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三十五回細心謹慎方成大事愚昧**惹來官司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午後的風夾帶著些晚涼,挾裹著荷塘的芳香,飄逸四方。這幾日宮里正在商討去西山狩獵的事情,也是為有喜的玉妃祈福。木槿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又要準備去狩獵時的醫藥飯食,又要分配各宮人數,馬車輛數。

看著手里的冊子,木槿連飯也顧不得吃。菱角端著熱乎乎的粳米粥,說道︰「姑姑還是歇歇吧,這些讓奴婢做就好了。」只見木槿手里拿著一支毛筆,連頭也不抬的說道︰「你先吃吧,我這里馬上就忙完了。」

「每次問姑姑你都這麼說,」菱角坐下道,「不吃飯哪里力氣?」這時木槿手里的毛筆被一個人拿了去,木槿還急︰「菱角,快別鬧了……」可是接下來卻是一個男子的聲音︰「什麼活計,忙的連飯也吃不下?」

她這才抬起頭,看到是安澤宇。便笑著道︰「王妃找到了麼?」他只是搖著頭,卻不接木槿的話題,。問道︰「菱角說得對,不吃飯,哪里有力氣?」說著要去看桌案上所寫的內容。秀麗工整的小楷,讓人看了分外舒心。

「各宮的人這不都分好了?」他拿起紙頁說道,「怎麼哪里不對?」木槿卻搖著頭,說道︰「按照以往的慣例,宮里有封號的妃嬪,才可有資格選擇去西山。可是你看這容嬪不肯去,但是皇上特特下了命令,非要她去,你說可怎麼辦?」

誰都不清楚,重華宮里的容嬪究竟是何許人物。而且她從來都不走出宮門,木槿听說她身患有疾,不能見風。就是上次霍皇後的壽誕,凝心公主的生辰,她都沒有到場,很有幾分神秘感。

倘若不是安懷義下旨,讓她前去,只怕是她就更不會走出重華宮了。安澤宇皺眉點頭道︰「這倒是個棘手的事兒,如今宮里除了皇後娘娘,誰敢違逆皇上的意思?再說了,宮里誰不巴望著去西山,獨獨她不願?」

一旁的祥瑞插嘴道︰「不是這樣的!奴才听重華宮的姐姐們說,是憂姑姑不讓容嬪娘娘出門,所以她才不肯去的。」怎麼,一個小小的教引姑姑,也要騎在主子的頭上麼?「姑姑真應該教訓教訓她!」菱角撅嘴道,「姑姑是最高侍女,難道姑姑的話她也不听?那就交給金姑姑好了!」

可能是有難言之隱,木槿自語道︰「大約無憂也是為了她好……只是為何皇上下了聖旨,無憂仍然要冒險抗旨?」「那你就去重華宮看看,」安澤宇提醒道,「省的自己在這兒胡亂猜疑,還耽誤了不少時間。」

听他說的也有道理,木槿便要起身前往。可是他又說道︰「都這麼晚了,咱們還是等明兒再去也不遲,再說離狩獵之期還有五天,你不用這麼慌得。」「可是,」木槿害怕耽誤了事情,安澤宇按住她的手,對菱角道︰「你去把粥熱一熱,不然你家姑姑夜里又該餓了。」

「本來這**一入夜,除了皇上,就不許其他男子出入了,」菱角歪著腦袋說道,「奴婢只是奇怪,怎麼王爺還能有此例外呢?」兩句話說的安澤宇面紅耳赤,他起身去追打菱角,菱角卻嘻嘻笑著跑開了。

天朝還有一層規矩,就是嫡系王爺可以留宿在宮里,但必須是未婚。安澤宇已經成婚,自然不能留宿。可是他人緣極好,而木槿在宮里又是最高侍女,宮人們都心知肚明。所以有時安澤宇帶到夜幕時分,那些宮人們也會給他留著門。

不過木槿還是勸他,讓他早些回府去。趁著菱角去熱粥的功夫,安澤宇從衣袖里拿出幾頁薄薄的信箋,對木槿說道︰「這是我給夕顏的休書,你看看。」怎麼回事,難道他要鐵了心休掉結發妻子夕顏?還要冒著得罪溫丞相的風險?

看著一臉驚訝的木槿,安澤宇微微笑著,然後輕輕拉著她的手,說道︰「我是宮里御林軍統領,負責京都安危。也手握重兵,有自己的軍隊。完全有可能跟朝廷抗衡,聯合軒弟的力量,登上皇位。」

「可是這些日子我想通了,」他認真的看著木槿,說道,「那些都只是過眼雲煙,唯有與自己心愛之人攜手,才是最有意義的。「他這樣認真的眼神,看的木槿面紅心跳。就是以前和安逸雲一起,也是雲淡風輕。

夜里沒有了風,只剩下荷塘處的蓮子,散發著幽幽的暗香。木槿勸了他好久,不讓他休妻,可是安澤宇不听︰「你放心,我自會有分寸的……時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自己也要注意飲食休息。」說罷又對菱角吩咐了一番,才戀戀不舍的離去了。

這里的菱角艷羨的看著木槿,說道︰「王爺對姑姑真好,奴婢若是姑姑,定然是要嫁給王爺的,姑姑還猶豫什麼?」「你哪里知道?」木槿仰望夜空,說道,「魏王妃可是溫丞相的外甥女兒,就算是他要休妻,也是要問問丞相的意思。」

說到休妻,哪里就那麼簡單。當初可是太宗帝親自賜婚,而且哪怕是夕顏有錯在先,安澤宇也不能去休妻。先時安逸雲為了能與自己一起,不惜拋棄所有的榮華富貴,可能又能想到最後竟是被貶海南?

所以說木槿是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安澤宇這個荒唐的舉動。菱角正要相勸,卻見祥瑞提著食盒走了進來,菱角接過食盒,說道︰「讓你去膳食坊,怎麼久才回來?」說著將食盒打開,將盒內的碗碟放在桌案上。

看著碗里的紅米粥,菱角不禁又皺起眉頭︰「不是說讓炖一碗女敕女敕的雞蛋麼?怎麼換成了紅米粥?膳食坊的杭姑姑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她哪里就沒了雞蛋?」豈料祥瑞也是很委屈︰「菱姐姐不知,我去跟杭姑姑說了的。可是後來重華宮的憂姑姑也去了,說是容嬪娘娘也要吃雞蛋。」

「這可就奇了,」菱角叉著腰問道,「膳食坊那麼大,就缺了幾個雞蛋?重華宮怎麼了,敢惹咱們瑾姑姑!」「先時是炖好給咱們來著,」祥瑞解釋著,「憂姑姑急等著要走,所以杭姑姑就把那碗雞蛋給了她。」

她仍是氣不過︰「那你不會再等等,讓杭姑姑再炖一碗不就成了?」「我怎麼不想?」祥瑞還著急著說,「可是杭姑姑說,已經沒有新鮮的雞蛋了。最早也要等到明兒晌午,采辦的才能給送上。」

偌大的皇宮,竟是連一個雞蛋也找不出,菱角偏不信︰「我就不信這個邪!我這就去看看,是她在說謊,還是她不願意給!」說著便要出門去討個說法,還是木槿攔住了她︰「你這是做什麼去?讓人家看咱們的笑話?」

為了平息菱角的怒氣,木槿才給她解釋道︰「這宮里負責采辦食材的是雲姑姑,她手下的單掌司是個嚴謹之人。大到祭祀犧牲,小到糕點雞蛋,她都及其負責。常常親自到原料之地去挑選,如果是過了季的瓜果蔬菜,她寧可不要,也不會讓宮里人去吃的。」

「想來雞蛋也是真的沒有了新鮮的,」木槿說道,「所以膳食坊才不肯做,這也是人家杭姑姑和單掌司的職責所在。」听了木槿的一番話語,菱角才重新坐下,點頭說道︰「听姑姑一番言論,奴婢才明白其中道理。」

看看時辰,木槿問起祥瑞,那重華宮索要雞蛋的緣由。祥瑞想了想,說道︰「這個奴才還真是不知……只是看著憂姑姑很是焦急的樣子,拿了雞蛋就走了。」木槿翻看著桌案上的那個花名冊,便對菱角說道︰「咱們是該去重華宮,看看容嬪娘娘了。」

可是菱角卻不贊成︰「她們重華宮這是擺明了跟咱們作對,姑姑若是去了,豈不是讓她們看笑話,說咱們掬塵閣都是難以容人之人。」「剛才還嚷嚷著要去討個說法呢,」木槿笑了,「怎麼這會子又不敢去了?咱們是坤寧宮的人,她們得罪了我不就是等于得罪皇後娘娘?相信她們也沒這麼大膽子。」

一旁的祥瑞也隨聲附和道︰「既然姑姑這麼說,菱姐姐放心好了,重華宮必不敢得罪坤寧宮的。」于是菱角笑了︰「那是自然,她們若是得罪了咱們,我就第一個跑去坤寧宮,告他們的狀……」

彩霞依依,鸞鳥回巢,古松翠柏,盤根錯節。綠蘿凋零一片片,風吹水池數漣漪。荷葉枯黃,夾雜斑駁綠意;蓮子熟透,滲透縷縷清香。偶有鷗鷺啄食,下剩的蓮子便墜落在水中,打出圈圈好看的漣漪來。

宮里的船娘和采蓮的宮女,加快了采蓮的速度,以便能夠趕在入冬之前,將蓮子儲備起來。杭姑姑有時也會親自到荷塘邊上,與宮女們一起采摘。掬塵閣處四周環水,蓮子最多,所以木槿總會同杭姑姑攀談幾句。

這日杭姑姑又來荷塘處,木槿熱情的吩咐菱角端水倒茶。「上次听祥瑞說,重華宮來要雞蛋,」木槿婉轉的說道,「究竟是怎麼了,這麼急著要?」她也沒太在意,便隨口道︰「每到這個時候,容嬪娘娘都會吃炖雞蛋的。」

什麼原因,沒人知道。杭姑姑猜想,定然容嬪是為了駐顏美容,「單掌司說這是慶余城的土雞蛋,駐顏效果最好,」杭姑姑說道,「**妃嬪無數,大約她也是為了美容,才要吃的吧。」

猜不透這其中的緣由,可是木槿總覺著有些蹊蹺。水塘里傳來宮女的聲音,杭姑姑放下茶杯道︰「我這里還有許多活兒呢,等什麼時候閑了再跟你聊。」說著匆忙離去。說道自己的懷疑,木槿忽而想起了金雀,記得上次未央的珠釵被偷,便是金雀判來的結果。

于是她便同菱角往司刑房去,剛走到門口,卻見一身白衣的菊若,神情落寞的往前走著。喚她的名字,她也不答應。「隨她去吧,」金雀隔著窗子,對木槿說道,「如今她的主子沒了,豆蔻也嫁了出去,她也不願在宮里,倒是願意守靈。」

好一個忠心的菊若,木槿嘆口氣,進了屋子。金雀見木槿這副模樣兒,笑了︰「還有什麼事兒難道咱們的瑾姑姑不成?」「慶余城的土雞蛋,你知道麼?」木槿索性開口,便說出了心中的懷疑,「若是一個人年年吃這些雞蛋,可以駐顏?」

「怎麼?你還要駐顏?」金雀哈哈笑道,「不是我說你,死去的永定侯,被貶去海南的齊王,還有當今的魏王殿下,不都是圍著你轉?尤其是魏王爺,宮里誰人不知?你根本就不用駐顏!」

這個金雀,只會開人家玩笑。以前在陸府時,只是知道金雀的毒辣,後來才知她頗有破案的天分呢。木槿羞紅了臉︰「快別說這些了,我是跟你說正經的……」「駐顏倒還真是有效,」金雀邊飲茶邊說道,「不過要是天天吃,可就有問題了。」

原來慶余城的土雞蛋,比別處的雞蛋個頭兒都小許多。但是炖起來卻是鮮女敕無比。采購時只有在夏末秋初,其他時候就不可以了。而且隔夜的雞蛋也不行,但是容嬪怎會天天吃,年年吃?莫非里面另有玄機?

後來金雀猜想道︰「這一點我早就想著了,只是覺著不合邏輯,也沒敢提出來。今兒你來得正好,我就跟你說說……」地方不大的慶余城四周,便植著大片的罌粟花兒。夏日開花抽睫,到了秋日自然結出罌粟籽。

這個時候,當地農民就會將土雞放養。這些土雞便會將罌粟籽啄食在月復。宮中人如此喜食土雞蛋,就是源于罌粟籽的麻香。時間久了,自然就會上癮。但是單掌司則會與其他雞蛋摻雜,以免他們久食上癮,供宮人妃嬪享用。

但是容嬪常年卻食用著,摻有罌粟籽的雞蛋,怎會不上癮?「大約是皇上的命令,」金雀說道,「我們只是听說有容嬪這個人,誰也卻沒見過。」就是上次,說要到重華宮去,木槿只是見到了無憂,並未曾見到容嬪。

「這里面定是有蹊蹺的,」金雀道,「不然就是容嬪得罪了皇上,或者說她對皇上有不利的因素,所以才將她困在重華宮,不讓外人相見。」「可是這次皇上卻非要她一同去狩獵,」木槿疑惑,「什麼緣故呢?」

猜想了種種,都不能自圓其說。金雀說道︰「還是不要理她了,或許到了狩獵時,就有眉目了……還有件事兒,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木槿讓她說,她只好如是說道︰「就是听小太監說,豆蔻她打死了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其實懦弱的豆蔻哪里會殺人,木槿就是不信。金雀說道︰「菊若和她是好姐妹,又在一起服侍瑞貴人。如今瑞貴人沒了,又少了豆蔻,菊若覺著無趣兒,硬要去守陵。本來我要跟她說的,又怕她傷心,就沒敢說……」

得了消息的木槿仍是不信,她讓祥瑞去把安澤宇叫來,問了緣由。安澤宇支支吾吾道︰「你也別慌……軒弟正處理著呢……」可是木槿有些擔心,顧不得菱角的勸說,跟安澤宇去了康王府上。

王府大門緊閉,看起來毫無生氣。叩了好幾遍的門,管家見木槿和魏王安澤宇來了,才嬉笑著開門。府里找了個遍,就是沒有豆蔻的蹤影。蓉兒卻笑著說道︰「你們不用找了,我已經把她關在了柴房里,等著衙役拉抓人。」

這話惹惱了木槿,她上前怒聲問道︰「你應該知道,豆蔻她膽子又小,又不會說話,哪里就殺死了人?定是你在胡言亂語,冤枉了她!」平日里言辭謹慎的木槿,這會兒竟亂了分寸,蓉兒冷笑道︰「你也不問問青紅皂白,就罵我?」

安澤宇拉住了木槿,悄聲說道︰「這里是康王府,你還是說話小心些為妙!」靜下心來的木槿,有禮貌的說道︰「王妃恕罪,奴婢一時失言……奴婢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還望王妃相告知。」

狂傲的蓉兒這才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我也是听府里的下人們說的。就是今兒上午,豆蔻打死了一個小丫頭。我怕惹出什麼事兒,就把她關在柴房里。王爺出去了,府里也沒個主事兒,我這才報了官……」

就是這麼點子事兒,還要去報官?這個蓉兒還真是膽大,趁著安皓軒不在府里,就是這麼欺負豆蔻的!木槿一時怒火中燒,卻又不好發作。遂讓蓉兒帶著到柴房里去看豆蔻,好問出個明白。

可憐的豆蔻衣衫骯髒,發絲凌亂。木槿看了不禁心酸︰「你受苦了……快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兒,我是來幫你的……」可是豆蔻卻只是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服侍她的丫頭是誰?」木槿回身問道,蓉兒便將亦妝拽了出來。

「奴婢听到屋里有茶壺摔碎的聲音,」亦妝答道,「就進屋去看,誰知就看到縴草躺在地上,胸口處有碗大的血漬。而側妃卻手里拿著一把剪刀,坐在地上,所以奴婢就把王妃叫了來。」

單單憑借著亦妝所見到的情景,就可以定下是豆蔻殺了縴草麼?真是草率至極。木槿問道︰「怎麼不等王爺來了報官?偏要在這個時候?」蓉兒的說辭是︰「你也知道的,王爺出門也得三五日,何況這次又是皇上指派,時間久了,這事兒就更說不清了……」

是這個道理,說到官衙何時來押人開庭,蓉兒道︰「說是一會兒就到的……」膽怯萬分的豆蔻渾身發抖,拽著木槿的衣袖不肯松手︰「我不想去,我沒有殺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正說著,只見來了兩個差役,將豆蔻押回了府。可憐百口莫辯的豆蔻,此時竟是無人來助,木槿也是有心無力。安澤宇好聲安慰道︰「放心,我會去府衙打點一切的。」這下木槿才是放寬了心,心情復雜的回了宮去。

回到掬塵閣後,木槿仍是無心做任何事兒。菱角說道︰「姑姑還記得上次洛姑娘拒絕甄公子的事情麼?」「那又如何?」木槿說道,「跟豆蔻有關麼?」「姑姑也是糊涂了,」菱角笑道,「那個甄公子不就是京都的府衙大人?洛姑娘的哥哥又是江城公主的夫婿,這事兒不也就好辦了?」

還真是如此,木槿听後釋然一笑︰「看你平日里滿口無用之言,這會兒倒是挺聰明的!」「跟姑姑久了,奴婢也就學會了,」菱角謙虛的笑著,「這事兒不敢耽擱,姑姑還是趕快到秋桐館要緊,想來江城公主也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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