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二十六回梅馨苑木槿探玉妃舒冉兒嬌柔惹人憐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白露茯苓,霜草結冰。有白鶴盤旋,頸叫沖雲霄。碧雲晴天,倒映晚空,正對蒼穹。余霞彌漫宮苑,澄澈殿宇樓閣,館榭妖媚。倩影疏疏,撥弄七弦琴響。十丈紅塵,舊夢一場,夢斷都成空。

自然,十一皇子和賢妃的死,在禁宮都傳開了。所指的對象,毫無疑問,都是玉妃指使的子礽。可憐玉妃被貶玫馨苑,身邊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小皇孫承乾被帶到了鳳藻宮,由木槿照料。先時是要宸妃照應的,可是宸妃還有十皇子和十公主,無暇分身,便交給了木槿。

初次進到陌生的鳳藻宮,承乾是哭個不住,好在木槿耐心的說教,哄著,這才讓承乾安穩下來。這一天是承乾三歲的生辰,他哭著要找他的母妃,還不停的哭鬧,菱角急了︰「還不如把這煞星給送出去呢!宸妃娘娘是嫌鬧得慌,娘娘可是到好,竟是好心接了來……」

見菱角這麼厭惡承乾,木槿無奈的說道︰「如今玉妃娘娘在玫馨苑里,沒有人照應。太子殿下又被軟禁著,不能出去。可憐這孩子一直哭,好在皇上喜歡這孩子,才不讓他跟著他的父親和祖母受累……」

可是在菱角看來,這都是怨著玉妃和子礽。她們沒有守好自己的本分,干嘛非要去動賢妃娘娘?木槿摟著睡著的承乾,對菱角說道︰「咱們還是外頭說去吧,這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倘或被他听了去,恐對他不好呢……」

到了外頭,菱角沏了一壺茶,說道︰「這事兒倒是讓桃夭背了黑鍋呢,只是她死得這麼蹊蹺,宮里也不給個說法。最後只能怨在玉妃頭上,你是知道的,在宮里,出現了這樣的事兒,其實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等過了這風頭,宮里照樣是風平浪靜。」

所以關于賢妃溺水一事,永遠也查不出來的。安懷義派人下的手,誰能查出來?誰又敢查?所以是沒有人多說什麼閑話的。听著菱角的話,木槿接口說道︰「這事兒誰又說得清呢,咱們還是安穩的過日子要緊。以後你也不要在胡說了,又不知要惹出什麼禍端呢……」

屋外的樹枝在寒冷中戰栗,木槿隔著窗子向外瞧去,風已經停了下來。她便打算著去玫馨苑看看玉妃,然後看看能不能去跟皇上說說,就算是有緩和的余地也是好的。菱角听了也要跟著去,木槿卻要她看著承乾。「我去去就來,你在這兒守著承乾就好,」木槿說著,便出門去了。

天果然還是冷的,雖說是這會子沒了風,她卻是凍得渾身瑟縮,這才曉得出來的時候,忘了拿銀灰鼠披風了。可是再回去又怕時間晚了,只好繼續往前走著。這時一件溫暖的貂絨披風,不知什麼時候,披到了自己肩頭。

她回過頭去,卻是看到了那雙熟悉的面龐。是了,是安澤宇沒錯。已經好久,好久都沒見到他的面兒了。記得還是九月的時候,她在自己的鳳藻宮門口,淋了一天的雨呢。算算日子,都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看著他,似乎瘦了。不是有歡顏照應麼,怎麼會變得這麼消瘦?木槿不禁有些心疼,可是一想起歡顏挽著他手臂的畫面時,她又覺著心里很不是滋味兒。索性將披風月兌下,遞到他手中,淡淡的說道︰「王爺的好意,本宮心領了。」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可是他卻叫住了她︰「傻丫頭,你當真不肯原諒我麼?」她盡量捂住耳朵,加快腳步,她不要听到這些,不然她會心軟的。隨後追上來的安澤宇,卻溫柔的環住了她腰身,將下巴壓在她的肩頭。他呼出的熱氣鑽入她的脖頸,一陣酥麻的感覺,立時傳遍她的全身。

這個懷抱,她是許久都沒有如此的溫暖了。真好,能夠這樣被自己心愛之人抱著,就算是北風呼嘯又如何,雪花飛舞又怎樣?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是春天,萬紫千紅,五彩斑斕的春日!

可是木槿卻沒有忘記的身份,有那麼一刻,她多麼想著,跟他走,去哪里都行。但是不能,不能的。她猛然從他懷里掙開,沉重的說道︰「王爺還是忘了我吧……」言罷悲情的走了,安澤宇卻無奈的望著那個倩影,不住的嘆氣。

位于皇宮西北角的玫馨苑,是關著失了寵的妃子,或是犯了錯兒的宮人的。哪里從來都是陰冷的地方,但是卻好過廢都。因為玫馨苑就在深宮,可是廢都卻遠在京都郊野。以前被關在這兒的一個太妃過世了,所以就剩下玉妃自己一個人居住,雖然是沒有侍女服侍,可是有兒媳綿憶和曇兒,就夠了。

當木槿走進這座窄小的院落時,心里不禁升起一陣薄涼之意。不是因為院落窄小,也不是因為這里破舊,不過是這里沒有人,多少有些冷清罷了。看到在院子里掃地的曇兒,木槿輕聲喚著她的名字,曇兒見了木槿,驚喜對沖著屋子里喊道︰「瑾妃娘娘來了,來看娘娘了……」

隨後玉妃被綿憶攙著走出來,看到玉妃這般羸弱,木槿不禁也上前扶住,關切的問道︰「還是進屋說吧,這外頭這麼冷。」說著同玉妃一起進了屋子。屋子里雖然也燃著炭火,可因為人少的緣故,這屋子里仍是掩不住冰冷的氣憤。

看著木槿單薄的衣衫,玉妃不禁說道︰「怎麼穿的這麼薄?凍出病來可怎麼好?」木槿微微笑道︰「因為心里還惦記著姐姐,所以就出來了,連披風也沒穿。」玉妃便對綿憶說道︰「你去把本宮的石榴紅披風拿出來。」可是綿憶卻道︰「那可是娘娘唯一御寒的外套呢……」

「本宮說讓你去就去!」玉妃急了,綿憶只好極不情願的開了衣櫃,見此情景,木槿便對綿憶說道︰「你也不用去拿了,你們主子也不容易。」見木槿這般說,玉妃道︰「可是你怎麼回去呢?外頭這麼冷,不然就讓綿憶送送你呢。」

木槿擺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瑾兒,」玉妃欲言又止,「子礽還好吧,還有承乾他……」玉妃一直惦記著自己的兒子和小孫子,這心情,木槿自然是理解。她便笑著說道︰「姐姐放心吧,他們都好著呢……」

雖然是朝中廢黜太子的呼聲那麼高,但是安懷義仍然有些不舍。畢竟已經責罰過玉妃了,子礽就一直被圈禁著。听說這中間,還病倒了。再加上嗷嗷待哺的小皇孫,安懷義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恰好木槿來書房找他,他便對木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木槿也是來替玉妃求情的,還說出了許多理由。安懷義皺眉道︰「倘或以後將這江山交給子礽,憑著他的老實,恐是斗不過那些藩王的。」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子礽雖說是樣樣優秀,卻過于老實木訥。安懷義的擔憂,不無道理。

暖暖的屋子里,晃動著透明的珠簾。木槿對安懷義說道︰「太子殿下怕是沒有謀害十一皇子的心,倒是皇上多慮了。」「你怎麼還提那事兒?」安懷義見木槿說著這些,都離不開子礽,似乎在為著子礽說話。

「可是你知道麼,各地藩王都是擁兵自重,」他說到了點子上,「他那里能斗得過他們?就算是由輔政大臣幫襯,可他們誰不都還是為自己的利益?朕只怕是這江山易主啊……」天朝自太祖皇帝開始,就一直變換君主。

朝政不穩,所以安懷義就想著,不要重蹈覆轍。否則這個江山就很難保住,木槿仔細想著,也是這個道理。就對安懷義說道︰「皇上說得不假,可是依臣妾看來,太子殿下德才兼備,又溫厚賢良,將來必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听了木槿的話,安懷義忽然問道︰「難不成是因為你和玉兒時陸府的人,你才幫著她的吧?」「皇上誤會了,」木槿低聲說道︰「臣妾說的是實話,而且太子殿下……」「朕累了,」安懷義見木槿一直說個不停,便找了個由頭,將木槿遣走了。徐公公走來說道︰「瑾主子說的也在理。」

可是安懷義卻不這麼認為︰「朕還是那句話,天朝是不能交給這樣一個老實厚道的人的。」見他這麼說,徐公公也無話可說。只是默默地收拾著書籍和筆墨,問安懷義道︰「皇上今兒晚上去哪里就寢?」

他伸了個懶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徐公公從袖子里拿出一個核桃大小的懷表,對安懷義說道︰「才剛過戌時,是該就寢了。」安懷義站起身子,隨口答道︰「去長吧,朕可是想著十公主了。」于是徐公公忙前去準備,安懷義卻說道︰「不用忙,朕自己去就行了。」

他也沒有乘轎子,只是邁著緩慢的步伐,在小徑深處走著。這冬夜難得的月色,很好的照在欄桿上,灑出一片干淨的色彩來。忽然,枯萎的竹林下,傳出一陣好听的歌聲,飄渺婉轉,悠長哀怨。

順著歌聲走過去,來到了湖邊的延禧宮,這里曾經是逝去的韓昭儀的寢宮。後來就由舒嬪住著。這一晚舒嬪無眠,她知道安懷義要去長,勢必要路過這里,就站在窗子口唱起了歌。而這歌並不是隨便唱的,是舒嬪初次遇見安懷義時,隨口唱的小曲兒。

桑椹兮梓紅,芳草兮萋萋。流水長,浮雲拂霓裳。藕荷清淺對幽香,小徑獨徜徉。鶯歌燕語把歌唱,自舞謬仙宮。桂樹兮枝繁,葉茂兮花顏。天晴雲淡,碧空映晚霞。流水兮潺湲,岸芷兮芳汀。

熟悉的曲調,喚起了安懷義久遠的回憶。還記得十年前的春天,他還是梁王殿下,在春日的陌上,賞這暖暖的美景。就是這歌聲,深深吸引住了他。就這樣,舒嬪被他接進府中,做了他的側妃。一直到他登上皇位,又封了舒嬪。賜居鐘粹宮,可是因為桃夭,使得她最終被擠出了那個寢宮。

好在舒嬪吃了一次虧,自然那也就不會有第二次了。他利用栽贓嫁禍的手段,不僅成功暗殺了賢妃,同時又打壓了太子殿下的生母,玉妃娘娘。舒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有誰欺騙了她,一次就夠了。那麼下一次,舒嬪就會反擊。在宮里這麼幾年,她不會再退縮了。

果真,安懷義折回步子,來到延禧宮。听著曲調,腳步不由自主的朝著玉階上走去。待大門被推開,是一層又一層的朱紗。透明的朱紗簾,在夜風的吹動下,來回翻動著。把舒嬪的倩影,襯托得若隱若現。他在紗簾里轉悠,尋找,尋找那個曼妙的可人兒。

終于,他看到了那個優雅的身姿,還有那哀怨的眼神。于是,他一把將她摟在懷內,喚著她的閨名︰「冉兒,朕這些日子,可是念著你呢……」舒嬪莞爾一笑,巧妙的轉了個身子,對他說道︰「皇上若是還記掛著臣妾,就應該到臣妾這兒來的……」

此時安懷義早已按耐不住內心的沖動,他像是餓虎撲食般,將舒嬪按在身子下,吻著她小巧的嘴唇,呢喃的說道︰「朕可是日日夜夜想著冉兒呢……」說著將那紅色的鴛帳拉下,桌案上的燭火,此刻也在忽明忽暗的搖晃著。

枝葉搖曳,露水低垂。延禧宮內,愛語呢喃,顛倒纏綿。燭淚早已滴完,而榻上的舒嬪卻是幸福的笑著,安懷義早已上朝去了。可是舒嬪卻不忍起身,嗅著枕上濃濃的龍涎香,簡直不敢相信,多年以後,自己竟然承受恩澤了。

就這樣,她是渴望著這一日的到來。那麼接下來,就是準備好迎接子嗣的到來。侍女聘婷走進來說道︰「娘娘還不起身麼,這都快晌午了。」舒嬪這才懶懶的下了床,對著菱花鏡子發笑。聘婷笑道︰「娘娘的臉色這麼紅潤,想來昨夜睡的定然很好吧……」舒嬪笑得更加燦爛了。

冬日的第一場雨,在雪花還在紛揚的時候,挾裹著北風,匆匆而來。天氣似乎又冷了許多,木槿端坐在軟榻前,披著厚厚的外罩,正在撥弄著小手爐里的灰。卻听見屋子里孩子的哭聲。

正自無聊間,只見菱角抱著承乾,說道︰「他怎麼一直哭,奴婢哄也哄不住。」木槿笑了︰「不是說讓你抱給女乃媽麼?」「還說呢,」菱角說道,「上次十一皇子不都是讓女乃媽給看丟了,奴婢可是覺著這女乃媽,可怖靠譜呢。」

但是菱角卻不知道怎麼去哄,木槿笑著伸出手來,將承乾抱在懷里,說道︰「這孩子怕是餓了,你去桌子上看看,是不是還有一碗煮好的粥。」菱角走到屋子里,看著那涼透的粥,道︰「還是等一會兒吧,奴婢還是熱一熱的好。」說著將粥倒到一只小鍋里,放在火爐上。

看著木槿喂承乾吃粥,先是放在自己嘴邊兒吹涼了,再喂給他吃。很是細心呢,菱角小道︰「娘娘還真是一個稱職的母妃,這孩子是有福氣了。」木槿卻嘆氣道︰「只是可憐他的父親和祖母。」小承乾吃飽了,就要下地去玩,菱角苦笑著︰「奴婢可是沒力氣陪著他了……」

帶孩子也真是累,所以木槿還是讓女乃媽把孩子抱走了。待菱角回來的時候,對木槿倒︰「真是奇聞呢。」「怎麼了?」木槿看著菱角嘴巴張得很大,就問道,菱角說道︰「方才奴婢送皇太孫去女乃媽的寢宮時,就听見廊下的兩個小丫頭,在說什麼舒嬪娘娘要冊封了……」

不想木槿听了微微一笑︰「這算什麼奇聞,我還只當是怎麼了。」菱角擺手道︰「這賢妃娘娘才剛死,怎麼舒娘娘就這麼快?」木槿笑著說道︰「宮里就是這樣的,你又不是第一次見,瞧你大驚小怪的。」「不是這個,大約那舒娘娘就是等這個機會呢,」菱角說道,「不然也不會到賢主子沒了。」

「這話你在本宮面前可以說說,」木槿提醒道,「到了外面,可不敢亂說的,你看賢主子死的時候,連個凶手都沒見著。」菱角忙捂住嘴巴,再也不敢言語了。這時外面有人敲門,菱角開門時,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宮人。他手里拖著一個包裹道︰「這是魏王爺送給瑾主子的,要瑾主子特特打開。」

上次都是他來的什麼草藥,讓木槿傷心來著,所以這次菱角沒敢接,就要讓那個宮人走。「誰呀?」木槿說著也走了過來,听說是安澤宇送來的,就婉言謝絕了。不想那個僕人說道︰「王爺說,要瑾主子親自打開,看了再收也不遲。」

思慮再三,木槿還是打開了包裹。正是昨日他給自己的那件貂絨披風,厚厚的,模著還真是舒服。木槿對僕人道︰「本宮收下了,你回吧。」菱角很是納悶兒︰「娘娘不是不收王爺的東西麼?」

可是這次不一樣,木槿在心里暗暗說道。她欣慰的拿著披風,抱在懷里,像是摟著安澤宇一般溫暖。他還記著自己,沒錯,他還記著自己。他還是在乎自己的,真好,木槿覺著好像是在夢里。

日子疏疏落落的過著,距離上次舒嬪被臨幸,已經有十天了。這十天里,舒嬪都盼著安懷義的再次到來,可是沒有,他一直都沒有出現。舒嬪很是失落,卻又很不甘心。聘婷出主意道︰「娘娘不如到書房去,給皇上送粥吧。」

清幽的拈香,在小鼎爐內泛著淡雅的絲縷。徐公公站在外面侍候著,見舒嬪走了進來,笑著說道︰「舒娘娘可是得了閑兒?」舒嬪亦笑著回道︰「勞煩公公通報一聲,就說延禧宮的舒嬪娘娘求見陛下。」徐公公卻搖頭道︰「還真是不巧,這會子皇上還正在批閱奏折呢,怕是要到午後了。」

舒嬪只好無奈的退了出來,這就要走,聘婷卻悄聲說道︰「娘娘倒不如這般……」舒嬪邊听邊點頭笑著,然後便讓聘婷先回去了。自己則站在廊檐下,任憑風吹雪打,也全然不在乎。

等到了午時,徐公公去司膳居端飯時,卻看到早已凍成「冰人」的舒嬪,還在枯枝下默默等候著。唬了一跳,恰巧安懷義也正往窗外瞧,這才問起了徐公公的緣由。等到安懷義匆忙趕過去後,摟著渾身冰涼的舒嬪,心里大為感動。舒嬪瑟縮的笑著道︰「嬪妾……嬪妾念著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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