既然馮玨說只要他照實說就能嚴辦王正清,他自然是挺身而出。

「當時是由你相驗了文大當家的尸體?」

「正是。」

「死因為何?」

「文大當家的尸體上出現了異常的紅點,所以小的以銀針直入血脈相驗,確定是毒無誤,再見其人死時的面貌偏紅潤,故而推算是附子毒。」

王正清撇唇冷哼了聲。「金大人,此名仵作早已離開府衙多時,如今突然出現在盡天府的府衙上,實在是教人不得不聯想他是遭人利用了。」

「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小的必定不得好死!」蔡三郎氣得滿臉漲紅,指天立誓。

「這種誓言豈能做為證詞?」王正清涼涼地看著金柄權。

得了,這麼一丁點小把戲就想弄死他,他要連點腦袋都沒有,當年是怎麼成為疏郢城知府的,

金柄權摩挲著下巴的胡須,明知王正清說的有理,可他心里就是不舒坦,思索了下,隨即問︰「蒙御醫,本府依稀听人說過,人要是食毒一段時間之後就連骨頭都會因而發黑,不知道是真是假?」

被點名的蒙御醫不假思索地道︰「確實如此,文大當家之死若是怕仵作驗尸有誤,可以重啟棺槨取其骨相驗便成。」雖然他不是仵作,但要知道他以往是在宮里當差的,這麼點小事在宮中早就見怪不怪了,壓根不稀奇。

「既是如此,來人啊,帶著本府衙的仵作前往疏郢城,開棺驗尸!」

衙役應聲而去。

文又閑隨即道︰「驗,確實是該開驗!草民早就知道家兄是死于中毒,但因為家嫂還帶了個孩子,不忍對她趕盡殺絕,所以才央求王大人別審理此案,可如今我已得知家嫂與馮玨私通又謀財害命,這口氣我吞不下去。」

馮玨睨向他,哼笑了聲,余光瞥見馮玉正面朝自己笑吟吟的,一副看熱鬧的趣兒,教他微惱的瞪去。

「文又閑,將話說清。」金柄權怒道。

「大人,家兄的身子骨一直不佳,後來是親家將家嫂送進家門沖喜,許是沖喜真有效,家兄的身子骨愈來愈健壯,後來也能出門經商,打理生意,可是無端端地年初卻病倒了,甚至一病不起……這期間一直是家嫂照料著家兄,不管是三頓膳食還是湯藥全都是經她的手,家兄之死與她月兌不了干系。」

馮玨看向跪在身側的方靜予,瞧她氣得直打顫。

「方氏,你做何解釋?」金柄權沉聲質問。

方靜予吸了口氣,回道︰「大人,文二爺所言並非屬實,民婦在當年失去記憶之後,與馮二爺相許,而後恢復記憶回到文家,大爺待民婦如往昔,甚至執意迎娶民婦,如此大度之人,民婦怎可能對其下毒手?再者,民婦又要上哪去買附子毒,又為何民婦與小犬身上都中有附子毒?」

「說不準是你在下藥時,不慎沾到所致!」文又閑吼道。

蒙御醫實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金大人,文二爺此言差矣,附子毒並不會沾到身上致毒,再者,附子是藥亦是毒,雖然在藥村行就買得到,但是有管制的,買賣必得簽名以示身分,這點馮二爺該是清楚才是。」

金柄權瞧向馮玨。

「確實如蒙御醫所說,馮家也經營了藥材行,要清附子毒的買賣去向壓根不難,而在下尚在疏郢城時,也查清了這一點,還請大人傳疏郢城藥村行的辜老板和文家丫鬟芝蘭上堂。」

文又閑一听到芝蘭這個名字,哪怕被板子打得已起不了身,還是用力地撐起了上身,回頭望去,果真瞧見跟在一名男子身後的姑娘確實是芝蘭。

「奴家是文家丫鬟芝蘭。」芝蘭哪里見過這等陣仗,嚇得腿軟,直接跪了下來。

「芝蘭,將你所知所聞告大人,由大人為你作主。」馮玨沉聲安撫。

芝蘭咽了咽口水。「奴家是夫人的貼身丫鬟,被二爺逼迫對大爺下毒,甚至在前些日子夫人回府之後,二爺還要奴家對大人和少爺下毒……奴家身為家生子,唯恐二爺對爹娘不利,只能听令行事。」

方靜予冷冷地看著她,壓根不信她是被脅迫的,她要是真被脅迫,大可告知她一聲,大爺難道就不能為她主持公道嗎?

「你胡說八道!」文又閑目眥盡裂地吼道。

「肅靜!」

兩旁衙役重擊殺威棒,嚇得文又閑瑟縮了起來,就怕那板子又打在身上。

「芝蘭,你要再說分明!」

芝蘭嚇得快要六神無主,只能將文又閑何時將藥給她,她又是如何添在膳食里頭說得詳實。

金柄權問完,隨即又道︰「文又閑,你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大人,此事並非如此單純,在下查過藥材行之後,發現了多處可疑,這都多虧了辜老板。」馮玨指向跪在芝蘭前頭的辜老板。

金柄權問清了來者身分之後,直接道︰「那麼又是何人一再跟你買附子毒?」示意他瞧瞧堂上的人。

「回大人的話,那人並不在堂上。」辜老板據實回答。

「那麼那人的姓氏為何?」

「那人簽的是文又閑。」

文又閑瞪大眼。「我听你在放狗屁,我何時買了附子毒!」

可惡,王正清竟然想將事撇得一干二淨,當初他不知道如何下手,還是王正清提點他使毒,甚至還答允會幫他辦得妥貼,卻是讓人買毒時簽他的名!

辜老板嚇了一跳。「你……我說的是文又閑,關你什麼事?」

金柄權不禁看向馮玨,便見馮旺不慌不忙地道︰「辜老板,要是再見那個人,你必定認得出來,對不?」見辜老板點了點頭後,他彈了彈指,由爾剛親自押了個人進堂。

王正清見狀,黑眸緊縮了下,目光在那人身上。

「辜老板,你仔細瞧瞧,是不是這個人?」馮玨問。

「是了,就是他。」那人是個啞巴。

「此人是……」金柄權問。

「大人,這得要問王大人了。」

王正清神色一凜,斥道︰「放肆,馮二爺這是含沙射影,想陷本官于不義,本官根本就不識得這個人。」該死,怎會連這人也被搜了出來!他原以為這事是天衣無縫,哪怕他日文二反悔想反一口,他也有了萬全準備。

那人聞言,不斷地發出嗯嗯啊啊的喊聲,像是在控訴王正清的無情。

全柄權立刻讓衙役準備紙筆,便見那人快筆寫著——

王大人要我買附子毒,讓我簽下文又閑。

「辜老板,將簽冊取出吧。」馮玨說道。

辜老板將簽冊從懷里取出,衙役將簽冊和那人所寫一並呈上。

看那字跡一模一樣,金柄權似笑非笑地瞅著王正清,問︰「不知道王大人做何解釋?」

「金大人,這分明就是栽贓嫁禍,更何況,今兒個是為了審馮玨與文大夫人私通謀財害命,哪怕文大當家之死與文大夫人無關,但馮玨使計誆騙文二謀奪家產,又與文大夫人有奸情,這是鐵證如山,不容他轉移話題月兌罪!」

馮玨懶懶地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在下已多年不曾踏進疏郢城,而在下會在事隔多年後重回疏郢城,乃是因為文大當家寫了封信托交給我大哥。」

金柄權讓衙役將信取上前,他一眼看盡,輕點了點頭,揚開讓底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方靜予輕捂著嘴,不敢相信大爺臨終前竟是替她安排去處……他知道她一直無法將馮玨忘懷。

「那字跡才不是我大哥的,大人!」文又閑仍在做垂死掙扎,不甘心告御狀卻是逼死自己。

「大人,我能作證那字跡是文大當家的字跡,我府上還有與文大當家簽契的契本,可以差人馬上回府取來。」馮玉在一旁涼涼發聲。「在下一直和文大當家有生意往來,所以當初文大當家才會把信托給我,說來也是我不好,是我給得遲,才會讓憾事發生。」

他要是早知道一封信會左右一條生命,他不會那般草率行事。

「既有文大當家的書信為證,又豈有私通說法?至于誆騙而謀奪家產……文又閑提不出證據,又要如何證明馮玨誆騙?身為皇商的他家財萬貫,又豈看得上文家家產?」金柄權話說至此,已開始準備判刑。

王正清正忖著要如何逃這一局,又听文又閑喊道——

「大人,你不能認定馮家家產萬貫就不會騙他人,他甚至還派人追殺我欲置我于死地,大人明察啊!」

「啊,文二爺不說這事,我也差點給忘了。」馮玨煞有其事地彈了彈指,讓爾剛再押人進來。「大人,話說那日,我在疏郢城府衙對王大人說,我已查清文大當家死因,且要將行凶之人繩之以法,結果呢,我的隨從就在路上撞見有人對文二爺行凶,當時我的隨從力搏惡人逮住一人。」

他指向剛押進之人,所有人的目光望去。

王正清狠吸了口氣,正欲思索對策時,那人已經喊道——「大人,救我!」

「王大人,這是……」金柄權眸光銳利地看向王正清。

「不關本官的事,金大人,這事一見就知道是馮玨惡意栽贓本官,本官根本就不識得這人。」

「欸,大人,我還說這人是誰呢,你怎麼急著說我要栽贓你,莫不是你早就知道他是什麼人,又做了什麼事?」馮玨佯訝道。

王正清怒眼瞪去。

文又閑跟著喊道︰「大人,這人是疏郢城府衙的衙役班頭!王正清,你好狠的心,原來打一開始你就打算殺人滅口,你以為殺了我,你干的事就沒人知道?大人,附子毒是王大人差人交給我的,是他慫恿我毒殺我大哥的!」

既然他已經活不了了,拖個墊背的他也痛快!

「文又閑,本官好心幫你,你竟然反咬官一口?」

文又閑不理睬他,逕自又道︰「大人,王大人在疏郢城一帶收賄無數,要是不給銀兩,他是不審案的!」

「你——」

「來人,將王知府拿下!」

「放肆,本官是皇上授封的正三品知府,在尚未厘清罪狀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押下本官!」

「喔?那麼朕能否押下你?」一把清潤的嗓音在通道響起,站在馮玉身旁的湯榮已經快步回頭作揖,金柄權也趕忙迎上前。

方靜予不敢抬眼,但听那嗓音有些耳熟,她攢著眉回想,身旁的馮玨卻趁機撫著她眉頭的皺折,教她不禁瞋他一眼,惱他在衙堂上也沒個規矩。

「王正清,虧朕還等著你立功,好將你召回京,你卻讓朕失望了。」藺少淵清俊的面龐噙著笑意,眸底卻是冰冷一片。「是誰準你擅離職守的?」

「皇上,下官是遭人污蔑,事實上下官是為了要揭發馮玨才特地回京的。」

「喔?說來听听。」藺少淵走到他的面前,也不讓他起身,就讓他跪著說話。

「下官查到了當年皇莊方姓莊頭滅門血案的主嫌了。」

王正清話一出口,方靜予不禁抬起頭,瞧見了當今聖上龍顏,不禁愣住。他不是那天在她鋪子里吃萊菔餅的爺兒嗎?

「是誰?」

「正是馮家人。」

馮玨和馮玉一同看向王正清。

「下官帶了個人證過來。」王正清拉著身後做衙役打扮的薛管事。

薛管事還在錯愕之中,搞不懂為何王大人和二爺竟變成狗咬狗,如今就連王大人好像也遭罪了。

「薛管事,趕緊說吧,在聖駕面前不吐實,可是要受罰的。」王正清低聲警告。

薛管事咽了咽口水,顫著聲道︰「草民原本是皇莊里的莊戶,一日听聞方管事提及馮家人想禮聘他遭拒,恐生出歹心,正想方設法將兒女們送去他處安置,豈料才送出大姑娘,方管事一家人就連夜失蹤了,那,有其他莊戶親眼目睹是馮家人押走方管事一家子,大伙畏懼馮家勢力,無人敢提此事,可這事在幾個莊戶之間早已是秘而不宣的事了。」

方靜予幾乎垮了肩頭,雙眼卻還是直瞅著有些失神的馮玨。她最怕的事終究是發生了,如果可以,她壓根不想揭開這件事。

照理,她該為爹娘討公道,可那事不是馮玨做的,不該在馮玨成為家主,成為皇商之後找他追討,如此對他不公平!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馮剛所為?」藺少淵沉聲問,目光看向馮玨。

「該是如此。」薛管事胡亂點著頭。

「不對!」方靜予驀地出聲反駁。「薛管事說的不是真的!」

「文大夫人知道真相?」藺少淵看著她,這才突然覺得熟悉起來。他曾經去過多次皇莊,見過方管事也見過她,難怪她的萊菔餅滿是他記憶中的味道。

「是……雖然是馮家人所為,但不是馮剛,那時大爺從中調查,是前皇商的庶兄馮釗。」方靜予說著,邊覷著馮玨的反應,卻見他神色依舊。「皇上如果不信,豐水莊里的李魁也是知情的,他也可以作證。」

「那麼現在朕知道了,由朕給你討個公道。」

「咦?」

「方家曾是朕最倚重的農戶管事,當年血案未能查清一直是朕心中的憾恨,如今真相大自,卻也意外扯出大宅內的丑聞……」藺少淵輕聲低喃,頓了下,道︰「金柄權。」

「臣在。」

「方才在堂上審案,凡曾欺負方家孤女者,一律斬立決。」

金柄權忖了下,問︰「也包括王大人?」

藺少淵望向王正清。「王正清伙同文又閑謀奪文家家產,甚至趕走方氏,乃至于她回府後還讓丫鬟毒害她及幼子……相關聯者,一律斬立決!」

聞言,王正清整個人無力的身子往一旁歪斜,急忙求饒道︰「皇上,下官是為了揭發馮家惡事才回京,下官……」

「你以為能夠將功贖罪?」藺少淵忍不住低笑了聲。「你的功是抵不過你的過,至于馮家……」他看向馮玨,再看向馮玉,「馮玉听令。」

「草民在。」

「從此刻開始,由你接任皇商。」

方靜予倒抽了口氣,看向依舊無動于衷的馮玨,作夢也想不到他最害怕的事,竟是以這種方式因她而起。

「皇上,滅了方家人的是馮玨的堂伯,與馮玨無關。」馮玉立即為他求情。

「朕知道,只是朕認為換個人也不錯。」話落,他朝方靜予招了招手。「方氏,暫且跟朕一道走吧,朕還想嘗嘗你的手藝。」

方靜予想推辭,可他是皇上,再者要是跟他走,也許還能幫上馮玨一點忙。

「二爺,我先隨皇上離開,一會兒你要來接我。」她說著,卻等不到他的回應,眼見皇上要離開了,她趕忙追上。

馮玉腳步動了下,回頭見馮玨動也不動地跪在地上,本想要拖著他一道走,偏偏還是得等金柄權宣判結束。

所有有罪之人都被押下之後,馮玨依舊跪在堂上。

「馮玨。」馮玉蹲在他面前喚著,輕拍著他的臉頰。「別跟我說你張著眼也能睡。」

馮玨緩緩抬眼,眸色黯淡無光。

「皇商的事,我會再找皇上說說。」

馮玨撇唇哼笑了聲。「你以為我在意那?」

「我當然知道你難過的是馮家的長輩殺了你的岳母岳丈。」拜托,他會連這麼點事都看不出來嗎?「這事又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馮玨低喃道。

最教他震驚的是,薛管事說起當年,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是意味著她早就知情,卻沒打算對他提起?

「我說,這也算是一報還一報,馮家人殺了她的爹娘手足,可你也救了她,扯平了,你也無需胡思亂想。」

「你不是我,你不懂……」他的家人殺了她的家人,讓她在文家受盡欺凌,這樣的他到底要如何面對她?

「我是不懂啦,不過你兒子的娘已經被皇上帶走了,你不去追,這樣好嗎?」馮玉撓了撓臉問道。

「我要怎麼將她追回?」他吶吶地反問。

馮玉眼角抽搐了下。「我怎麼會知道,可我現在很確定的是,寡婦都能成為攝政王妃了,要是這當頭再添個寡婦嬪妃什麼的,估算大臣們也不會阻止,畢竟自從皇後薨逝之後,皇上就再也沒選秀了,皇子也就只有那麼一個,實在是皇嗣太單薄了,就算是寡婦入宮,也沒有人會介意的。」

馮玨驀地抬眼。「她是我兒子的娘。」

「嗯……我想皇上應該不在意,更何況方才听皇上那麼說,說不準他們年少時就見過面,說不準有什麼情愫在彼此心中滋長著,誰知道……喂,你跑那麼快做什麼,就不會順手拉我一把?」

馮玉拖著腮,瞧馮玨像陣風的遠揚而去,不禁無奈嘆口氣,忖著到底要怎麼讓皇上收回成命啊。

嗯,還是找親親娘子幫忙去。

進了御書房,里頭只有藺少淵和方靜予兩人。

方靜予不安地垂著眼,皇上明明說了要嘗她的手藝,為什麼將她帶進御書房?

「方氏。」

「民婦在。」

「當年朕還是慶王世子時,曾在皇莊見過你。」

「咦?」她錯愕抬眼。

雖說她知道爹是在皇莊里干活,可她沒印象見過他。

「你自然不會有印象,因為朕每每見到你時,你總是在田里低著頭或是除草或是澆肥,那時方管事總跟朕說,你是最得他手藝的,往後會青出于藍,更勝于藍。」藺少淵說著,像是想到了那時的情景,噙著恬淡的笑。

方靜予至今還是不敢相信爹竟是那般看待自己的。「民婦什麼都不會,就只會與土為伍。」

「這些年都怪朕沒好生追查,讓你受苦了,但現在彌補還不算太晚,朕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你盡避開口。」

「怎會是受苦,我身旁的人都待我極好,我……」突地,她雙膝跪下。「皇上,能否求你收回成命?」

「你是指讓馮玉接下皇商?」

「是。」

藺少淵不由得笑眯了眼。「你可以求很多事,甚至朕可以讓你成為馮玨的正室,抑或者你要金銀珠寶,朕都會允你,可你竟是為馮玨求這事……值得嗎?」

「值得的,二爺救了我,真心待我,在我恢復記憶回文家後,他一直沒有忘了我,甚至明知我的身分會讓他背罵名,他還是不肯放棄……皇上,二爺是皇商的不二人選,只要皇上去過二爺手下的莊子商行,就會明白二爺有多受到底下人的忠心推崇。」

藺少淵向後靠著椅背,忖了下,正要叫她起身,外頭傳來貼身太監的通報——

「皇上,馮二爺求見?」

「你說,朕該不該見?」

「求皇上見他一面,听听他想說什麼。」她跪伏著求情。

「那好,你先躲到後頭。」他指著一旁的屏風,隨即道︰「讓馮玨進來。」

待方靜予走到屏風後,馮玨已經快步入內,不見方靜予的身影,他極為不安。「見過皇上,皇上,她……」

「馮玨,你特地進宮,是想做什麼?」

馮玨想也不想地跪了下來。「求皇上將來福還給草民。」

「來福是什麼?」

「方氏,方靜予。」

「你給她取名來福?」

「她……」他大略將她失憶後那段日子的事說了一遍。「所以給沒了記憶的她取了個小名。」

藺少淵听完不禁哈哈大笑。「有趣,好你個馮玨,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可以繼續做皇商,二是……」

「皇上,草民不做皇商,草民只要來福。」他放肆地打斷他未竟的話。「請皇上將來福還給草民,草民就只要她。」

「方氏,你意下如何?」藺少淵托著腮,懶懶地問。

方靜予從屏風後頭跑了出來,劈頭就罵,「二爺,你應該要……」話未竟,她已被他緊擁入懷。

「來福,讓我用這一輩子彌補你,別離開我。」

「可是皇商……」

「我不希罕!」

「嗯……原來你這般不希罕當朕的皇商?」藺少淵涼聲道。

方靜予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是皇上的御書房,皇上還坐在大案後頭,她趕緊掙月兌馮玨的懷抱,替他解釋,「皇上,二爺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說快了而已,其實他……」

「知道,既是這樣,那就由著他吧。」

「多謝皇上,草民先告退。」

「改日可要帶她進宮給朕做萊菔餅。」

「遵旨。」說完,馮玨向皇上行了個禮,便起身拉著方靜予快步離開。

「可是二爺你……」走到外頭,方靜予還是想替他爭取。

「回去吧,羿兒還等著咱們。」

見他壓根無心回頭,方靜予只能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如此,你回去幫我跟羿兒解釋他為何有兩個爹。」

「嗄?」

元宵夜,酒樓上,馮玨正色道︰「文羿,待我跟你娘親成親之後,你就必須改口叫我爹,懂不?」

「可這樣我就有兩了。」文羿學他動作,神色認真地道。

「有兩個爹不好嗎?」

「別人都只有一個爹。」他不想太過與眾不同。

馮玨捺著性子,再次解釋,「簡單來說,兩個爹,一個是親爹,一個等于是義父,有兩個爹的人,在京城里比比皆是。」

文羿皺起短短的眉。「所以馮叔叔是義父?」

馮玨眼角抽搐了下,還沒開口便听見馮玉的笑聲。

「大哥,我似乎沒邀請你。」

此處是馮家經營的酒樓,完全仿造疏郢城的萬隆酒樓,樓高五層,頂樓的露台可以眺望遠方,可見萬家燈火。

而今夜元宵夜,他特地帶來福前來,就是打算重溫舊夢,誰知道她把他們爺倆丟在這頭,自個兒跑到另一頭賞景去。

「沒邀請也無所謂,橫豎我是來找你談事的。」馮玉很自然地往他身旁一坐。

文羿目不轉楮地看著兩人,用力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的眼楮壞了,恐怕連耳朵也壞了,要不然他為什麼會看見兩個馮叔叔在說話?

「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大哥要是沒事,可以先離開。」馮玨神色淡漠地道。

「你以為要甩開我有那麼容易嗎?我告訴你,橫豎你繼續接任皇商,我才不干那可憐的活!」

「你以往不是很想要,我成全你,不用太感謝。」

「那是我爹很想要,不代表我很想要,不用成全我。」馮玉沒好氣地道,瞧文羿直盯著自己,他湊近馮玨一些,道︰「喏,你似乎為了你兒子搞不清楚你的真實身分而困擾,不如我幫你,要是解釋清楚了,你就回去接皇商。」

「不用,這事我會自個兒教。」

「你方才說了老半天,他不是有听沒懂?」這孩子不好教啊,恐怕得用強硬手段才能矯正了。

馮玨無法反駁,只因這孩子的腦袋像石頭一樣硬,認定的事怎麼也更改不了。

「羿兒,叫馮叔叔。」馮玉擺出親切的笑臉。

文羿直瞪著他,喃喃道︰「你不是要我叫爹嗎?」為什麼又變成馮叔叔了?這些大人為什麼如此反復,搞得他頭很痛!

不!重點是,為什麼變成兩個馮叔叔了?

馮玉笑眯了眼,看向馮玨,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他︰這孩子沒救了,另請高明。

「那是你不會教。」馮玨一把將他推開,對著文羿揚笑。「羿兒,叫爹,我是親爹,義父是你的文義父,知不?」

「你剛才不是要我叫叔叔嗎?」啊!誰來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要他叫爹,一個卻要他叫叔叔,能不能統一一下?

「羿兒,你仔細瞧,我才是爹,他是爹的大哥,你要叫大伯,懂不?」馮玨一把將馮玉扯過來,要他認清兩人宛如雙生子的面容。

文羿來回看著,這才確定原來他眼楮沒壞,耳朵也沒殘,是兩個長得很像的人,呼,他安心了一點。

「羿兒,其實你也可以叫我爹的。」馮玉壞心地惡意混淆他。

文羿眉頭隨即又皺起。「為什麼又一個爹?」兩個已經太多了,怎麼可以有三個?

「馮玉!」馮玨惱道。

「叫大哥!馮玉是你叫的嗎?」不要忘了,他大他整整三天!

「子悅,將你相公帶走,否則他待會兒就走不了了。」

馮玨怒聲吼,教正在圍牆邊和方靜予一起賞燈景的關子悅回過頭。

她滿臉歉意地對著方靜予道︰「真是對不住,我相公總是喜歡逗逗二爺,回去後我會好好教他的。」話落,她趕緊跑去將她相公領回。

方靜予不禁掩嘴笑著,直覺得這常寧縣主一點架子都沒有,為人隨和又親切,而她的相公馮玉確實和馮玨極相似,但只要多看幾眼就能認出的,倒是她那個兒子,到底要怎麼教啊?

「馮玨,我跟你說,你這個兒子不是眼楮不好,很明顯的就是腦袋不好,可你放心,我家里頭那兩個腦袋不好的都讓我教得很好,只要你把你兒子交給我,我保證能將他教好,可是前提是你必須回去接皇商。」馮玉坐地起價,今晚不達目的,他誓不歸。

「你給我滾!」

「馮玨,你可以這樣跟我說話嗎?」

「子悅,把他帶走。」

「走了走了。」

「子悅,那家伙坑殺我,你忍心要我忙得往後都沒時間陪你嗎?」馮玉被拖著走,嘴里還不住地叨念著。

馮玨吐了口氣,見方靜予抿著笑意,他沒好氣地道︰「你就不知道來幫我嗎?」

「就跟你說了,這事交給你呀。」她已經無計可施了。

「這孩子到底像誰?」馮玨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說呢?」她都不好意思提醒他,羿兒像極了孩子的爹,想法一旦落實,那真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馮玨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問︰「燈景美嗎?」

「嗯,比疏郢城的還美。」

「往後咱們年年元宵都到這兒賞燈景。」

馮玨睇著她的笑臉,情難自抑地想要吻她,豈料他兒子的頭卻冒了出來,硬教他吻上他的頰,還給他一個嫌惡至極的神情。

「馮羿,我會想個法子治你的。」如此不配合,還阻止他偷香的兒子,他會用力地糾正他。

「我叫文羿。」

馮玨翻了個白眼,耳邊听見的卻是最愛的女人的笑聲,他是真的沒轍了,算了,今晚到此為止,明天他再跟小家伙培養父子情,而今晚他想培養的是夫妻之情。

待會兒,要將這小家伙塞到哪兒去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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