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蘭毓秀 第三百六十章 陋室茶香

作者 ︰ 酌顏

小小草屋土坯牆,牆里還混了稻草,三開間,但並不闊,小小的門,小小的窗,窗上糊紙,不厚,雖然未破,蘭溪看著也能感覺到風鑽進骨子里的冷冽,沒有石階,用一塊平整的大石墊腳,便可上得檐下,蘭溪想,看來,這位慈雲大師要對吃苦這樣修行很認真。

流煙輕扣門扉,門內有人道,「進來。」有些痞賴的聲音,她家的無良師傅,自在得恍若他是此間主人,而非客,鳩佔鵲巢的囂張。

不過師父這樣的囂張,恰恰給了人生地不熟的徒弟底氣,推門而開,小小的門,小小的窗,沒能給室內明光,門縫隙開的剎那,蘭溪幾人進得屋內,還沒有來得及看清身後,一道黑影撲面而來。

蘭溪驟然一驚,已被長柔極快地拉扯到一邊,那黑影卻是停也未停,直接越過她們,撲到了門上去,卻是一把將兩扇門一推,「 啷」一聲將門合上。黑影縮脖子齜牙,「冷死個人了咧!這冷風灌脖子,嗖嗖的。」

蘭溪的眼楮適應了室內的光線,剛好看見那人的樣兒,額角抽了兩抽,覺得丟臉,因為那沒出息的糟老頭子不是別人,正是她家無良師父,鼎鼎大名的平野先生,陸詹是也。

似是蘭溪的目光有些扎人,陸詹終于瞪了過來,「臭丫頭還是只跟屁蟲。」話落,拽拽地一抬下顎,越過發愣的蘭溪,走回他方才坐的地方,一**往下一坐,卻又是一齜牙,道,「我說你這個禿驢,你自個兒要吃苦修行,但好歹也該懂點兒待客之道吧?這又冷又硬的泥地,沒有地龍,你好歹燒盆火,仍給蒲團給人便算了事了?」

蘭溪的目光不由望了過去,小小草屋內不僅不太亮堂,不太暖和,甚至也不太寬敞,三間的格局,全部打通,一間坐了禪室,一間堆了雜物,另外一間,則用作待客了。說是待客,也不過就在屋子正中央擺了一張矮桌,置了幾個蒲團,桌上有只土陶粗制的茶壺,幾只同樣材質的土陶碗。

再望向陸詹口中的「禿驢」,與陸詹隔桌而坐,一身粗布淄衣棉襖,但想必是有些年頭了,那淄衣雖是干淨,但已洗到有些泛白,左手肘破了一個洞,絮的棉花**出來,已不是雪白的顏色。若不是那點著九個結疤的光溜溜腦袋,若不是那花白須發,慈眉善目,偏生微微笑著,仿佛一切了然于胸的高深莫測,蘭溪還真有些不敢認,這是她從前有過幾面之緣的相國寺住持慈雲大師了。

前兩回相見,都是前世已成為平王世子妃之後的事了。那時所見的慈雲大師,身披精制袈裟,手握赤金禪杖,光鮮得很,與今日所見,大相徑庭。

蘭溪心里難免有些驚愣。

與陸詹明顯的嫌棄與不耐煩相比,慈雲大師這會兒的神態可謂安閑自在,自取了那茶壺,又慢條斯理擺出三個碗來,一邊往碗中倒茶,一邊道,「老衲若是不懂待客之道,便不會坐在此處與你喝茶,而是在外邊與君恆切磋棋藝了。」

蘭溪暗忖道,原來,慈雲大師就是那位棋友。而那人,喚作「君恆」,君,是姓,亦或名?

「何況,說到做客的禮數,你也是數十年如一日,從來都是興之所至,不請自來。」還是淡定平靜的語氣,沒有起伏。

但蘭溪不知為何,硬是從中听出了兩分嘲弄,不由偷眼朝她師父看去,果然瞧見陸詹額角一抽,脾氣不太好地又要炸毛,「我可學不會葉君恆上門之前還要遞帖子那一套,明明多少年的交情了,做給誰看啊?虛偽!做作!」

原來姓葉!而且這位葉先生,跟她家師父不太和啊!

慈雲像是沒听出陸詹語氣中的爭對,將倒好的一碗茶推到了他跟前,終于抬眼望向蘭溪,卻是輕輕一掃,便又落在蘭溪身後的兩人身上,「抱歉了,兩位女施主。老衲這兒,只有三只茶碗,招待不周。這草屋後還有間房子,是平日里燒水做飯所用,方才那位耿護衛已和老衲的弟子明空一道去了,兩位女施主不妨也移步去那里,好歹有火,也暖和一些。」

這卻是要長柔和流煙回避的意思。兩人略略一忖,倒是不怕蘭溪在這里會有什麼危險,但仍然還有些猶豫,直到蘭溪朝著她們點了點頭,這才行了禮,無聲退下。

門,開了又關,小小的房間里,少了兩人,寬敞了許多。

慈雲將剩下的兩碗茶中的一碗推到了四方桌面門無人的一邊,笑道,「俗家有句話,叫女大十八變,想當年,小施主出生的時候,老衲還曾抱過你,卻不想,一轉眼,便已長這般大了。」

蘭溪挑眉,原來還是故人?而且是抱過她的?莫非這慈雲大師不僅跟皇室有關,還跟他們家也有干系?剎那間,蘭溪驚疑不定。

慈雲卻似看出她心中所想般,笑道,「小施主不必多想,你出生不到百日,就生了一場大病,請了大夫,吃了藥不見好。彼時正值敝寺做水陸道場,為香眾祈福,你母親便抱了你親上寺來,跪拜佛前,虔誠祈求庇佑,老衲因此才與小施主有緣得見。許是佛祖感念你母親一片赤誠之心,那日回去後,你的病便慢慢好了。反倒是你母親高興得很,特意來上了厚厚的香油錢。」

慈雲若非記憶超凡,便是這事讓他印象深刻,才能時隔多年,還能如數家珍。

蘭溪微笑沉默,斂裙在面門無人的四方桌一邊蒲團上跪坐下來。

陸詹卻有些不樂意了,鼻間嗤哼一聲,道,「你這禿驢莫不是在炫耀我家徒兒先與你結緣吧?」

蘭溪心頭一跳,又一個可以放心揭露他們師徒身份的可靠之人?抬起粗陶碗喝茶,借由茶碗的遮擋,從碗沿悄悄打量兩人,陸詹神色坦然,沒有說錯話的懊惱,慈雲更是眉也沒挑一根,顯然,並不驚訝,看來是早就知道了。

蘭溪便也因此放下心來,轉而真的喝了口茶。因粗陶碗的顏色比較深,看不出茶湯是否清亮,聞著雖不若那些上品珍茶芳香撲鼻,卻別有一種清新,輕啜一口,入口時覺微澀,吞下口,卻回味甘甜,意外地,嘗起來還不錯。于是,蘭溪雙眸一亮,不吝嗇地贊道,「好茶。」

陸詹一僵,額頭青筋蹦了兩蹦,片刻後才扭著有些僵硬的脖子,回頭狠瞪她一眼,「你哪時能說出好與不好之外的詞,為師只怕會當天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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