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蘭毓秀 第二百六十一章 暗敵

作者 ︰ 酌顏

房間的暗影處還坐著一人,沉吟片刻後,語調莫名地徐緩道。但那話語里的意思卻有那麼兩分難解。

先前那人听了,臉上怒色不見半分和緩,反而更多了兩分惱怒,「今回功敗垂成,只賴我不听先生勸阻,一意孤行。先生早前便有話勸我,讓我且按兵不動,莫要魯莽行事,都怪我,自認為算無遺策,勝券在握,卻不想……先生莫要怪我。」那人說著,便已從紅木圈椅上站起,斂去了面上怒色,神態恭敬地俯首作揖道。

暗影處的那人連忙站起,一伸手,便將人扶起,口中略作惶恐道,「子沐千萬不要如此,莫要折煞了在下。」

被喚作「子沐」的便也順勢站直身來,面上卻仍有些陰郁難解,「如今之勢,我倒也不是怕娘娘怪罪,只是怕是要損失不少……還要多多仰仗先生為我籌謀。」

「娘娘與子沐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如何會怪罪于你?何況,你也不想如此,不過想為娘娘分憂,卻錯估了蘭景芝此人罷了。」

原來這被喚作「子沐」的正是賈皇後的胞弟,賈家嫡支長房,排行第五的賈騏,如今任江浙按察使。可以說,整個江浙地方三座大山,其中兩個山頭都是賈家人,就算不姓賈的,也與賈家關系匪淺。

賈騏听罷這話,眼中卻是掠過一抹憤恨,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是看不明白。只怕我錯估的卻不只是蘭景芝一人而已。原本,我們的人已經將折子壓下,可是陛下還是知道了這里的情況,而且反應之快,幾乎是大水一發,消息便已遞了出去。這是誰遞的消息?還有,大哥在京中的安排盡被掣肘,最後居然派了和郡王來賑災。這和郡王可是個油鹽不進的老匹夫,陛下的賬他尚且不買,何況其他人?原先我還尚有疑慮,總覺得,他年紀輕輕,即便城府之深,也不該有此作為,卻不想這回功敗垂成,居然全因他所致。此子果真來者不善,他與齊王站在一處本是早已料得的,卻不想,居然與蘭景芝也走得這般近,如今看來,莫非蘭景芝也投了齊王不成?」

暗影中那人終于慢慢側轉過頭來,室內暈黃的燭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映照出一張沒有什麼血色,瘦弱但卻清俊的臉容,一雙眼,深邃無波,如同古井,波瀾不興。「我看未必。青陽蘭氏自來謹小慎微,從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錯,他們從來只會忠于皇權。」換言之,誰坐了皇位,他們就會忠于誰。可是……如同古井無波的雙眸中似被燭火映得幽光暗閃,若是目前尚坐在那個位子上的那一位的意思,一切就不好說了。

「且不說那蘭景芝,耿家那小子太不識抬舉,虧之前先生獻計,還想以聯姻拉攏他,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賈騏咬牙道。

「世事如棋,也許此時看著,是沒有了路子,但是誰知,轉眼就可能絕處逢生呢?」那人輕輕拍了拍舊白的衣衫袖口,卻是握拳放在唇邊,遮掩著輕咳了幾下,誰知卻是越咳越凶。

賈騏面色一變,連忙上前來,「先生怎麼又咳上了?我這就讓人去請了何老來。」

那人卻是連忙擺手,示意不用,卻是咳得臉色通紅,瘦弱的身軀顫動著,仿佛一張經年的舊弓,那弦已繃到了極致,只需再一點點力,就會徹底崩裂。

賈騏雖然滿面擔憂,但顯然卻不敢拂了這人的意,只能按捺著,在邊上有兩分無措地看著他咳得那般難受。

好一會兒後,那人總算止住了咳,原本咳得一臉通紅的血色一點點回落,卻比方才還要慘白。這咳嗽似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一般,腳下便有些虛浮,好在,那賈騏似是早有準備,連忙上前來,親自扶了人坐下,又捧上了熱茶,道,「先生快些喝口茶,明知先生身子弱,實是不該勞煩您,卻不想……勞累先生了。」

「子沐無需介懷,我這身子向來如此,也沒什麼好與不好,總歸,還活著也就是了。」那人有些無力地擺了擺手,面容失色,唯獨一雙眼,仍然閃爍著深邃而不屈的光。

賈騏忙道,「待得此間事了,先生便回京城去。京城能人雲集,這些年,娘娘也一直在為先生尋找醫術了得的大夫,重金之下,必有人能為先生治愈錮疾。」

那人眼中極快地掠過一抹幽光,嘴角輕扯,卻是淡然而灑月兌,「生死有命,何必強求。」

賈騏听罷,張嘴還想說些什麼,那人已經一揮手,轉了話題,道,「子沐,這回你已經知道錯了,便得听我的。事到如今,什麼都不要再做。蘭景芝也好,耿熙吾也罷,都暫且拋開,至于陛下的雷霆之怒,咱們受著便是。你身後還有賈家這棵根深蒂固的大樹,再不濟,不過折損些枝葉罷了,興許,還能讓這棵大樹,愈發欣欣向榮。」

賈騏似乎對這人頗為信服,更何況經了這一遭,滿心的傲氣也被打擊得低了頭,自然點頭稱是。

那人得了賈騏這句保證,似才放下心來,緩慢地站起身。「如此,夜深了,便歇著吧!」

「先生也早些歇著。」賈騏說罷,親自將人送到了門口,門口早已候著一個小廝,手里抱著一件披風,一件這人出來,便連忙將披風為這人披上,「雙陸,你好生照看著先生,若有什麼缺的,少的,盡管尋大管家,讓他親自去辦。」

「是,大人。」被喚作「雙陸」的小廝低頭應了聲,便在那位先生的示意下,扶住他,兩人慢慢步下了台階。

賈騏立在台階之上,眼看著人慢慢走遠,沒入暗夜之中,他才嘆了一聲。先生這身子是愈發不好了,若是這消息傳回了宮里,只怕……

而走進花園中的人,卻又再度咳了起來,好半晌,才又歇住,臉色竟又較方才差了好些,一眼看去,白得不見一絲血色。

「先生?」雙陸擔憂地望向那人。

那人卻是擺了擺手,抬起頭看天,方才還是月明皎潔,轉眼,竟有烏雲飄來,遮蔽了月光。這局面,似乎比想象的,要艱難的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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