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第四十回二月踏春偶遇故人機緣湊巧感激恩情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草長鶯飛,柳絲盈盈。湖水泛起綠波,春燕餃來春泥,築起春巢。湖岸絨絨,遙看近卻無草籽。光暖雲淡,輕歌曼舞。

彼時陸府上下一團喜氣,因為要置辦著辛夷和玉簪的嫁妝,所以眾人忙得不可開交,卻也是喜笑顏開,都盼著那一日的到來。三娘提議,不如趁著這大好**,外出游湖踏春,算是為辛夷和玉簪送行。

除了杭城,聆听著黃鶯婉轉的歌兒,春燕輕柔的嗓音,木槿頓感天地如此之大。這麼些年來,自己一直在為找尋公主而費心。而今真相浮出水面,木槿卻又擔心,朝廷會不會查抄陸府。

後來梅朵忽然出現,說是賀香蘭被人抓走,要找出自己的下落。她便知曉,朝廷竟然還記得自己。那接下來,必然會查出陸府中隱藏的秘密。沁雪見木槿眉頭緊鎖,便問道︰「這是怎麼了,憂心忡忡的。」

木槿只是搖頭,一旁的采薇則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微微對著她笑,木槿也沖她點點頭,意思是讓她放心。本來是乘著馬車出了城門的,可是三娘說不如下車走走,活動活動,感受一下這二月的早春。

溪水潺潺對蒼穹,流水淙淙照山空。鵑啼燕鳴,草絲縴縴。南風兮蘭槳,小舟蕩漾兮歡暢,碧波兮藻荇,初芽兮沙暖。紅帳臥鴛鴦,銀瓶睡百花。

一行人走在綠樹芳徑處,歇在鵝卵石鋪就的水池邊,撩撥著清凌凌的河水,不亦樂乎。小蘿也不怕冷,月兌了大衣,挽起袖子,用雙手從池中掬起一捧水,就朝著鳳尾去潑,不想鳳尾閃了過去,這誰恰好潑在三娘的臉上。

「好你個死丫頭!敢潑你二少女乃女乃……」三娘叉起腰,索性罵了起來,小蘿見是三娘,唬了一跳,忙忙的躲在鳳尾身後,「好姐姐,快救救我……」鳳尾笑道︰「我如何救你?誰讓你惹著了她?」

見鳳尾不幫自己,小蘿只好躲在木槿身後,央求著木槿。木槿靈巧的轉過身子,笑道︰「這可是你自找的!」三娘上前一步抓住小蘿的肩,說道︰「看這次誰幫你!」一面說著一面揪打著小蘿。

兩人在軟軟的芳草地上跑著,不一會兒,三娘便累的滿臉汗珠兒,她月兌了外面的榴紅大褂,對鳳尾說道︰「快給我抓住她……」鳳尾嘻嘻笑著,也上前去抓小蘿。一時之間歡聲笑語,頻頻不斷。

「我也來了!」桃夭索性放開了去,追著小蘿便跑,一揚手,竟是將小蘿頭上的玉簪踫掉了。于是一頭青絲如水般滑落下來,眾人見了都大笑起來,小蘿也顧不得形象了。轉身去追桃夭,那邊的鳳尾卻又將她身上的衣衫拽了下來。

笑語頻頻,歡歌續續。

累了,便坐在茵茵草地上休息。鳳尾拿出一張靛青色的大毯子來,鋪在草地上,又從馬車里提出一只食盒,放在上面。打開看是,綠豆糕,紅豆餅,芙蓉卷,鳳梨酥糖等各樣小點心。

一見到紅豆病,小蘿便道︰「這紅豆餅可真真是害死我們膳食坊了……」鳳尾便問是何緣故,小蘿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桃夭接口道︰「不過是一塊小小的紅豆餅,她若是喜歡,下次帶著她的御廚來好了,我府里可做不出那樣的點心!」

「可又奇了,」鳳尾問道,「那這紅豆餅是誰做的?」「上次是豆蔻病了,不然怎麼不給做?」紫蘭說道,「膳食坊里只有她會做這些點心。」也是,豆蔻曾是**里的女子,也曾學做過富貴人家的食物。

只是她為何墜落風塵巷陌,卻無人知曉。據她自己說,自她記事開始,就跟著館妓里的媽媽學習詩詞曲賦,舞技琴藝,還有廚房里的糕點點心。到了十四歲的時候,就被陸家買走,做了陸家的歌女。

一直承諾娶豆蔻的陸含煦撒手人寰,劉氏妒忌她的美貌,本想攆她出府,又怕外人笑話陸家。正好豆蔻手藝不錯,就留在膳食坊做菜了。只是可惜了一副好容貌,一身的才藝,隨著時間的流逝,如今已經是二十四歲,依舊潔身如玉。

斜陽慵懶,柳絲長長,溪流綰霞光。踏歌笑顏,為著舊日重逢,誰又曾念著,竹馬青梅,遙遙故鄉,無人知曉。

收拾著殘羹,預備著回府去,可是小蘿說不盡興,桃夭也吵著說,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不如在外面住上個三五日再回。劉氏微微笑道︰「我和三娘早就商量好了,離這兒不遠是一個莊子,我們就去那兒住一晚。」

于是大家興高采烈的駕著馬車往前走去,尤其是小蘿,干脆自己坐在前面,對著劉氏和三娘說道︰「夫人,二少女乃女乃,我來駕車,你們坐穩了!」說著馬鞭打在馬背上,一聲長嘶,馬兒撒開蹄子在大道上飛奔著。

忽然,馬兒揚起前蹄,長嘯一聲,唬的小蘿忙勒緊韁繩,那馬才落下蹄子,在原地打轉。馬車里的劉氏忙探出頭來詢問原因,小蘿正欲答話,只見劉氏的眉頭深鎖,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朝著一棵樹後走去。

木槿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也跟著走了過去。果真,樹後站著一個身穿翠色點金夾襖的女子,衣衫有些單薄,而且頭發也有些凌亂,一直低著頭,大約是她撞著了馬車,所以顯得有些惶恐。

起初木槿還以為劉氏是去去挪威那個女子的,誰知那個女子抬起頭時,木槿只覺著眉眼間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倒是劉氏拂去那個女子的發絲,問了一句︰「這些年……過得可好……」

禁不住一步一步走上前,可是那個女子看到木槿時,竟是變了臉色,一直向後退,說著那句令人費解的話︰「不……這不可能……你不是死了麼……」木槿更是迷茫,看著劉氏,劉氏只是沉默不語。

翠華搖搖行復止,一朝顏色,幾度春秋。憔悴兮,孤苦兮,山高路遠。

翠翹,是了,眼前這個女子正是翠翹。她曾是劉皇後的心月復,說什麼為了照顧好麗妃,被調到了麗妃身邊。後來的參湯就是陷害麗妃的證據!想到這兒,木槿明白了一切。竟是有些恨起翠翹來,可是看看翠翹現在的情形,又多了幾分同情。

「翠翹……翠翹……我是木槿,你不用怕的,」木槿說道,「我知道你怕什麼,你放心,我不會找你報仇的。」翠翹驚恐地望著木槿,又看著劉氏,劉氏對著她點點頭,道︰「麗妃是我害死的,跟翠翹你沒有關系。」

再次看著翠翹雪白的臉色,木槿問道︰「這是怎麼了?」翠翹搖搖頭,不肯說出來。劉氏道︰「好孩子,別怕,你只管說出來,我們會幫你的。」翠翹這才支支吾吾的說出事情的原委來。

原來翠翹離開皇宮後,為了躲避宮中搜捕,就一直往南走。到了荊州後,竟是被一個人販子騙到了**楚館!翠翹多次哭求著館閣放自己出去,卻都是無用。也是嘗試著逃離,也無濟于事。

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翠翹多次以死相逼。館閣眾人便用言語威脅,翠翹不肯接客,被打的遍體鱗傷,便被送到下人房中。漿洗著衣衫,翠翹卻從不哭泣,她知道,唯有逃出這里,才可以自由。

五年過後,翠翹終于找著機會,趁著館閣置辦「花魁大會」之際,從後門溜了出去。路上一刻也不敢停留,只是拼命往北走。一路上也不敢走大路,只怕是被人發現,小路卻又是山石險灘,野獸虎豹。翠翹卻也堅持了下來,不想沖撞了劉氏的馬車,這才躲在了大樹後。

輕輕撫模著翠翹那消瘦的小臉,還有那布滿老繭的雙手,木槿心痛的說道︰「真是苦了你了……」翠翹說道︰「我對不起麗妃,對不起你……」說著便要下跪,木槿扶她起身,說道︰「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別這樣拘禮了。」

夕陽散布余暉,老鴉吵鬧。西湖環繞,彩霞漸遠。莫道桑榆未晚,卻是歲月滄桑,容顏依舊。寒霧薄薄,蕭瑟如水。

寒夜瀟瀟,風亦荒蕪。雖是二月,夜里卻仍舊是寒涼如水。木槿將自己隨身的幾件衣服送給翠翹,說道︰「如今這是早春,可夜里到底是冷些。這幾件衣服都是姑娘賞我的,我也沒穿過幾次,你看看合不合身?」

緩緩地接過木槿手中的衣服,翠翹感激的落下了熱淚︰「這怎麼說……以前若不是我,麗妃她也不會……」木槿連連搖手,道︰「切莫再提那些事兒了,想來你也應該听說,朝廷正在大肆搜捕前朝之人,所以在這府里還說說話注意些。」

這時門外落櫻喊道︰「瑾兒姐姐,夫人讓你和翠姑娘過去一趟呢。」于是木槿便攜了翠翹的手,一起去見劉氏。書房里很靜,劉氏在看書,身後立著梅朵。木槿和翠翹向劉氏行了禮後,便站在一側。

那劉氏拉著梅朵的手,對翠翹說道︰「我兒媳婦被朝廷抓了去,如今生死下落不明……」梅朵哭著跪在翠翹腳下,道︰「還求姑娘救救我們家女乃女乃!」劉氏對著翠翹示意了一番,翠翹理解了何意,便將梅朵扶起身,說道︰「只是需要些時日。」

「還有一個多月,宮里就要大選了。」劉氏默默說道,「等把玉簪和辛夷的婚事辦了,我們就預備著進宮……」木槿和翠翹相互對望了一番,這一天,竟然這麼快。「你跟梅朵住在一起吧。」

因為匆匆從南邊逃離出來,身上只帶著木槿送給自己的幾件衣服,便什麼都沒有了。跟著梅朵走進沉香閣,那幽幽的水仙花香,讓翠翹想起了司徒將軍家的大女兒綠腰,如今的銀燭公主。

就是她曾經送來一株紅口水仙,就栽種在**中的御花園里。每每到了冬日,那清雅的幽香傳遍宮闈,很是難忘。梅朵籠上了一只大火爐,笑道︰「這間屋子時間長了沒人住過,所以有些潮濕,希望你不要介意。」

細心地翠翹在妝鏡台前發現了一方手帕,上面印著一株含笑的水仙花兒,艷紅如火,正是紅口水仙!一個普通的人家怎會有如此精致的繡帕,而且做工細致,紅口水仙也是進攻之上品。

問了梅朵後,梅朵也不隱藏什麼,只是笑著說道︰「這大約是公主留下的。」翠翹疑惑︰「公主?」梅朵點點頭,道︰「姑娘想是不知道,我們家四少爺是當朝駙馬,娶得便是蘭貴妃的獨女未央公主。」

這倒是翠翹所不知道的,她逃出宮的時候,還並不知道,只是知道太宗皇帝最是寵愛自己的小女未央。她問道︰「公主來此是……」「這不是過年麼!」梅朵笑道,「公主在此住了一個月,才走沒多久。」

「因為宮里有事兒,所以公主就提前走了,」梅朵道,「如今駙馬仍在府上。」翠翹點了點頭,坐在凳子上,又道︰「你能跟我說說,你們女乃女乃是怎麼被擄走的麼?」梅朵便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然後又說︰「有個公公說讓我找木槿的。」

也是,木槿曾是麗妃身邊的貼身侍女,想來那個公公定然也是前朝之人,不然怎會知曉?如此看來,朝廷怕是知道了這府中的秘密了。「翠姑娘,」梅朵道,「還是快睡吧。」

雨後夜空,風兒吹著園子里瑟瑟的竹子,搖曳不定。打出的黑色影子,遙映在木格窗上,浮動著前朝的記憶,一夜輾轉反側,翠翹難以入眠。她很是擔憂,擔憂著自己,也擔憂著劉氏和木槿的命運。

清早起來,陰雲密布,西邊兒打來一片烏雲,一會兒便是涼風襲來,打了幾個響雷。翠翹被雷聲驚醒,見梅朵正在擺弄著什麼,便懶懶的起身,問道︰「這大半夜的,你怎麼還不睡啊?」

梅朵听了微微一笑,道︰「想是你睡迷糊了,這都已經辰時了。外面正陰著天呢,快起來洗把臉,吃點東西吧。」翠翹打了一個哈欠,剛要掀開被子下床,外面的涼風便侵襲而來,翠翹披了件外衣,道︰「還真是冷呢。」

坐在妝鏡前,靜靜地看著自己如玉的肌膚,翠翹不禁輕撫自己的眉頭,那里隱隱藏著細細的皺紋。她嘆口氣,暗暗想著︰七歲就入宮服侍劉皇後,憑借著察言觀色的本領,很快就贏得了主子的心月復。

十三歲的時候,自己奉了皇後之命,到麗妃處送參湯,以圖謀害麗妃懷中之子。然後便悄然離開皇宮,躲避是非。一個人流蕩在外,如今已是七個年頭了。外面不比宮里,風霜雨雪,在館閣中做些粗重的活兒,就連細女敕的手也變得粗糙。

真真是歲月不饒人,若是在宮里,自然不會如此,自己才只二十歲的如花年齡,竟會有細細的皺紋!她微微搖著頭,用茉莉粉輕輕涂抹在眼角處,掩飾著自己那處暗傷。梅朵說道︰「翠姑娘,若是裝扮好了,就來吃飯吧。」

只見梅朵從食盒里端出一碟包子,兩碗粳米粥,一小碟咸菜,並著兩副碗筷,放在桌案上,道︰「你嘗嘗,這可是我們府里的酸菜包子,是豆蔻做的,可好吃了。還有這咸菜,也是膳食坊里去年腌制的老蘿卜,粳米粥也是莊子上的人孝敬府上的,趕快趁熱吃吧。」

夾起腌制的發紅的咸菜,入口,清香脆辣。包子也是熱乎乎的,再飲一口粳米粥,在這寒冷的寒冷的早晨,翠翹只覺著自己好是幸福。雖說以前在宮里,吃的都是御膳房里的菜肴,可是終究油膩膩的,這頓很好,飯菜清香爽口,讓她有了一種在家里的感覺。

簡單收拾了一番,兩人便去書房給劉氏請安。一路上只是墨雲翻卷,絲毫沒有下雨的意思,只是風卻越來越大,連傘都打不上,她們只好加快腳步往前走。好不容易到了書房,翠翹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那木槿見了翠翹,比昨日氣色好了很多,忙拉過她的手,笑道︰「昨兒晚上睡得可好吧?」翠翹點點頭,梅朵在一旁說道︰「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這時劉氏開口道︰「既然大家都來了,我就不妨跟大家伙兒商量商量。」

她讓落櫻去內室拿來一封書信,道︰「這是才剛喬家下的婚書,說後日就來迎娶辛夷。」小蘿吃了一驚︰「不是說好的四月麼,這才三月初!」三娘也道︰「小蘿說的沒錯,莫不是那喬家有什麼隱情?」

說到隱情,那桔梗倒是差點兒說出口去,還是木槿捏著她的手,示意她萬萬不可說出。桔梗只好暗暗垂著頭,心里難受得不得了。鳳尾笑著對劉氏道︰「想是那喬家等不及,這才下了婚書的,夫人是想多了。」

府里沒有人知道,喬家的情形。所以都是贊同鳳尾的說法,可是劉氏卻有些不悅︰「我已經讓采薇去奉天寺給他們合了八字,卻沒有一處是對的。」采薇點點頭,道︰「那上面說五姑娘和馮公子年齡相差四歲,陰陽不和,說什麼……有克夫命……」這話音說得極小,可是木槿也是听得很明白。

玉蘭苑里,那辛夷還不知曉馮家的情形,听桔梗說了婚期的事,樂得合不攏嘴︰「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家了!每次看到那個女人,我就心煩!」桔梗很想說出其中的緣由,卻還是忍住了。

畢竟辛夷從小就備受寵愛,後來父母去世,獨獨留下她與綠妍相依為命,劉氏還時常欺負她,難怪她會這麼急著離開陸府。桔梗問道︰「姑娘,真的決定了麼?」听桔梗的口音,辛夷有些疑惑︰「你難道忘了,是誰把我救回來的?如果不是他們喬家,我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呢。」

一份恩情,桔梗寧願當初姑娘走失,也不要這門親事!嫁給一個痴傻之人,嫁給一個八字不合的人,于情于理,都是不應該的!辛夷笑著拉著桔梗的手,道︰「放心,我會把你帶走的,我也知道,你也不喜歡這里,怕我把你扔下,對不對?」

桔梗什麼也沒說,暗想︰還好自己是陪嫁過去的,不然姑娘可要怎麼辦。她念頭一閃,笑著道︰「姑娘放心,我會保護好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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