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二十八回瑾花圖軸惹議論聲獨臥病榻斬斷情絲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那木槿拗不過沁雪,只好答應,花影笑道︰「你只管回屋去躺著,我這就去找二少女乃女乃。」說著興沖沖的跑了出去,一時便又拐了回來,滿臉的不高興。桃夭問道︰「張大夫呢?你不是去請了麼?」花影不知如何回答,桃夭見花影不語,有些焦急︰「這里還有病人呢,可不敢耽誤。」說完徑直去了。

像是過了兩個時辰的樣子,桃夭才回來,懨懨的說道︰「那邊兒正拌嘴呢,雖說是答應了,我看卻不行。」木槿忙問緣由,桃夭看了花影一眼,道︰「怪道花姐姐不肯說,依我說,那個丁香實在是不像話。」

本來花影就是一個息事寧人的的人,見桃夭開了話匣子,便使眼色兒,桃夭卻說道︰「這沒什麼,我們只是說說。木槿你听听,二少女乃女乃屋里的丁香要上吊呢。」木槿吃了一驚,桃夭繼續說道︰「也是在府里幾年的人了,如今大了,想要出府,女乃女乃不依,她正尋死覓活,鳳尾勸也勸不住。」

花影見桃夭說得越發離譜,忙笑著打斷道︰「那里就那麼嚴重,不過是她小孩子家鬧著玩兒。」桃夭卻狡辯道︰「這話說的不對,鬧著玩兒的就尋死不成?听說是為了一個男子……」「桃夭!」花影低聲喝斥道,「不是找大夫麼?怎麼還沒來?」

見花影動了氣,桃夭才住了口,低聲說道︰「我說了,鳳尾要我勸丁香,大夫……馬上就來……」沁雪對花影說道︰「都少說兩句,你去看看木槿,好歹也替我操點兒心。」沁雪知道桃夭的個性,只怕是花影在說下去,那桃夭可是要還嘴的。

支走了花影,沁雪又勸了一會兒桃夭,這才覺著有些乏。桃夭掀開繡花帳簾,道︰「三少女乃女乃還是歇會兒吧,這冬天不比夏季,日頭短了不少。」沁雪長嘆一口氣,說道︰「你這脾性也該收斂一下,不然等將來嫁了人,看誰是有這個福分,消受的了你。」桃夭一撇嘴,道︰「想來女乃女乃是要趕我走了。」

「偏你是個多心的人!」沁雪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我若是趕你走,當初就不會要你了。」桃夭笑道︰「我就知道,三少女乃女乃是最好的人。」沁雪亦笑著說道︰「小丫頭盡會哄人開心,待會兒給花影賠禮才是正理。」

桃夭接口說道︰「她滿口都是些大道理……不過這府里要是少了她,我們這些人也都不好做事兒了。」「听說你們都是她**出來的?」沁雪說道,「她還真會調理人。」桃夭听了搖搖頭,道︰「只有鳳尾、紫蘭、菊若和采薇她們四個,我們都是沒人管的野丫頭罷了。」

火爐里的煤炭燒的畢卜畢卜響,沁雪撥弄著小手爐里的灰,笑道︰「我正喜歡野丫頭呢。」桃夭鋪好了**,道︰「女乃女乃還是歇會兒,我去看看木槿,順道給花姐姐陪個禮。」沁雪放下手爐,說道︰「是了,你去吧,別吵起來才是。」

好生服侍沁雪睡下後,桃夭披了一件銀灰鼠毛大氅,去了廊上木槿的房間。外面風雪已停,夕陽漸漸露出銀輝,灑向白雪梅林中,渲染出一段燦爛的霞光,一群老鴉在干枯的枝椏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叫喊著飛向遠方的天空去了。

推開朱紅色的門子,素雅的屋子里掛著一張八月的木槿花,開的正旺。上面還題著一首李義山的《瑾花》︰風露淒淒秋景寒,可憐榮落在朝昏。未央宮里三千女,但保紅顏莫保恩。

這首詩寫的極有意思,桃夭雖未念過書,卻也識得幾個字,這詩里也寫的明白。是在嘆息朝開暮落的木槿花與那**中的女子極其相似,可是桃夭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木槿的屋子里會有這麼一首詩,就算是自己的名字在里面,那麼多詩詞,卻偏偏題著有關**女子薄命的詩意。

「怎麼不進去?大夫都已經來了。」花影出來端茶的時候,看見桃夭對著一幅畫兒發呆,便道,「我先去沏壺茶,你去里面看著她。」此時張大夫已經把完了脈,正端坐在一張小幾上寫著藥方。

只見大夫開的藥方上寫著三四行字跡,龍飛鳳舞的,桃夭看不明白,遂問道︰「這讓人怎麼抓藥啊!」張大夫笑著捋了捋胡須,道︰「我若是寫的明白,自然有人會偷了我的藥方,到時候誰還會請我看病?」

那桃夭听罷笑了起來︰「姜還是老的辣,怪道你們張家祖上能進宮當御醫呢。」張大夫笑道︰「姑娘可真是抬舉我了!」一面說著一面收了藥箱,桃夭問木槿的病情,張大夫只說是風寒重了些,吃兩服藥就好了。

張大夫收拾好藥箱,道︰「姑娘且先等著,我開了藥,自會讓人送到府上來,不必你們親自去跑了。」桃夭送走了大夫,回頭去看,那牆上的掛著的木槿花兒,還有那首詩,怎麼會寫**的詩呢?

門簾子響動了一下,是花影進來了。她見桃夭還在對著那幅畫兒發呆,便道︰「才剛我見大夫走了,木槿的病怎麼樣?」桃夭答道︰「只說是風寒,可我看著像是很重的樣子。」花影笑道︰「他可是醫術極其高明的,你連他也不信?」說罷,又道︰「咱們還是進去看看。」

「花姐姐你識字麼?」桃夭問道,「你看看這畫里的句子,很怪呢。」花影看著畫上紫色的木槿花,道︰「瑾兒也真是有心,這畫里有她的名字呢……這寫的是什麼?」桃夭便讀了一遍,道︰「我只是奇怪這詩句的意思。」

花影听了微微笑道︰「這有什麼好研究的?像是你多心也是有的,她一個丫鬟,哪里就能像你想那麼多?」桃夭听了點點頭,說道︰「也許是她隨手找的詩詞。」花影道︰「正是呢……瑾兒好像醒了……」

說著兩人便進了內室,木槿微微睜開眼楮,見了花影,道︰「我想喝口水,正想下**,可巧你就進來了。」花影扶著木槿起身道︰「說什麼呢,我去給你倒就是了。」正說著,桃夭已經端著水遞給花影,對木槿道︰「這幾日你是怎麼了,我記得你這病就沒好力量過。」

木槿喝了一口水,喘了口氣,道︰「我也不知,就是覺著心口悶得慌,頭也昏昏沉沉的……姑娘可就托你們兩人照顧了。」花影安慰她︰「自己好好休息,我和桃夭自會照顧少女乃女乃,你就不必操心了。」

待木槿睡下,兩人便預備去膳食坊熬藥,桃夭對花影道︰「方才我跟你拌嘴,你可不要記在心里。」花影笑著說道︰「我可沒那麼小氣……不然你去熬藥好了,我得去守著少女乃女乃。」

月隱孤山,星沉翼枕,鴉眠夜靜,雪影孤寂。暗夜听雪聲,惆悵難入眠。梅朵搖曳,無痕枯枝,橫欄斷小亭。深徑彷徨,不能忘,十月冬雪**長。

躺在睡榻上的木槿,望著繡花軟簾出神兒。腦海里竟是安逸雲冷漠無言的表情,還有那西湖畔邊,一身白衣的他,與自己惜別的場景。只是不知,他還不不會想起自己,想起自己與他相處的那半月。

「瑾兒,睡下了麼?」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猛然坐起身,問道︰「誰?」「是我,夜辰。」輕柔地聲音在門外回蕩,木槿的心怦然跳動,她想起采薇,想起夜辰利用自己的話,極不情願的說道︰「公子請回吧,我已經睡下了。」

可是那夜辰仍然不肯離去,繼續說道︰「听說你病了,我是特意來看你的……開開門好麼?」柔情似水的語調讓木槿的心軟了下來。她披了件衣服,打開門,一股寒氣襲來,夜辰忙走進屋里,隨後關上了門,道︰「趕快躺著,別凍壞了。」

看到夜辰在寒冷的冬夜來看自己,木槿略微有些感動。她倒了杯茶,對他說道︰「難為公子還想著我。」夜辰笑著道︰「瑾兒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怪我這幾日沒來看你?著實因為夫人說什麼風聲太緊。」

這話說得漏洞百出,既然風聲太緊,那為何齊王來府上時,他又特特跑來,說什麼兄弟情義,誰會相信?不過是兩人商量著如何拿到玉佩上的虎符,調動御林軍罷了。這次來看自己,不知又要說些什麼。

「公子若是來看我就先回吧,讓人看見了,不免要說閑話。」木槿的淡淡的說道,「天也冷,還是早些休息。」夜辰就見木槿對自己忽然冷淡了許多,不解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瑾兒?」說著拉住她的手,只怕是木槿不再理自己。

火爐里的青煙裊裊,木槿輕輕掙開他的手,冷冷的說道︰「我要休息了,還請公子回吧。」然而夜辰哪里肯罷休,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仍是拉著她的衣袖,道︰︰「這又如何說?我好不容易來看你……」

木槿哪里想到他會如此,便將他帶至那幅瑾花圖旁,指著那幅畫兒道︰「這便是我的心意,公子想是應該明白。」夜辰細細看著那首詩,道︰「這好像是宮里的畫兒。」木槿點頭說道︰「沒錯,是麗妃找人給我算的命格,那位先生說,我的命理全在這首詩里,要我好好珍藏。」

他不解,木槿為何要將此畫掛在屋里,這不是給人找證據,說明自己就是前朝人麼?木槿解釋道︰「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從一進府開始就知道,她不愧是六宮之主。雖說是前朝皇後,可是她一眼就認出了我,才殺了蓮香,以此警告我,不許向外透漏有關前朝的消息。」

夜辰點點頭,道︰「之前我就對你說過,她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保住前朝人,以此積蓄力量。誰想齊王和公主進府後,這府里的風聲就起來了。我听采薇說,那二少女乃女乃陳三娘就去找人算過命,算出了咱們的身份。」

這可是一件緊要的事情,雖說三娘可能會守口如瓶,可是那梁雪吟呢?想想看當初雪吟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態度大變,這會子又不知去了哪里。木槿有些擔憂︰「只願那個梁雪吟不要把咱們的消息說出去,不然我們就……」

可是誰又會相信雪吟,她那個脾性,再加上一個柳絮,估計會說出去。夜辰拍著木槿的肩膀,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也不必憂心。」木槿看著夜辰深邃的瞳眸,忽然又想起了采薇,心隱隱痛了一下,道︰「我自會放心。」

木格窗子上的輕紗瑟瑟作響,想是外面起了風。木槿起身,說道︰「夜深了,公子還是回去吧。」夜辰不忍,木槿想了一會兒,如果這個時候不說清楚的話,以後只怕是沒有機會了。

她索性將話說得明白了許多︰「你是前朝太子,我是一個丫鬟,你我從此相逢陌路。」夜辰吃了一驚︰「你這是什麼意思?」木槿淡淡的說道︰「也就是說,我們彼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她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讓夜辰有些措手不及,雖然采薇告訴自己,木槿可能會與自己生分,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天回來的這樣快。其實他早已想好如何應對,但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卻忽然住了口。

看著面前羸弱的木槿,夜辰有些心疼,他忍不住去撫模她削瘦的臉頰,道︰「才幾日不見,就瘦成這個樣子……」木槿往後站了一站,道︰「公子若是不走,我便叫人來了。」夜辰知道這是她在下逐客令,卻並沒有這個意思。

她見夜辰沒有離開的意思,也便不再說什麼,而是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那一籠輕柔的碎花紗帳隔在兩人中間,那麼近的距離,此刻又是那麼遙遠。夜辰舉起手想要掀開這軟簾,手卻停在了半空,心如刀絞。

許久,才只听見門軸響動的聲音,木槿顫抖著手掀開簾子,探出頭來,外面空無一人。她緩緩地走至窗前,看那白茫茫的雪地,映的夜空宛如白晝。屋檐下一串腳印深深淺淺,伸向遠方,那必是他了。

不知為何,說完那些話後,木槿心里總覺著少了些什麼,空落落的。此時只想找一個人來訴說心聲,而心里念著的一個名字便是安逸雲。安逸雲,安逸雲,這些日子在宮里過得還好吧,傷口是否已然痊愈?

想過也便覺著諷刺,宮里的羽衣那麼多,醫術極其高明,傷自然好了,哪里用得著自己操心?這樣東想西想,她便就睡著了。夢里的木槿,看到了那叢開的正旺的木槿花兒,旁邊還站著一個白衣男子,臨風而立……

自打木槿吃了張大夫的藥後,頭也不覺著疼了,就是胸口還有些悶。花影說道︰「難道你沒听說麼,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道理?」木槿笑道︰「你雖沒念過書懂得道理倒是不少。」花影道︰「不過是听別人說的俗話罷了,哪里就能稱得上是道理呢。」

想來也是有理,木槿笑道︰「是我急了些……听說二少女乃女乃的病還沒好?」花影搖搖頭︰「也不只是怎麼了,那張大夫說女乃女乃是勞累過度,須得靜心休養。」木槿點點頭,道︰「夫人那邊兒怎麼樣了?」

屋後有門子響動,那桃夭走進來,道︰「還能怎樣?像是病了,我剛見張大夫跟著落櫻出去。」花影道︰「那必是了。」木槿說道︰「咱們應該去看看二少女乃女乃還有夫人才是。」

「論理,是該去,」桃夭對木槿道,「可是我們少女乃女乃身子也不好,這邊兒是離不了的人的,你又病著,這可如何辦?」木槿笑道︰「不礙事,你們在這里看著,我去看看夫人和二少女乃女乃,一會兒就回來。」

花影看著木槿瘦弱的身形,有些擔心︰「這麼冷的天兒,你還是躺在**上要緊。」木槿卻是念著劉氏那邊,不知劉氏下一步作何打算,花影拗不過她,只好吩咐了木槿兩句,穿了件沁雪的雪狐大氅出門了。

蓮塘謝了一季,碧波寒涼。冷風吹,寒梅綻,留得暗香。迷迭小徑,銀燭畫屏幽,廊上對離殤。听雪,望晴川,剩惆悵。

夾裹著大氅行走在梅林下,嗅著一路上的梅香,來到劉氏的書房中。此時已是申時,膳食坊那邊兒傳來飯菜的香味來,想是豆蔻她們已經開始做晚飯了。果然,只見落櫻提著一只食盒從屋里走出來,大約是去膳食坊為劉氏準備飯食的。

府里原來都是一起吃飯,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可是劉氏進了府後,陸含煦便過世了,府里便都听從劉氏的安排,在各自的園子里吃飯。只說是方便,而劉氏是喜歡清靜慣了的人,所以更喜歡一個人吃飯。

見了木槿,落櫻笑道︰「怎麼不進屋去?這外面像是又要下雪呢。」木槿問道︰「夫人在屋里做什麼?」落櫻答道︰「夫人最近身子不好,一直在榻上歪著,你正好也來了,去看看也是好的。」「我就是怕擾了夫人的睡眠。」木槿道,「不然早就來了。」落櫻笑道︰「這會子你來得正好,夫人正在看書,薔薇也不在。」

「她去了那里?」木槿奇怪這兩日並沒有見著她的影子,落櫻搖頭,道︰「我也不知,夫人也沒問,我也不好說什麼。」打發走了落櫻,木槿定了定心,想著︰此時薔薇也不在,便可以對劉氏說些知心話了。

屋子里暖暖的,火爐也燒得很旺。只是卻有些煙霧繚繞,聞了不免嗆得慌。木槿見劉氏歪在睡榻上看著書,那麼入神。卻又想起了麗妃看書的情景,一時觸景生情,竟又落下淚來。

劉氏見了放下書,問道︰「好好地,哭什麼?」木槿揉了揉眼楮,搖搖頭說道︰「沒什麼……怎麼不用小銀炭,屋里這麼煙,可怎麼呆,听落櫻說你身子又不好。」劉氏道︰「那里就身子不好?不過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這下子,木槿更是迷糊了。劉氏解釋道︰「齊王回宮自不會說出去什麼,只是那個公主,可是要添油加醋,怕是要來第二回的。」木槿說道︰「也不盡然,她並不知道咱們的身份,又如何說出去?」

這里劉氏又道︰「她不知道,就沒有人說麼?」會是誰呢,木槿忽而想起了一個人,便是梁雪吟。「夫人說得是她?……難怪這幾日沒見著她,難不成……」劉氏點點頭,道︰「我正是擔心這一點,所以就派了薔薇去跟著,打探消息。」

讓薔薇去,怎麼不是采薇?見木槿一臉的迷茫,劉氏笑道︰「枉你在宮里這麼多年,難道不知道,我的用意?」木槿搖頭,實在是不解。劉氏道︰「其實我來這陸府之時,早對那個陸含煦說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他不信,我便將他給殺了。」

如此的話語讓木槿有些懷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殺了他以後就將前太子接到了祠堂中撫養,然後再這府里暗自培養自己的勢力。」木槿默默說道,「你果然還是以前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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