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 第二章

作者 ︰ 沈韋

假俞思凡心念轉動,想要捏碎看似被公子碧珍藏已久的榆葉,但旋即又將榆葉放回竹簡,回歸原位。

望著一卷卷的竹簡,撫著潔淨桌案,散發在空氣中美好的味道,使假俞思凡思緒遠揚,瞬間錯亂,誤以為自己是真的俞思凡,是擁有爹娘寵愛的嬌貴千金,是公子碧親口向大王請求賜婚的女人。沒有男人抗拒得了國色天香的俞思凡,就連身為女人的她,易容成俞思凡,都會為俞思凡的美貌贊嘆。

可就只有那麼瞬間的恍惚,她便又清醒過來。她提醒自己,她不是嬌養閨閣的千金小姐,她沒有疼寵她的爹與姨娘,沒有會跟在她**後,走路搖搖擺擺,剛學會叫姊姊的弟弟。

在這世間,她就是孑然一身,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傷心哭泣。

「走吧。」她丟下紅蓋頭,越過假紫鳶身側,她可沒興趣替正主兒圓房。

假紫鳶跟在她身畔,興奮道︰「晚點就有意思了,等二公子回房,見不著天仙般的妻子,定會氣得七竅生煙。」

假俞思凡停下腳步,橫了她一眼,「妳很吵。」

假紫鳶吐吐舌頭。

主僕二人走到門邊,突然听見外頭傳來腳步聲,兩人心下一驚,互看一眼,連忙沖回床邊。假俞思凡在床沿坐好,這才發現,她的紅蓋頭早被她掀了,「紅蓋頭!」

「我找找。」假紫鳶心一慌,忙著在偌大的新房找著不知丟哪兒的紅蓋頭。

假俞思凡咬唇,臆測會是誰出現,二公子應該在前頭大廳接受賓客祝賀飲酒作樂,不會如此快回新房吧?或許只是僕役經過,她無須驚慌。

「在珊瑚屏風後。」她低聲提醒。

「好。」假紫鳶立即跑到屏風後,在桌案下撿起被丟在那里的紅蓋頭。

新房房門咿呀一聲,自外頭遭人推開。

假俞思凡眼兒對上醉紅了臉的公子碧,兩人皆是一愣。

陪同主子回到新房的琇娘也是一愣,她不快的沉下臉。沒想到俞思凡會不等主子回房,便自行掀了紅蓋頭,這左相是如何教導閨女?

假紫鳶手里高舉著紅蓋頭沖出來,「找到了。」

當她瞧見公子碧和面色不快的琇娘時,連忙將手中的紅蓋頭藏到背後,盯著足尖,不發一語。

假俞思凡不動如山,看也不看喳呼的侍女一眼,沉靜的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站起身,朝公子碧盈盈福個身,「夫君。」

滿身酒氣的公子碧面無表情道︰「都退下。」

不悅的琇娘與假紫鳶只得恭敬退下,關上房門。

假俞思凡望著身形挺拔的公子碧,強迫自己笑得像羞怯的新娘。

公子碧無感的看著俞思凡精致無瑕的容貌,再次懊悔當日為何要在大殿上和老三卯上,瞧他給自己招來什麼麻煩。

假俞思凡坦然面對他醉眼的審視,公子封說公子碧與俞思凡並無深交,他應當認不出她是假的,偏偏她的手心狂冒汗,希冀他不會像公子淳要俞思凡于大廳撫琴驗明正身,她琴藝不差,可與出色的俞思凡相較則是萬萬不及,只消他一听,便會知道她是假的。

「妳自行掀了紅蓋頭。」

「是我不好,僅因太緊張,有些喘不過氣,便自行掀了紅蓋頭。」

「上床。」

「什麼?」

「月兌掉妳的衣衫,圓房。」公子碧甩甩昏亂的腦袋,口氣冰冷無情,她自行掀了紅蓋頭也好,省得他麻煩。

假俞思凡望進他湛藍無情的眼眸,袖中雙手成拳,她不懂,明明俞思凡是他親口向大王要來的女人,他何以如此冷漠?

決定漠視所有感覺的公子碧不耐煩的蹙眉,「听不懂嗎?快點月兌掉妳的衣衫。」

她不是真的俞思凡,不需要跟他圓房,但她可有辦法一拳打昏他,再逃之夭夭?

公子碧只想快點解決圓房這件事,他不要去想曾經深愛過的姑娘,刷的一聲,他剝除身上火紅的外袍,再煩躁的除掉里衣,隨手一扔。

假俞思凡面對他赤luo精壯的上半身及隱隱飄來的酒味,不禁面紅耳赤,他的身軀有著勻稱結實的肌肉,並非外人以為的文弱。

公子碧見她仍一身嫁衣,眉心揪得更緊了,「妳怎麼還沒月兌?」

他沒有感覺,他就只是做他必須做的事。

他的粗聲粗氣,惹得她差點也蹙眉,他是真心想娶俞思凡嗎?

煩躁的公子碧見她呆愣不動,干脆上前親自動手。

她抓住衣襟,張大眼對上他不耐煩的藍眸,無聲制止他動手。

他不快挑眉,「妳已與本公子拜堂成親。」

「……」

「今夜不管妳願不願意,勢必要與本公子圓房,或者妳想違令抗旨?」

他看她的眼神沒有任何感情,他說的話寒凍得像尖銳冰塊,倘若她是俞思凡,定會為他的羞辱而委屈落淚,但她不是俞思凡,她只想一拳打掉他惹人厭的嘴臉。

他雙手一攤,冷笑,「妳別以為本公子就想和妳圓房。」

礙于不能揭穿身分,她唯有繼續假扮俞思凡,好聲好氣的問︰「既然如此,夫君為何當日在大殿上請大王賜婚?」

醉了的公子碧,撇撇唇,自嘲道︰「有人礙著本公子的眼,他想娶妳,本公子偏不讓。」

她沒想到公子碧竟因想踩敵人痛腳便求大王賜婚,結果弄巧成拙真娶了不想要的妻子。

公子碧扯開她的手,不帶情|欲快速剝除她身上的衣衫,她伸手阻擋,卻被他輕松隔開,俞思凡不該懂武,以至于她也無法對他動武。

「妳盡避把本公子當成妳想要的男人,別妨礙本公子便成。」他才不在意她心里是否有別的男人,王族的婚事不就這麼回事,嫁娶以權勢利益為重,娶了不喜愛的妻子,他日再納進喜愛的女人即可。

六神無主的她衣衫一件件落地,她開始驚慌,眨眼間,她竟已全身赤|luo的站在他身前。

她要逃,她才不要代替俞思凡與他圓房,但他那雙湛藍的眼瞳似乎具有蠱惑能力,使她動彈不得,甚至忘了遮掩。

好藍的眼,像平靜的天空,教多年來深深烙印在她心上的傷痛,似乎可以因此獲得撫慰。

「到床上躺好。」他的唇吐出最殘忍無情的話,濃濃的酒氣噴吐而出。

她神情恍惚的望著他,想告訴他,他不能這樣待她,可話到喉頭卻梗住了。

面無表情的公子碧毫不憐香惜玉的拉她的手,將她推上床,讓她躺平,拉開她修長的腿。

他不會有感覺,因為他什麼都不要想!

她驚喘一聲,用力合並雙腿,拉過被子,拒絕與他圓房,「不要踫我!」

他嗤笑了聲,粗魯扯開褲帶,生氣低嘶,「我們都成親了,哪個丈夫不能踫妻子?」

他氣他自己,竟得讓自己變成粗魯不文的野獸。

「我……」她不是俞思凡,她不要和他圓房!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模到結實的肌理,如被火燙著,不由自主收回手。

火大的男人力氣比她大,利用有力的腿分開她並攏的長腿,單手將她的雙手上拉箝制,粗聲粗氣道︰「我們快點解決這麻煩事。」

話才說完,他一個用力,便將她狠狠貫穿,無情的要了身下這個他一點都不想要的女人,讓她成為他的妻。

巨痛襲來,猝不及防的她沒想到他可以如此冰冷殘忍,她就這樣成為他的女人。

公子碧要完身下的女人,確定她有落紅,清洗過後便毫不眷戀的離開新房。

她躺在床上,望著床頂發愣,雙腿間疼痛不已,但她拒絕示弱流淚,她犯了大錯,她該在進入新房後,便轉身離開,為何要對他的寢房感興趣?瞧她竟讓自己變得如此難堪。

她疲累下床,惱怒摘下鳳冠,用力砸到地上,他竟連鳳冠都不替她摘下就野蠻的要了她!

憤怒的她在後方找到水盆,將布巾浸濕,迅速洗去他殘留在她身上的證據與味道。

她要離開他,離開這里,明日王城將會鬧得天翻地覆,就當今夜的犧牲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明日她便會忘了這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清洗完畢後,她找出俞思凡的衣衫換上,悄然步出房外,沒人會料到剛進門的夫人會趁夜逃離,她要找到扮成紫鳶的小憶,主僕二人一塊兒躲到暗處笑看王族自相殘殺。

夜,沉靜,沒了早先的喧鬧,一如過去,她所度過的每一夜,是那樣孤寂,那樣脆弱。

夜里泛起薄霧,她輕步穿過重重回廊,指尖撫過所經過的每一根梁柱,來到已燒成廢墟的書樓前,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耳畔似乎傳來久遠以前意氣風發的少年與年幼嬌女敕的少女的對話……

「妳瞧,這是本公子即將蓋好的書樓,日後我會在里頭堆滿竹簡,除了本公子之外,不許任何人進入。」藍眼少年雙臂得意一揮。

「我也不行?」她嘟起嘴,瞥著貴氣的他,他身分尊貴,方能成為所有公子里頭一個擁有自己宅邸的人。

「好,本公子大方允妳,妳也可以進入欣賞本公子的珍藏。」十六歲的他威風的挺起胸膛,食指點了下她的鼻尖,嘲笑,「可妳又不愛讀書,我實在想不出妳進了書樓能干嘛,躺在窗邊睡覺打呼嚕?」

她不快地拍開他的手,兩人自小一塊兒習琴,一塊兒玩耍,多年來打打鬧鬧,她是唯一敢在他面前放肆的人。「我才不會躺在窗邊睡覺打呼嚕,我偏要拿你寶貝的竹簡來練功,看我威風凜凜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她邊說邊快意的以手比畫著。

「什麼?!妳竟想拿我的竹簡練功,妳不要腦袋了是不?妳這麼粗魯,成天嚷著要練功,一點都不像姑娘家。」

「我是姑娘家,但我以後也會和我爺爺一樣成為威震天下的銳司徒。」

「妳這傻姑娘,妳是女的,如何領兵打仗?父王不會讓妳成為銳司徒的。」他受不了的猛翻白眼。

「就算我成不了銳司徒,至少我能練出一身好武藝保護你,誰敢欺負你,我就幫你打回去。」她笑嘻嘻的朝他擠眉弄眼。

他拿手中的竹簡敲她的頭,「本公子身分尊貴,誰敢欺我?」

她嘟嘴揉著被他敲疼的地方,「是是是,您身分尊貴,沒人敢欺您,但您就會故意欺我,哼!」

「本公子偏愛欺妳。」

她扮了個鬼臉,順手摘下一旁榆樹的葉子,遞給他,「給你。」

「妳給本公子這破爛葉子做啥?」他納悶蹙眉。

「這才不是破爛葉子,等將來我威震八方,行走天下,不能陪在你身邊,你就當這片葉子是我,你想欺我,欺它就對了,哈哈!」她哈哈大笑,從他身側跑走。

手長腿長的他將她一把撈回,作勢要丟掉手中的破葉子。「呿!誰準妳行走天下了?本公子偏要把妳留在身邊,就是要欺妳。」

「不許丟,偏不許你丟。」十二歲的她硬是要將葉子塞回他手中,無憂無慮的同他笑著,鬧著,想象當這座書樓建成後,會是如何高雅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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