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辭 第134章 娘家人

作者 ︰ 亦函

趙重華見到沐蘭就是好一通抱怨,「一眨眼的工夫你就不見了,叫我好找。」

「你自個兒亂跑,倒來說我。」沐蘭隔了黑紗點點她,又笑著問道,「你走累了吧?要不要找地方喝茶歇腳?」

趙重華勁頭還很足,說聲「不累」,在鋪子里逛得一圈。瞧著什麼都新鮮,一口氣挑了十來樣兒。韓掌櫃親自過來招呼,瞧著沐蘭的面子,給她打了一個十分可觀的折扣。

出了異珍閣,去逛剩下的半條街。趙重華依舊大手大腳,五花八門買下一堆,連沐蘭這邊的人都給她叫去幫著提東西了。

沐蘭卻是看的時候多,買的時候少。她滿心想的都是首飾圖樣,留心觀察來往行人的衣著打扮。京城不比小鎮,拋頭露面的除去男人,就是上了年紀的婆子媳婦,偶有幾個年輕女子,也都是貧苦出身,頭上身上少有飾品,實在沒什麼可*借鑒的。

特地拐進幾家珠寶鋪子看了一遭,听里頭的伙計介紹,說京城這陣子流行大件的首飾,什麼花禽鳥獸,什麼山水樓閣,花樣越繁復分量越重越受歡迎,一整套金瓖玉的加起來足有一二十兩。

沐蘭看完直咋舌,「這樣沉的東西頂在頭上,也不怕壓斷了脖子。」

「這算什麼?」趙重華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我們老家縣城有個富商太太,回回出來都要插戴滿頭的金首飾,偏跟我曾祖母一樣,是個頭發少又不愛戴假髻的,一路走一路掉,後頭專跟著兩個丫頭撿她掉下來的首飾。

不光頭上,頸子里又是圈又是墜又是鏈的,一只手腕上能掛七八個金鐲子,連鞋子的雲頭都是金箔的。有人給她估模了一下,說她出來一遭,渾身上下的金子總有五六十兩。

趕上陰天還好,一出太陽,只瞧見滿身金光,臉面兒什麼的全都瞧不清楚。知道的都曉得是她出來了,不知道的還當佛祖顯靈了呢。」

沐蘭叫她逗得「撲哧」一聲笑出來,「該不是將全部家當都掛身上了吧?」

「我瞧著也像。」趙重華跟著笑了一回,許久沒走過這許多路了,停下來便覺腿腳酸脹。抬頭望了望天兒,挽住沐蘭的胳膊道,「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吧,我可等不及吃你親手做的兒涼面了。」

沐蘭嗔一句「吃貨」,扭頭吩咐一聲,叫馬車到前頭的街口等著。慢慢悠悠地溜達過去,各自上車上馬,掉頭回了國公府。

進了大門,瞧見轎廳那邊多了幾乘轎子,便點了門房一個婆子問話,「府里來客人了嗎?」。

「回姑娘的話兒,確是來客人了。」那婆子彎著腰,滿臉堆笑地答道,「說是老太君的娘家人,這會兒正在後頭廳里用茶呢。」

沐蘭一怔的工夫,趙重華便扯了她的袖子,壓低了聲音將她心中所想問了出來,「安老太君不是孤女嗎?哪兒來的娘家人?」

沐蘭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叫瑞喜模出幾個錢兒打發了那婆子,又吩咐鶴壽道︰「你去瞧瞧,來的究竟是何方貴客?」

她對安老太君的身世不甚了解,只知道安老太君的父親也曾是大晉的一員猛將,立下赫赫戰功。後因傷掛印,朝中擔著個虛餃,在京榮養。

安老太君的母親早早過世了,安將軍因負傷之故亦再無生養,只安老太君一個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對其寵溺有加。若不然也做不出請人托情,縱著女兒女扮男裝參軍的事情。

安將軍病逝之後,朝廷收回勛祿,將軍府也隨之敗落。安老太君守孝期滿,成了解國公的妾室。

她來了這許多日子,從不曾听說過安老太君有娘家人。既能進得府來,想也不是冒名認親的。若果真是安老太君的娘家人,她少不得要換了衣裳去見客。

鶴壽答應一聲,腳步飛快地去了。

後頭的花廳里,安老太君神色漠然地坐在上首,下頭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生得一張瘦長臉,高顴骨薄嘴唇兒,天然帶著幾分刻薄相。

這會兒正捏了帕子抹淚,「……公公致仕之後,家里的日子是一年兒不如一年兒。田里本就沒什麼出息,開春一場大雨降下來,好好的秧苗兒全給毀了。

雖說後頭補種了,可到底是遭了災的,地薄土不肥,出來的苗兒稀稀拉拉的,十畝田能出一畝的糧就不錯了。您那佷子偏又在這節骨眼兒上病了,在老家看了多少大夫都沒瞧出個名堂。

那可是我們一家子的頂梁柱啊,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個女人拖著一群孩子如何過活?若不是實在沒轍了,我也不會厚著臉皮求到姑母您的跟前兒來。」

安老太君听這婦人哭訴了半日,面上始終風不動水不響的。

安將軍並不是安家獨子,身下還有一個庶出的弟弟。她這叔父文不成無不就,早早就成了親,幫著家里打理田莊和鋪子。安家所有人都當他是個老實憨厚的,安將軍早年喪父,對這個唯一的弟弟更是掏心掏肺。

可就是這樣一個老實憨厚的人,趁安將軍病重之際,把將軍府的家產掏個精光。等她料理完喪事再去清點時,就只剩下她母親留給她的那點子嫁妝了。里頭的好料子好木頭全叫換成了次品,古玩字畫也有一多半是假的。

她找上門去理論,她叔父上下嘴唇一踫,推得那叫個干淨。族里沒有一個站在她這邊說話兒的,連她嫡親的祖母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也難怪,她叔父打小就養在老太太膝下,慣會討巧賣乖,將老太太哄得滴溜亂轉,在老太太眼中,庶子跟親生兒子沒什麼區別。便是以前有些區別,親生兒子死了之後也沒區別了,不然除了這個庶子,日後還能指望誰去?

祖母靠不上,叔父又是個藏奸的,她一個孤女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可想而知。等解國公定親的消息傳來,她在安家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若不是賭那一口氣,她也不會痛快地答應解國公,入國公府為妾。

邁出安家大門的那一瞬,她便將祖母和叔父當成了陌路。她做夢都沒想到,隔得三十來年,還能再見到這一支子人,還有叫他們哭著求著的一日。

佛家有雲︰種如是因,收如是果。倘若她叔父還活著,她還真想看看他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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