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來福 第十四章 上京告御狀

作者 ︰ 綠光

「大人,文二爺來了。」衙役快步到府衙後院通報。

王正清闔上書冊,撇唇笑了下。很好,正愁逮不著人,他現在自投羅網,也是他的造化。

「讓他進來。」

衙役很快地將文又閑帶來。

文又閑劈頭便道︰「大人,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

王正清打量了他一會兒,試探道︰「到底是什麼事,你也得要把話說清楚才成,沒頭沒腦的要我怎麼主持公道?」

「大人,皇商馮玨使計謀奪我的家產!」

王正清微揚起眉,心里暗自盤算著,佯怒斥道︰「你在胡說什麼?馮玨可是大內欽點的皇商,家財萬貫,哪看得上你那一丁點的家產?」

馮玨要他以文又閑謀財害命為罪押下,可文又閑又道馮玨奪他家產,看來文又閑真是將馮玨得罪得不輕,怎麼不干脆要了他的命,不是省事多了。

「真的,大人!」文又閑趕緊將事情經過說過一遍。「我就說嘛,一筆礦脈怎麼可能只用五千兩就買得到,他就說一家子所以關照我,我呸!真是個不要臉的家伙,奪人家產還敢那般大言不慚!」

王正清覺得這內幕精彩極了,原來事情的源頭就是出在文大夫人身上……

「大人,你到底有沒有听到我說的?我說的都是真的……對了,我一個時辰前還差點被人所殺,說不準根本就是他派來的!雖說他的隨從救了我,但這也許不過是要掩蓋罪行罷了,而且他現在人也已經回京,分明就是怕東窗事發!」

王正清心里覺得好笑,臉上卻不張揚,「可問題是,你說了這麼多,你可有真憑實據?你的文契上寫了什麼?而你又要怎麼證明他與文大夫人有染?況且就算真的有染,那又怎地?頂多是行為出格了點,沒什麼罪呀。」

他要的是文又閑可以給他更多有利的消息,好讓他可以月兌身。

他先前要捕頭帶人滅口,可偏偏有名衙役被逮住了,不過文又閑說馮玨回京了,這來回再怎麼快也得費上十多天,他有足夠的時間將那名衙役給搜出來,否則那衙役要真被逼問出什麼,他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這……」文又閑呆住了。

他的文契上寫的是太山礦脈,但並未注明礦脈之處,他愈想愈覺得打一開始馮玨就在算計他,他越發不服氣。「太可惡了,仗著皇商身分欺人……對了!大人,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當年慶王的皇莊里有個姓方的莊頭,他就是方靜予的爹,因為擅長各種農作而小有名氣,方家人因與我爹有交情,所以將方靜予送到文家沖喜,可誰知道沒多久方家人竟莫名地失蹤,至今還是件懸案。」

「然後?」王正清興致缺缺地問。

「而我莊子里有個管事,當年就是皇莊里的莊戶,他說是馮家殺人滅口的。」

听到殺人滅口,王正清整個精神都來了。「你說的確實?」

「我那管事是貪財了點,但話是不會亂說的。」

王正清听完,笑意都爬到嘴角眉梢了。「這事就有點苗頭了。」

他欲除去文又閑,那是因為他不希望從文又口中道出麻煩的話語,可偏偏有人逮住了他的衙役,這事只要往上查,查出他欲殺人滅口的原由,別說他烏紗帽不保,就連性命都堪慮。

而且文又閑也說了是馮玨的人救了他,那就代表馮玨打一開始就懷疑他,特地告知要他辦文又閑,分明是在試探他,糟就糟在他的衙役技不如人,沒逮著人反被擄,他日堂上作證,他絕對難辭其咎。

倒不如利用文又閑咬馮玨一口,如此一來,說不準他有了建功,皇上還會將他調回京高升呢。

「大人,你在想什麼?」

「其實你知道嗎,馮玨今兒個特地上了府衙,跟我說要我將你給押進大牢里,只因他要替你大哥討公道,說他人證物證都有了。」

文又閑瞬間臉色慘白。「大人,絕對不能如此,你得要幫我啊!」要是這事硬要辦,他可是十條命都不夠死。

「是啊,我是想幫你,可這真是難了。」王正清狀似苦惱,實則是在引誘他步入自己設下的圈套。

「大人、大人,我有方法。」

「喔?說來听听。」是吧,這家伙滿腦子壞主意,這事交給他就對了,跟他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馮玨千里迢迢趕回京城,瞧見的竟然是安坐在商行里的馮玉。

躍下了馬,將韁繩丟給走到商行外的掌櫃,他一臉不善地踏進商行,瞪著坐在櫃台後方的馮玉。

「我還以為發那封信是要我趕回來送終的,沒想到你倒是還好好的。」馮玨皮笑肉不笑地道。

馮玉將帳本一闔,隨即往他砸去,卻被他快手接住。

「你這小子,我不發那種信,你會回來嗎?」

「既然沒急事,何必要我回來?我的事正在收網,被你這麼一攪和,要是出了什麼變數,我唯你是問!」

「得了,要是這麼容易出現變數,那就是你思慮不周,牽扯到我身上那就真的太冤枉人了。」馮玉起身,瞪著那張與他相似的臉。「敢問馮二爺你可知道你離開京城多久了?要不要我你算算?」

「如果不是有人將信交遲了,就不會有個爛攤子讓我收拾至今。」馮玨涼涼地回了一句。

「所以我活該為你做牛做馬?」

「不用做牛做馬,把該做的做好就好。」

「我去你的!你的商行要我坐鎮,大內歲末的采買一大堆,問你那個麼弟是一問三不知,你也未免把他養得太嬌貴了。」年紀不小了好不好,就連燈油分了七、八種都不懂,他到底還能冀望他什麼?

「這點我不如你,你將兩個弟弟教得相當好,馮璘負責拓源,馮淨更是了得的總帳房,所以他就一並交給你了。」

「別作夢,捧我再高我也不干,橫豎你回來了,這兒就交給你,我的糧行還有事等我處理。」

「不成,我一會兒還要趕回疏郢城。」馮玨一把拉住他。

馮玉回頭死瞪著他。「你到底有什麼要緊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分?在歲末最忙之際,你可以丟下商行不管?」

馮玨嘆了口氣,為了讓馮玉願意繼續幫他,他只好將馮玉拉到後院,將一切原原本本地說過一遍。

「所以,如果你打一開始就把信交拾我,是不是事情就好辦了?」趕在文又閔未死之前前往,他就不需要出手處理文又閑了。

馮玉听完,抹了抹臉,雖然他不認為遲交了一封信算什麼大罪,但照馮玨的說法,他似乎犯了大錯。

如果早知道因為一封信會惹出這些事端,他那時肯定會準時交給他的,可人生里哪來的早知道。

馮玉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去去去,橫豎你說要收網了,那就趕緊收網,趕緊把人帶回來,要趕在年前成親是不可能啦,但挑個好日子總是行的。」

「多謝了,大哥。」

「得了。」每每有事才叫大哥,他這個大哥還真命苦。

「其實我覺得要是由你來接皇商這個位置也挺不錯的。」

「別,千萬不要,我不是你同房的大哥,你要是不想干了,還有你麼弟。」要不是馮玨唯一的庶兄不在了,他會直接說讓給庶系的算了,因為他的麼弟天生就是個敗家的紈褲,已經沒救了。

馮玨笑了笑,才剛起身,外頭便傳來爾剛的喊聲——

「二爺,不好了。」

馮玨立刻推門而出,就見爾剛已經跑到面前。「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回京了?」

「二爺,你一走,知府就派人將來福給押了起來,一問之下才知道竟是文又閑擊鼓申冤,說來福與二爺謀財害命,害死了文大當家,謀奪文家家產,而且知府還領著文又閑要上京告御狀。」

馮玨愣了下,又問︰「來福呢?」

「她被押上京城了,我讓吳勇他們跟著她,順便將一些人證也一並帶上,我自己先行來通知二爺。」

「很好,干得好。」馮開微松了口氣,眸色浮現陰戾之氣。「好他個王正清和文又閑,竟然狼狽為奸,想要反咬我一口,瞧我怎麼整治他們!」

「等等,可有將蒙御醫捎上?」後頭慢吞吞走來的馮玉問道。

他已經听完來龍去脈,自然知道哪幾個才是最重要的人證。

「有。」爾剛回道。

「哇……怎麼你家的隨從這麼了得,麼弟卻這麼糟?」

馮玨哭笑不得地瞅他一眼。「不說了,我得去陪著來福。」

「嗯,至于宮里的事我先幫你打點一下。」他呢,仗著他親親娘子是攝政王的義妹,想要借機向宮里遞個訊息是很容易的。

不管怎樣,總不能教人看扁了馮家!

馮玨足不停歇地趕路,約莫一日夜後,終于踫著了王正清一行人。

「大膽!」馬車前的衙役隨即亮出長劍。

馮玨停在馬車前,硬是逼得王正清下了馬車。

「王大人,這是你的選擇?」馮玨冷聲質問。

「來人啊,眼前之人乃是罪嫌,還不將他拿下!」王正清毫不猶豫地喊道。

馮玨懶懶地掏出腰間玉佩。「誰敢動我?」

衙役見狀,不禁回頭看著王正清。

王正清的臉色忽白忽紅,一會兒才平著嗓子道︰「馮二爺,文又閑欲告御狀,告你和文大夫人私通,謀財害命,你就別為難本官,乖乖跟著本官到聖上面前說清楚就成了。」

「誰為難大人了?我這不就來了嗎?」馮玨目光冷冷掃過他,落在後頭的馬車。「文大夫人在哪兒?」

「在後頭的馬車上,本官體恤她是個女人腳程太慢,特地雇了輛馬車。」

「多謝大人。」為此,他定會在皇上面前為他求情,給他一個好死。

「既然馮二爺這般配合,那麼你就坐後頭那輛馬車,一道進京吧。」

馮玨縱馬來到馬車旁,瞧見吳勇和幾個人都守在這邊,他下馬上了馬車,卻見坐在里頭的來福和茱萸竟都是被上了枷鎖,胸口驀地怒火翻騰。

「二爺……」方靜予一見他,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馮玨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都是我不好……」瞧他做了什麼,竟讓他最愛的人被上了枷鎖。

「不是,是我……」方靜予哽咽地道。

「別胡思亂想,不管他們要怎麼告御狀都沒用,我手中掌握的證據就能將他們治罪。」

「可是咱們的關系要怎麼說得清?一個不小心,你就會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也許會累及你失去現在所擁有的。」這就是她一直深藏在內心的隱憂。

馮玨怔了下,沒想到她顧及的竟是自己,心不禁苦得發澀。「別擔心,頂多是把皇商這份差事交給其他人罷了,這份世襲差活,我並沒有那麼看重,唯有你和文羿才是最重要。」

「可是你明明……」

「也許我曾經擔憂自己被父親舍下,可現在的我已經不在乎,只要是我要的,就算要我傾盡一切,我也要搶到手。」他不要讓自己遺憾,不要等到事後後悔,只要有一線生機,他都不會放手。「我不會舍下你,一如文大當家不曾舍下你,我會做得比他更好,讓你舍不得放下我。」

他最怕的是她再一次逃離他,不管是否為他好,那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只有她的陪伴,平淡而有她的生活。

方靜予這才知曉原來他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最讓她心疼的是,他竟然是抱著這份決心等著她回頭。

「來福,你信我,我早已經布好了局,你就當做是提早進京,不要擔心也不要怕。」她的不發一語才真是教他膽顫心驚,無從猜測她的想法,就怕她會為了周全他,而在衙堂上撒謊。「來福?」

「二爺,咱們說好了,要是這事過後,你得要負責跟羿兒解釋他為何有兩個爹。」方靜予突地打趣道。

此話一出,坐在身旁的茱萸很捧場地笑出聲,她可是親眼瞧見夫人被少爺給纏得快炸毛的模樣。

馮玨頓了下,緩緩地漾出笑意。「這有什麼問題。」她說這話,是打算待這事處理完後與他成親了吧。

「你說的。」她要讓他知道,他兒子可以多折磨人。

「當然。」想了下,馮玨才問︰「文羿呢?」

「爾剛臨行前交給蒙御醫了。」

馮玨輕點著頭,才壓低聲道︰「好了,既然你的心穩了,我就不怕了,至于他們想將事鬧大,那咱們就鬧得他天翻地覆,讓他們後悔欺負你。」

當一行人進京時,已是過了兩日,王正清也不唆,直接領了人來到宮門前。

「喏,就是那里。」王正清指著宮門左側所懸的登聞鼓。「去敲吧,一會兒就有奏事使會過來,你將狀紙遞上便是。」

文又閑看著那面鼓,渾身抖若秋葉,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京城太冷,教他拿起鼓槌,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敲了幾下。

過了約莫一刻鐘,有個人走出宮門,王正清見狀,連忙迎上前去。「眼前是奏事使嗎?」

「正是,在下是侍讀學士唐子征,你是……」

「本官是疏郢城知府王正清。」

唐子征聞言,濃眉一攢,清俊面容頓生威儀,斥道︰「未經皇上傳喚,你為何私自離開疏郢城?」

「本官是為了疏郢城人士文又閑,前來京城告御狀。」王正清趕忙垂眼。

唐子征是攝政王義子,從小就入宮伴讀,如今成了侍讀學士也不令人意外,往後捧著他就是了,誰教他是皇上面前的紅人。

「狀紙?」

文又閑趕忙遞上狀紙。

唐子征接過狀紙,看過一遍後便收下,沉聲道︰「依律,告御狀者,必先杖三十,請王知府將他帶往盡天府衙,交由盡天府知府審理。」

文又閑聞言,滿臉驚恐的回頭看著王正清,那眼神像是在問他,你怎麼沒說要先杖三十?他無法想象打了三十下之後,他還活不活得了。

「唐大人,據我所知,告御狀必先杖三十這條律法不是早就廢了?」

「今年初才剛復律。」唐子征面不改色地道。

既是如此,王正清愛莫能助了。

前往盡天府府衙的路上,文又閑簡直要哭了。「要真被打三十個板子,我還能活嗎?大人,你這不是害慘我了!」是他提議要鬧就鬧大,直接入京告御狀,可他壓根不知道告御狀還得先付出代價。

「放心,待會兒塞點銀兩給衙役就不成問題了。」

「我哪里還有什麼銀兩。」

王正清雙手一攤,由著他自個兒決定。

于是,一進盡天府,啥事都還沒說,文又閑直接月兌了褲子打了三十大板,板子還是宮制的規格,別說三十下,才打到第十下,文又閑的**早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到了第十一下時,人已經厥了過去。

「金大人,到此為止吧,否則他都還未狀告那奸夫yin婦,就要死在杖下了。」王正清趕忙替文又閑求情。

他得要利用文又揭開馮玨的所有丑事,才有機會置馮玨于死地,要是文又閑現在就死在這兒,下一個死的怕就是他了。

盡天知府金柄權垂眼尋思半晌,才勉強道︰「待他告完狀之後,再行剩余的十九下。來人,打水將他潑醒。」

嘩啦一陣水聲,文又閑是被凍醒的,**痛得他不斷哀號申吟。

「堂下何人?」金柄權沉聲問。

王正清踢了文又閑一腳。

文又閑強忍著痛回道︰「草民是疏郢人氏文又閑。」理該是氣勢萬鈞的,然而他卻疼得不敢施半點力,出口的聲音如蚊鳴。

「狀告何人?」

文又閑咽了咽口水,用盡全力吼道︰「草民要狀告皇商馮玨與家嫂私通,謀財害命,請求大人主持公道。」

「狀告者何在?」

「金大人,他們在外頭候著。」王正清才說著,突地瞥見有幾名男子從衙堂後方的通道走來,而走在最前面的竟是……「馮玨?為何你在這里?!來人啊,還不趕緊將他押下!」

隨著王正清入京的幾名疏郢城衙役立刻抽出長劍,刷的一聲,齊齊指向了王正清口中的馮玨。

「在下並非馮玨,而是糧商馮玉,大人未問清身分就使劍相向,如此審案時會不會太過草率,或難辨是非遭人利用?」馮玉涼涼開口。

跟在他身後的湯榮和唐子征不禁掩嘴偷笑。

原因無他,先前兩個馮家要合為同宗時,就是因為兩個人太過相似,才會教他替馮玨死了一遍,沒想到眼前險些遇到第二次,真不知道事後該跟馮玨要多大的紅包,才會教他心里舒坦一些。

「你……」王正清呆住,這才想起確實還有個馮玉,馮玉之前還迎娶了攝政王的義妹常寧縣主,思及此,他趕忙垂首認錯。「本官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包涵。」

馮玉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

反正,早晚會換馮玨幫他背黑鍋。

正忖著,外頭衙役已經領著馮玨和一名身戴枷鎖的女子入內。

「文又閑,你要狀告他倆何罪?」金柄權問道。

文又閑吸了一口氣回頭,指著馮玨和方靜予。「草民一要告皇商馮玨以山頭礦脈詐欺草民,再告馮玨與家嫂私通,三告他倆謀財害命,害死了家兄還要強奪文家家產。」哪怕氣若游絲,他還是將罪名直指馮玨。

金柄權看向馮玨,內心五味雜陳,甚至懷疑馮玨被人作祟,要不怎會幾個月前才因為家族內哄害死了馮玉被判流放,而後因為馮玉未死,教馮玨死里逃生一回,如今又被控告了數條罪名?

收回心神,金柄權沉聲問︰「堂下何人?」

「在下馮玨。」

「民婦方氏。」

金柄權來回看了看兩人,問︰「馮玨可認罪?」

「大人,在下無罪,這實是文又閑血口噴人,還請大人明察。」馮玨神色平靜地道。

「他告在下以山頭礦脈詐欺他,可事實上在雙方買契上並無載明礦脈位在何處,而在下又豈會知道礦官選擇了炸山頭取山腰礦脈,這筆買賣,在下也虧了本。」

一旁的馮玉連嘖了幾聲,佩服這家伙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你胡扯,疏郢城的玉商周老板說了,你必定知道太山崩時並無落下玉璞,意味著山頭無礦脈,礦脈分明是在山腰處,玉商都懂的道理,你又怎會不懂?」哪怕疼得快要厥過去,文又閑還是緊咬住他不放,都受了這麼大的罪,他非要拿回自己的家產不可。

「那麼文二爺能否請周老板與我對質?抑或者請太山的礦官與我對質?」馮玨神色平淡地問。

文又閑張了張口,暗惱自己竟沒想到這麼做,可就算他想請周老板作證,恐怕周老板也會避免得罪馮玨而拒絕他。

「文又閑,你能否請人作證?」金柄權問。

文又閑臉色一沉,隨即又道︰「大人,證人遠在疏郢城難以作證,但就算如此,他確實是與家嫂私通,被我親眼撞見,也因而假裝受我威脅,以五千兩的價格將礦脈賣給了我,可事實上這就是他的計謀。」

「馮玨,可有此事?」

馮玨笑了笑。「文二爺,你可有確實瞧見那日在我房里的人是誰?」

「分明就是家嫂。」

「何以為證?」

「如果不是家嫂,你為何心虛,又為何受我威脅?」

「我既是受了你威脅,又怎能坑殺你?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听出了端倪?是文二爺設局威脅在下,惡意制造在下與文大夫人私通的假象,可事實上他無憑無據,又怎能成為堂上證詞?」

文又閑聞言,臉色又青又白,想反駁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倒是一旁的王正清看不下去了,插話道︰「文二爺,你不是說過,令兄獨子文羿便是馮玨與令嫂私通所出之子!」

跪在馮玨身旁的方靜予神色一震,卻不敢看向馮玨,就怕被人看出端倪。他說過了,進了衙堂之後,所有的事都交給他,除非大人問話,皆無需開口。

「放肆!王大人,這里是盡天府,沒有你說話的分!」金柄權怒拍驚堂木。

王正清撇了撇嘴,悻悻然地想,待他辦妥了馮玨立下大功,他必會想法子將這沒眼色的家伙給扯下來。

「王大人說的都是真的。」文又閑趕緊附和道。

「證據呢?」

文又閑咽了咽口水,道「六年前,家嫂尚未與家兄成親前,無故失蹤,再回府時已隔了四個多月,當時家兄歡天喜地辦喜事,隨即宣告家嫂懷孕,可家兄不是個行出格之事的人,此後,家兄不曾再與她同房……幾個月前,馮玨突然到來,又帶著家嫂前往一座莊子,那莊子里的人與家嫂十分熱絡,壓根不像是頭一次前去,所以草民懷疑他倆在六年前就已有私情。」

金柄權听著,直覺得這堂上證詞實在是薄弱到無法听信,只能轉而問馮玨,「馮玨,可有此事?」

「大人,這事要解釋起來有點長,能否讓在下先請一位證人上堂?」

金柄權擺了擺手。

馮玨回頭向守在外頭的爾剛打了個信號,爾剛隨即請蒙御醫入內。

金柄權一見他,不禁笑問道︰「這不是已經退休的蒙御醫?」以往他尚在宮中任職時,也曾經為了自家娘子向蒙御醫討過藥方。

王正清听著,猜不透馮玨請個早已退休的御醫為證,到底是要玩什麼把戲?

「正是,許久不見了,金大人。」蒙御醫笑得和氣。

一旁的衙役趕忙到偏廳里搬了張太師椅讓蒙御醫落坐。

「馮玨,你讓蒙御醫為證,到底是要證明什麼?」

「大人,這要話說從頭,元熙四年九月,在下前往疏郢城收租,路經頂平山腳時,救了個身負重傷的姑娘,在下將姑娘帶進莊子里養傷,豈料姑娘醒來時卻沒了記憶……這一點,蒙御醫可以為證。」

「金大人,確實如此,當時那位姑娘因為傷在頭部,不只失了記憶,還時不時引發頭疼昏廞,為此馮二爺央請我過府診治,當時我發現姑娘除了身上的傷,體內還有毒。」

文又閑心一震,緊趴在地,假裝沒瞧見王正清噬人的目光。

「毒?」

「正是,那是附子毒,像是日日食上一點,毒癥得待一定量時才會慢慢浮現。」

「金大人,現在說的是他倆私通一事,提及中毒與本案壓根無關。」王正清微惱出聲,要打住這毫無意義的交談。

金柄權雖不滿交談被打斷,可王正清所說不無道理,他只好再問︰「馮玨,你說的那位姑娘與本案有關?」

「那位姑娘便是當時尚未成親的文大夫人。」馮玨不卑不亢地道︰「在那幾個月里在下確實是對她傾心,在不知她是否有婚配就……確實是行為出格了,而後來,她因為恢復了記憶,將我遺忘,回到了文家,而文大當家十分大度,為免她遭人議論,隨即決定成親,在得知她有喜之後,更將那孩子視為己出。」

身旁的方靜予听得手心滿是冷汗,怕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他身敗名裂。

「大人,他承認了,他確實是與家嫂私通!」文又閑忙喊著,哪怕話聲一大就痛得他齜牙咧嘴,但好不容易扳回一城了,他疼一點也甘願。

「大人,在下與她,是在她成親之前,在不知她身世之前,何來私通之說?」馮玨沉聲斥道,「而吊詭的是,今年,方氏之子文羿也無故中了毒,我送到蒙御醫那兒救治,蒙御醫,你那時跟我說他是中了什麼毒?」

「附子毒。」

文又閑神色大變地吼道︰「大人,這事與他跟家嫂私通無關,他剛剛已經承認……」

「放肆!衙掌豈容你喧鬧,再喧鬧本府就掌嘴!」

文又閑聞言,嚇得趕緊閉上嘴。

「大人,今年夏末文大當家死了,明明仵作驗尸寫明是中毒而亡,疏郢城王知府知情卻未審理此案,更巧合的是,文大當家也死于附子毒,在下特地請來仵作為證,還請大人明查。」馮玨伸手往門外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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