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錦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臨行之際

作者 ︰ 桃其實

宋澤和楊演的面目微呆,下巴往下掉,透過兩唇的縫隙,依稀還能瞧見瓷白的牙齒,時間久了,饒是陸清離也有些不耐煩,掃了面前人兩眼,「還不去收拾?」

楊演先回過神,連忙褪去了。

倒是宋澤,回過神時,忽而想起一件忽略依舊的事情,慎重的開口,「主公,甘霖院那邊的兩名妾室以及陸清裕怎麼辦?」

那兩名妾室在陸清離的二叔死了以後,怕陸清離對她們不管不顧,也越發的守本分,陸清裕長到七歲,授課的老師也從未停歇過。

若他們這麼離去,府中只剩下孤兒寡母,朱潮兵變以後,也定遠侯的封號怕是也到此為止,若是陸二叔只是害了葉嘉寧還好說,可陸清離的生父便是毀在陸二叔的手中,宋澤已經不覺得陸清離會安排好陸清裕的後路。

相反,宋澤覺得,陸清裕是不能再留的+.++,畢竟陸二叔的死和陸清離月兌不了關系。

宋澤厲害就厲害在心狠手辣,因此陸清離才會將宋澤派去建州,因為他料定不論見到什麼,宋澤都不會改變初衷,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而衍玉自幼跟在陸清離身邊,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若論權謀,比起平遙和宋澤都遜色的多。

平遙很忠心,武功是他們三人之中最高的,但平遙身上還是帶有不容磨滅的正義感,因此比起宋澤,更多了一些人情味,這也就是為何平遙會開口替蘇拂說項。

在宋澤心里,冤冤相報何時了,斬草除根是十分必要的。

宋澤所說的問題,陸清離自然不會落下,他比他們三人的眼界更寬,看的更準,針對于陸二叔的計劃堪稱天衣無縫,就連送到當今聖上手中的證據,都同他無半點關系,陸清裕當時不過五歲,兩名妾室又是怯弱的性子,根本不會想到是他做的手腳。

畢竟這個世上,弒父的人並不多,他給人的印象一貫溫和,尋仇也絕對不會尋到他身上。

想著,他淡然的吩咐道,「平遙會留在閩地收拾殘局。」

宋澤應了,下意識想著,平遙留在閩地絕對不會僅為了那兩名妾室同陸清裕的事情,想來主公還有其他事情吩咐。

宋澤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已經習慣遇事不多問。

書房有人過來,是紅纓和墨竹,陸清離曾使人喚她們過來。

墨竹和紅纓比起常常待在陸清離身邊的衍玉平遙來說,鮮少有機會見到陸清離,雖然他一襲錦袍坐在那里安靜的很,但他不經意的蹙眉,幽幽深邃的眸子,都能引起她們的顫栗。

她們兩個小心翼翼的福了福身子,什麼也不敢多問,只等著陸清離的吩咐。

陸清離像是想著什麼入了神,不急著吩咐她們,反倒是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听他開口,語氣平淡無波,視線也不在她們身上,卻讓她們暗自松了一口氣。

索性陸清離的話並未說幾句,她們得以從這個令人分外心驚之地逃月兌。

自然她們也未來得及質疑,陸清離吩咐她們的不過再尋常之事,為何特意讓人將她們叫了過來。

不過這個答案,今日已過,她們便該知曉了。

一撥撥的人進了書房,復又出來,如此往返四五次,被罰去扎馬步一個時辰的衍玉才算是真正的月兌離苦海。

衍玉捏了捏有些打軟的腿,有氣無力的往書房里去,其實並沒有這麼夸張,無非是想博取自家主公的同情心罷了,只不過這一招不大有用,偏偏衍玉樂此不疲。

只不過這次他來不及知道結果了,他拖著打軟的腿,剛要進書房,便見一個藏青色的人影兒先他一步,轉過身帶著淺淺的笑,「衍玉,又被罰扎馬步了?」

身影兒的主人已有好幾個月不曾踏足定遠侯府了,一來是因著陸清離養病,二來則是避諱,至于避諱什麼,只有範丘自己心里清楚。

範丘之于衍玉來說,不過是個小插曲,只是因著這個插曲,他戲也做不成了,只好黑著臉跟在範丘身後走進了書房。

見衍玉回來,陸清離看也未看,衍玉對此習以為常,默默站到陸清離身後。

範丘在陸清離面前倒是嚴肅不少,細細打量了面前人幾眼,見其面色蒼白,身子雖然挺直,卻依舊瘦弱,面上便浮現些擔憂,「不是修養幾個月了?怎麼還是這副模樣?」

若是往常,陸清離定然會三兩句便將這話給一筆帶過。

只是今日,陸清離默了聲,「大抵是大限將至。」

大限將至,听起來帶有一股哀絕之氣,範丘下意識皺眉,斥責道,「說什麼胡話?」

若說這閩地還有誰敢一言不合斥責陸清離,且不畏懼他的手段同陸清離較勁的,便只有範丘了,究其緣由,大抵是範丘的心從根本上,都是往陸清離身上偏的。

陸清離並未收住話音,輕聲道,「阿丘,你現今並非是十歲,事分好壞,你自己應有判斷,我不可能一直幫你修正,如今閩地的局面我信你自有定論,往後思事時應謀定而後動,勿要似牆頭草也不要太過愚忠,其間的尺度需有你自己把握。」

陸清離一反往常,出口就是這麼些話,真像是交代遺言一般。

範丘面色漸漸有些黑,本要發脾氣但看面前人虛弱的身子骨又堪堪忍住,直到陸清離說得多了,自己都有些口渴才得以停下。

範丘在侯府待了一個時辰有余,多半都是听陸清離的教導,怕是這一次之後,要嚇得不敢再來。

臨走時,陸清離開口讓衍玉送他出門。

範丘少不得拉住衍玉多問了幾句,衍玉緊抿著唇,不能告知範丘,他們將以金蟬月兌殼之計離開閩地,一時之間不知說戲什麼好。

範丘將衍玉的沉默不語當做悲戚,好似真的像是陸清離所說的那般,大限將至,他雖不信,卻也被這情緒沾染了些許,以至于出了侯府的側門還有些渾渾噩噩,下決心以後要來的勤快一些。

只是這時的範丘不知,今日大抵是他有生之年的最後一面了。

往日的那些情分,終究在分離時,變做某人自己不可磨滅的記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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