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姊鎮宅 第九章 春夢般喂藥

作者 ︰ 簡瓔

銀衫仔細看了合同並無不妥之處,倒是岳十娘讓利許多,讓她很是感動。初做生意,就能找到像岳十娘這樣處處為她著想的合伙人,她很幸運。

「妹妹,那樓大人不是說要給咱們的合同做見證?我昨日便派人給樓大人捎了口信,還以為他會準時到呢,卻是至今不見人影,想來是不會過來了,咱們自個兒寫好契約畫押也是一樣。」

銀衫心里其實也掛記著樓天臨,也記著他要給合同做見證一事,她甚至自作多情起來,以為一出門他又會在她家大門外等她,沒見到他而是見到巧繡莊的車夫時,她確實難掩失望,一路上都胡思亂想、患得患失。她還以為到了巧繡莊能見到他呢,莫非要見證合同一事只是隨口應承,並未放在心上?

寫好合同,岳十娘還有許多事要忙,要做試衣間、要買伺候試穿的丫鬟,那些事銀衫都幫不上忙便告辭了。她出了巧繡莊站在大街上看過去,錢莊布坊、酒樓茶館、香料鋪、藥材鋪、米糧鋪、書鋪……她出神起來,思忖著還有什麼商機?

也不是她貪心,而是未雨綢繆,畢竟她並非一人飽全家飽,每日睜眼就有連她在內的八張嘴要吃飯,她必須有最壞的打算——如果書不賣,雪兜也不賣,她還能做什麼?

她想給她娘找點事情做,她覺得越是在家里歪著越會生病,加上她娘又愛胡思亂想,整日愁眉不展影響家里氣氛,若能讓她有事忙分散注意力,可能就不藥而愈了。

還有,招寶、進寶都七歲了,也該上學堂認字了。若不是這鄉下地方沒有女子上學堂也沒有女子學堂,夫子更是不收女學生,她也想送金金、銀銀進學堂里認字。

但不打緊,她們沒法上學堂,她可以教她們,絕不讓她們變成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

當務之急,她必須先搬到城里來,住在銀杏村太不便了,他們又被貼上讓孟家逐出族譜的標簽,搞得她娘都不敢去外面走動,弟弟妹妹們也被村里孩子嘲笑,再這麼下去大家心里都會生病。

總之,百廢待興,她有得忙了。

銀衫在街上觀察了半晌,沒發現什麼商機,正想往明月書坊去問問她的書賣得如何時,踫巧見到路明從一間飯館出來,手里提著油紙包。

剎那間,她心里一跳,本能地搜尋起樓天臨的身影來,卻是不見他的人影。

他沒有出來嗎?是衙門里有什麼大案嗎?他應當沒事吧,就只是抽不開身到巧繡莊見證她們的合同……

「孟姑娘!」路明一邊喊她一邊大步走近。

「路明大哥。」銀衫在原地朝他頷首,故作尋常地問道︰「大人沒出來?」

路明嘆氣。「我們少爺病了。」

「病了!」銀衫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低呼一聲,腦子也轟一聲亂了。

「是啊,病了。」路明無精打采地道︰「我們少爺前幾日回來時淋了雨,整個人像從水里起來似的,夜里便開始發燒,還燒得不輕。」

銀衫心里一跳。

前幾日……她想到那日從明月書坊離開,他送她回銀杏村,就在她進家門後忽然下起了雨,雨勢還越來越大,當時她馬上又沖到門外,已然不見一人一馬的蹤影。

難道他是那日染了風寒?

「那個,孟姑娘——」路明有些欲言又止。「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們少爺?」

銀衫沒想到路明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著實一愣。

路明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我明白男女大防擺在那兒,非親非故的要姑娘去探望我們少爺確實無禮了些,可我們少爺他……他夢里囈語總喊著姑娘的名字,想必是十分掛念姑娘,所以我才想是否能請姑娘去看看我們少爺。」

銀衫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跟了路明回衙門,听到樓天臨病了,還喊她的名字,她沒法不動搖。

不管之前她是怎麼說服自己他們是雲與泥都沒有用,她想見他!她腦子里就只有這個想法,讓她再也顧不上其他了。

路明領著她到樓天臨的房間,鄭重地托付道︰「我們少爺就交給姑娘了,我去把少爺的藥熱了端來。」

銀衫輕輕地推開門,自己進了房間,房里有藥香和檀香兩種氣味,分隔外間和里間的深藍色帷帳捂得密實。她快步走過去,輕手輕腳的撩開帷帳,走近床邊透過絲帳看到樓天臨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他燒得兩頰通紅,眼楮緊閉。

銀衫把絲帳收起來掛好,瞥見一旁桌案托盤上有一碗顯然已經涼了的粥,看來都沒動過。她蹙眉,伸手模了模他的額頭,燙得驚人,他是都沒吃東西嗎,這樣怎麼行……

「孟姑娘——」路明端著湯藥進來了。「少爺該喝藥了。」

銀衫嘆了口氣。「我來吧。」

路明把托盤遞過去。「姑娘可能要費點心了,少爺他喝不進藥,我和徐壯分工合作,徐壯捏著少爺的下巴迫他張口,我再勉強用湯匙撬開少爺的唇齒,一匙一匙慢慢地才能喂進嘴里,可湯藥只有少量流進爺的口里,大半都灑在衣衫上了,所以連日來病情始終不見起色。」

銀衫接手托盤。「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

路明走前又道︰「姑娘安心待著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姑娘在這里,也不會讓任何人進來。」

他想了很久,決定不把少爺和孟姑娘的事往京里的夫人遞消息,那什麼長樂長公主還是南康郡主的肯定都收服不了少爺,在他看來,孟姑娘行……不,少爺根本已經被孟姑娘收服了。

所以,夫人早知道和晚知道沒什麼不同,因為少爺已經有了定見,那定見是夫人也沒法阻止的,他也不會听夫人的。

既然少爺不會听夫人的,那他又何必早講讓夫人提早難受?

路明帶上房門,銀衫端起藥碗輕抿一口,入口的苦澀令她皺眉,這麼苦,也難怪他潛意識里抗拒喝藥了。她不假思索的含了一口藥在嘴里,以飛快的速度渡進他嘴里。

她沒時間猶豫,此時讓他把藥喝下去最重要,前生育幼院的孩子又鬧著不肯喝藥時,她都是自己喝了藥,含在嘴里喂孩子們喝的,院長多次阻止她,擔心她被傳染,可她還是很堅持。

傳染就傳染,她是大人,抵抗力比較強,孩子不一樣,稍有擔擱就會越加嚴重,真的是在跟時間賽跑。因為他不肯吞下,她的舌尖在他口里攪動了幾下,湯藥便順利吞下去了。

她就用這種方法讓他把整碗藥都喝了,成功的沒有讓汁液流出來,倒是她的口里滿是苦味。過了片刻,藥效發作,他開始出汗。

架子上有一盆水和布巾,她打濕了布巾回到床邊替樓天臨擦汗。

半個時辰過去,他的燒退了,臉色不再紅得嚇人,但衣衫也半濕了。銀衫見他退燒便也放心多了,她去喚了路明來替樓天臨更衣。

見到主子退燒了,路明驚喜交集。「姑娘是怎麼喂藥的?看來藥都喝下去了,這才能退燒。」銀衫輕描淡寫地道︰「大人挺配合的,我讓他張口他便張口了。」

「這麼神奇?」路明古怪的看了銀衫一眼,怎麼少爺就沒這麼听他的話?不管他求爺爺還是告女乃女乃,少爺的嘴就是不張。

路明表示,少爺昏迷也偏心啊,只配合姑娘。

銀衫也知道自己的說法說不過去,可她又不能說實話。「路明大哥,大人要喝的藥都送來這里讓小爐溫著吧。我會按時喂大人喝藥,相信大人很快便會好起來。」

路明松了口氣。「喂藥真是苦差事,有姑娘在實在太好了。」

稍晚,路明提了食盒來。「天色晚了,姑娘不回家怕是家里要擔心了,要不要我去跟孟大娘說一聲?」

他已經直接當作銀衫要留下來照顧他家少爺了,那他這正牌小廝就負責給未來的主母打打下手、跑跑腿,順道也培養下主僕感情。

「不用勞煩路明大哥了,我原就跟家里說了今日可能留宿巧繡莊,就當我是宿在巧繡莊吧。」

出門前她就對娘說了,今日有許多事要與岳十娘商議,若時辰晚了可能在巧繡莊留宿,不必擔心她,鎖好門窗再睡。

前陣子家里門口來了一只黑色的流浪公狗,看著實在可憐,她便收編了,幾根木頭搭了小屋,鋪了干稻草讓牠睡在院子里,取名為小黑。

家里頭三個男孩子,招寶、進寶、來寶都喜歡得緊,時時找牠玩,金金、銀銀雖然沒說什麼,但都會專程弄飯給牠吃,如今倒是看家的好幫手,有什麼風吹草動,小黑一定吠叫,像這樣夜不歸營的日子,她心里也踏實許多。

「那少爺交給姑娘了,我就睡在隔壁耳房,姑娘有事就叫我。」想了想,他又畫蛇添足地道︰「若姑娘沒去叫我,我也絕不會自己進來,所以姑娘盡避放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銀衫有些啼笑皆非。人還病著呢,昏昏沉沉失了意識,她是能做什麼?

「路明大哥盡避放心,我是不會趁大人沒知覺的時候偷打大人的。」

路明抽了抽嘴角。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泵娘!

這一刻,他同情起他家少爺了,看來他家少爺的情路會很坎坷哪!

皇上回了信——

孟銀衫乃是朕的女人,你不得痴心妄想,若是讓朕知道你踫了她一根頭發,朕就抄你全家,再抄九族!讓你們樓氏在大寧的歷史中灰飛煙滅,讓你無顏見你樓家的祖先,因為這一切都是你不該有的貪念造成的!

樓天臨由夢中驚醒。

想到適才夢里的情節,聖旨上的疾言厲色,他出神的望著帳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里纏繞的一個感覺那叫做不爽。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這樣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到底都在想什麼才會作這樣的夢?

不錯,他是僭越的給皇上寫了密函,詢問派他來找的女子是何人、是何樣的身分,皇上尚未有回音,估計那密函可能尚未送至京中,因此他的心也只能懸著,如此日有所思才會有了那樣荒唐粗糙的夢。

他很了解皇上,深信皇上除了天愛不會看其他女人一眼,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孟銀衫真是皇上的女人……

「大人……」模糊的囈語傳來,他心里咯 一聲連忙轉移視線,就著房里微弱的燭光,這才發現他床沿趴睡著一個人。

那動人如玉的側顏,不就是他心尖上的那個佳人嗎?頓時,他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可是旋即他又冒火了。這大半夜的,她怎麼會在這里?是誰那麼胡鬧讓她過來的,若是讓人看見了,她的閨譽還要不要?

不對,若是她的閨譽叫他毀了豈不更好,他便理所當然要為她負責,等到拜過堂成了親,到時就算是皇上也拿他莫可奈何。

她像一團安靜的火光,他忍不住側過身去輕撫她的臉頰,眼神帶了點迷離。

其實,除了皇上聖旨發飆的夢,他還作了另一個夢,一個春夢,就是夢見她來照顧他,嘴對嘴的渡他喝藥,她的香舌在他口里攪動引得他將湯藥喝下,他幾乎不想醒來,想永遠在夢里喝她喂的藥,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飴。

原來不是夢,她真的來了。

能這樣安安靜靜,沒有旁人打攪的看著她,真好。若是她能上來睡在他身邊,更好。要不,把她抱上床?

不行,這構想立即被他自己否決了。

若是把她弄醒了可就沒戲唱了,他還想跟她在這沒有閑雜人等的小天地待久一些。

他微笑而寵溺的看著她,心里的想法很多,最想帶她回京里生活,他來養她就好,她不必過得那麼辛苦,當然了,她的家人也全都要一塊兒去,家人是她的一部分,她很在乎她的家人,他也同樣會予以珍視。

想到孟金金、孟來寶不是喚他大人,而是大姊夫,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還忍不住幻想他一個一個模模他們的頭發紅包的畫面。

很奇怪,他不曾覺得孩子可愛,可她的弟弟妹妹卻挺有他的眼緣,這自然便是愛屋及烏了。

時間在各種甜蜜情節的想象中過去,直到銀衫的眼皮有了動靜像是要醒了,樓天臨這才連忙閉上眼楮。銀衫也不知自個兒何時睡著的,又睡了多久,她醒來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將手放在樓天臨的額上。

沒再燒起來,她暫時能放心了,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照顧發燒的小朋友,她太有經驗了,反復發燒是基本。見他被子有些滑落,她將被角掖好,听到外頭打更的聲音,他該喝藥了,否則很容易再發燒。

他的藥就溫在小爐上,她倒了一碗過來吹涼,老法子,先含在嘴里再喂他,她動作輕柔的不像在喂藥,像主動在與他纏綿。

樓天臨被她如此喂藥,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腦子一片恍惚,呆滯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他以為是春夢的美好情節,原來是真的,她真的嘴對嘴為他渡藥,若不是心中有他又怎麼能做得到?

最後一口,她柔軟小巧的香舌在他口里輕輕攪動,滋味美妙的讓他要上天堂了,他的分身也因這無心挑逗起了反應,實在太難受、太磨人了,他努力忍耐著不回應,這自然是莫大的煎熬。

但是,寧可他備受煎熬也不能讓她知曉他是清醒的,否則她肯定落荒而逃,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軟玉溫香便會從他懷里溜走。

銀衫喂完了藥,嘴里苦澀的藥味留流不去,她想去倒水喝,不料樓天臨卻有意識似的拽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眸並沒有動靜,劍眉微蹙,喃喃地道︰「不要走,衫兒,不要走……」

銀衫天生就很受用旁人的「需要」,這會兒也一樣,他這般哀求的語氣令她心里軟成一片。

「我不走。」銀衫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溫柔的拍了拍,再將他的手蓋進被里,再度掖好被角。樓天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想永遠病著,讓她永遠照顧。

可惜天不從人願,因為按時喝了藥,第二日他的情況就好多了,路明請來大夫診脈又開了幾日的調養藥,這下他想再裝昏迷都不成了,只好「醒來」。

「少爺總算醒了。」路明大大的松了口氣,他伺候了幾日,少爺病情益發嚴重,可到了孟姑娘手上就痊愈了,真是神奇。

「孟姑娘呢?」樓天臨蹙著眉,他已經坐了起來,背靠著靠墊半坐著。

大夫來之前,他听到路明讓她先出去,等大夫走了再進來,免得被大夫見到她在縣令大人的房里,要傳出什麼閑言閑語就不好了。

「在秋香房里。」路明奇怪地問︰「少爺怎麼知道孟姑娘來了?」

樓天臨瞪了路明一眼。

他會跟路明說他是怎麼知道的才奇怪,那是他和銀衫之間的私藏親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就是知道。」他拿出了主子的權威。「你送孟姑娘回去,跟她說我已經沒事了,讓她回家好好休息。」

路明有些不以為然。「少爺,孟姑娘照顧了您一夜,您不親口跟她道聲謝?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樓天臨冷笑回道︰「還沒跟你算帳,誰讓你請孟姑娘過來?若是有損孟姑娘閨譽的謠言傳出去,你能負責?」路明被罵得一愣一愣的,但听到後來他卻得意一笑,賴皮道︰「小人不能負責,少爺負責不就好了?小人是玻璃心腸水晶心肝這才把孟姑娘請來,瞧少爺昨兒個還話都不能說,現在不就生龍活虎了嗎?」

「別耍嘴皮子了。」樓天臨臉色微沉。「我要寫信,取筆墨過來。」

「又要寫信?」路明嘀咕。

他家少爺才給京里寫信沒多久,皇上那里都還沒回音哩,也不知道他家少爺寫了些什麼,他比較想知道他們還要在白陽縣待多久,何時能回京?

事實上他覺得有些不對,他家少爺是來暗查賑災金弊案的,可是卻沒怎麼見他在查案,實在不像他家少爺的作風,他家少爺可不是懶散辦事的主,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嗎?

「你讓徐壯拿筆墨過來,你不用過來了。」樓天臨一橫眼。「你送孟姑娘回去,吩咐車夫慢慢走,別顛著姑娘了。」

事到如今,他很明白自己一顆心都在銀衫身上,他跟她不可能再沒什麼,因此他非要問清楚不可,皇上究竟為何要找她?

多年前他曾在圍獵時舍身救了皇上一命,原是皇上大意要入虎口,他代替皇上入了虎口,他傷重命危,療養了整整一年。

因此,皇上許了他一個承諾,能為他做任何事,能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如今,他要動用那個承諾了。

密函上,他只問了一個問題。

御書房里,案上厚厚一疊折子待批,但李凌反復看著由渠州驛站傳來的密函,垂著眼楮,食指輕輕敲著御案。

「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是不是朕的女人?」李凌蹙著眉。「徐治貴——」

「奴才在。」

李凌不置可否地道︰「你說說看,天臨問這個是想做什麼?」

「依奴才看來,樓大人可能找到皇上要找的人了。」徐公公畢恭畢敬地答道。李凌眸光一閃。「何以見得?」

徐公公把頭垂得更低了。「而且,似乎還和那女子之間有了點什麼。」李凌微微挑眉。「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徐公公有條不紊地說道︰「樓大人一向對女人不上心,若是跟那女子沒點什麼,只消把人給帶回來便成了,又何必追問皇上與那女子的關系,且還用了皇上的承諾,讓皇上不回答都不成,這便表示樓大人很在意,非常之在意那女子的事。」

李凌微微彎起嘴角。「徐治貴,朕都沒看出來的事,你卻看出來了,莫非在進宮之前你有過喜歡的人?」

身為大寧朝最年輕的御前首領大太監,徐公公的定力非常人能比。「皇上貴人多忘事,奴才七歲進宮,彼時皇上也是七歲,欽點了奴才伺候您。」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懂情愛嗎?真是。李凌模模鼻子。「當朕沒問。」

知道樓天臨問話的意思之後,他原想捉弄一番,可君無戲言,這是天臨舍命換來的,他又豈可胡亂答之?再說了,那家伙從未愛慕過任何女子,在他苦追天愛時還不斷嘲笑他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的行為實在愚蠢,如今那家伙好不容易動了凡心,他倒要看看那家伙要如何不蠢,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那家伙能多理性。他提筆回復了密函,心情頗好的笑道︰「看來白陽縣肯定是好山好水,天臨到那里就正常了,難怪皇後要推薦他去了。」

「娘娘英明。」徐公公心悅誠服地道︰「娘娘看的事,從來就沒有錯過。」

李凌看著徐公公那俊秀文雅的容貌,有些找碴地問道︰「那你說說,皇後為何直到前年才肯點頭嫁給朕?」他老是覺得徐治貴在暗戀皇後,否則,宮里人多半不喜歡言行皆太過孟浪的皇後,徐治貴為何從未說過皇後一句壞話?

「回皇上——」徐公公微微一笑。「肯定是娘娘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最好。」

這意思是,皇後不是真心愛他才嫁給他的,而是在吊他胃口?且還是因為男人的通病?李凌不滿意了。「徐治貴。」

「奴才在。」

李凌板著臉。「朕不許你再這麼說。」

入夜,一名女官匆匆來到百華宮,這里是賢太妃所出的長樂長公主李歆瑤的宮殿。

「參見長公主。」她是御書房當值的女官沐華。

李歆瑤也沒讓她起身便連聲催道︰「快說,听到了什麼?」

「回長公主的話,樓大人似乎是有女人了。」

她在外間听得不甚清楚,但她肯定听到了樓大人的名字和女人兩字,具體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長公主催她催得緊,如果她再沒听到什麼有價值的,她那在百華宮當差的妹妹就會被刁蠻長公主折騰得死去活來,所以她寧可冒險胡亂拼湊,也不敢再說自己一無所獲。

「女人!」李歆瑤重重一拍桌子。「哪個女人膽敢跟本公主搶男人?」

「奴婢不知……」沐華深吸了一口氣。「听說樓大人此刻人在白陽縣。」

「白陽縣?」李歆瑤蹙眉。「那是什麼鬼地方?」

沐華惶恐道︰「奴婢不知。」

李歆瑤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算了,本公主自個兒會查,你下去吧,听到了什麼,立刻來向本公主稟告。」沐華松了一口氣,連忙又磕了幾個頭。「奴婢明白,奴婢告退。」

沐華一走,大宮女綺兒便道︰「長公主,奴婢瞧那沐華肯定是听錯了,樓大人那是什麼人,從來不看女人一眼的,怎麼可能就有女人了?」

李歆瑤撇了撇嘴。「本公主也相信天臨哥哥不可能與女人有糾葛,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是鄉下地方的狐媚子對天臨哥哥使手段,那就說不定了。」

放眼京城,唯一能與她匹配的就只有樓天臨。他不但家世傲人、儀表堂堂且又有功名在身,她是宮里唯一的長公主,皇上唯一的妹妹,不但她父皇母妃寵愛,不是她生母的母後也寵著她,向來沒有她得不到的。

可是,如今那死不要臉的賤人南康郡主顧佳然竟然敢說他們顧家在和樓家議親!

哼!皇後是她嫂子,皇兄也疼她,難道樓家會舍她這個長公主媳婦兒而要顧佳然當媳婦兒嗎?顧佳然不過就是郡主罷了,顧佳然的兄長手握兵權又如何?這天下可是她李家的。

「長公主還是別想了。」綺兒勸道︰「長公主在這兒煩惱也無用,那白陽縣不知在哪兒呢,又不能過去看個究竟。」

「誰說不能了?」李歆瑤冷笑一記。「本公主要做的事,何時做不到了?」

綺兒瞪大了眼。「難道長公主……要去白陽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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