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第十五回情切切紫蘭花解語意綿綿柳絮因風起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其實薔薇的撒潑不過是為了取得劉氏的信任,她和小妹采薇早有計劃,只是不肯輕易外露。這忍辱負重的責任,都是為了獲取自由,報仇雪恨。無形之中她似乎感覺又多了一份力量,在這府里,不是一人孤軍奮戰了。但是這戲還只得演下去,算是對不起豆蔻和二少女乃女乃罷。

就這樣,薔薇正想著出神兒,迎頭撞上了一個人。「怎麼走路不長眼呢!……」她抬頭,見是浣洗房的小蘿,這一撞,倒把小蘿手里才剛漿洗好的衣服弄掉了一地。忙蹲去撿。不想小蘿喊道︰「快把你的髒手拿開!」說著自個兒親去撿了衣服,然後憤憤離去。

看著小蘿遠去的身影,薔薇很想哭,很想親口告訴小蘿,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不,自己答應了小妹,一定要將所有的委屈,生生咽下,這苦楚,怕是只有自己的小妹可以理解。她拍拍手上的泥土,吐出一口長長的氣,然後去找落櫻準備一下,迎接那個齊王殿下。

若是自己和姐姐薔薇所做的一切沒有白費,那麼小弟在天之靈就可以安息了。采薇合掌默念,願上蒼保佑。「你這人從來不信命的。」采薇睜開眼,卻見紫蘭笑盈盈的立在一旁,看著自己。

小巧的臉龐,眉若遠山,眼眸如星,櫻唇貝齒。雲鬢處插著一支紫蘭雕花玉簪,一綹柔順的長發散落在肩頭,見之月兌俗幾分,清麗可人。采薇微微一笑︰「人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不信命還真就不行。」她問道,「膳食坊里不忙麼?夫人可是吩咐下來,要咱們好生準備。」

「菊若她們在忙,我閑著無事,就出來了。」紫蘭是府里年齡最小的一個,卻很是乖巧听話,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你這丫頭鬼的很,明知道豆蔻身子不好,還不幫幫她的忙,自個兒倒是跑出來玩耍。」采薇清楚豆蔻前些日子受了委屈,原本身子就不好,以後若是有了機會,定要向她賠罪,她豆蔻怎麼處罰都可以,可是現在卻不行。

紫蘭低下頭,有些委屈的說道︰「可是菊若她說我什麼都不會做,只會礙手礙腳。」采薇笑著撫了撫她的肩,道︰「到底年紀小些,那是菊若心疼你。正好我也許久沒去你們那兒了,一起去吧。」說著隨同紫蘭一起往膳食坊去了。

紫藤花架飄飄,繞過芙蕖小徑,馥郁芬芳,綠水流長。

老遠就聞到一陣肉湯的香味,紫蘭忙一腳跨進門檻兒,喊道︰「什麼味兒啊?這麼香?」菊若道︰「不是給豆蔻炖的雞湯麼?最近她身上愈發不好了。」采薇也跟了進來,道︰「豆蔻在哪兒呢?我想去看看她。」菊若見來這是薔薇的妹妹采薇,忽而警覺起來︰「你來做什麼?我們這兒可不歡迎你。」

一旁的紫蘭拽著菊若的手,道︰「采薇只是來看看豆蔻姐姐,你不必太緊張了。」菊若輕蔑的說道︰「上次金雀兒處罰的我們還不夠狠麼?這次你又要來,居心何在?」紫蘭撒嬌說︰「好姐姐,只是讓采薇看一看,又不會對豆蔻姐姐怎麼著,你就允了吧。」無奈菊若只是不肯。

里屋的人大約是听見了外面有人說話,遂說道︰「菊若,讓她們進來吧。」是豆蔻的聲音,菊若這才很不情願的讓采薇進了里屋。

隔著一道大插屏,拂過茶色紗簾,紫蘭驚喜的發現,原來木槿也在這里。「瑾兒姐姐你也來了?這些日子我還正想去找你呢。」木槿正在給臥在床榻上的豆蔻喂著吃藥,見紫蘭來了,道︰「你跑去哪里了,豆蔻這邊兒咳得厲害,還好是我來了,不然這膳食坊里還真人手不夠……采薇,你也來看豆蔻?」

一席話讓豆蔻嗆住了喉嚨,頓時臉兒憋得通紅,咳聲不斷。唬的木槿忙撫著她的背,道︰「怎麼回事?方才好好好的,紫蘭,你去端上一杯茶來。」待紫蘭下去後,采薇心有愧疚,坐在椅子上,對豆蔻說︰「我是替我姐姐來跟你道歉的,豆蔻,我姐姐她……她本就是那個脾性,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恰好菊若將雞湯端了進來,听見了這番話,道︰「你倒是跟你姐姐不同,不然我們怕是都沒好日子過了。」紫蘭從外面進來,將茶水遞給豆蔻,說︰「這也不能全怨采薇,都是那個金雀兒,下手忒狠。」木槿笑著道︰「都過去了,還都計較什麼?如今人家都給道歉了,你們還是不肯諒解?這就有點說不過去。」

「罷了,」菊若說,「看在木槿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爭執了……這雞湯我剛熬好,還是趁熱吃了吧。」豆蔻掙扎著起身,向采薇說︰「菊若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沒事兒的……」「那……你好好養病,我先回去了……」采薇見木槿給她使了個眼色,便回去了。

飛鳥刺破殘陽,采薇忽然覺著自己好孤單。她推開安夜辰在祠堂邊為自己留的那扇門,去見他,她現在只想快些,見著他。

霞影浮動萬層,挽起重重簾霧。著一星殘雲,看萬點晴空。草葉窸窣,野花幽香,鴛鴦游戲蓮葉下,碧波澄澈,空明湛湛。

仍舊是那身玄色長袍,烏黑長發,負手立在斜陽下,英俊朗逸。「不是給你說了,沒事兒不要總是來見我,會讓人起疑心的。」他料到她就站在身後,「這次又來作甚?」采薇听他的語氣這般溫情,道︰「你這是……在關心我麼?」

安夜辰回過頭,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深不可測,揮揮手,道︰「你可以走了。」「不!……」她忽然一頭扎進他的懷里,哭著說道,「一會兒,就一會兒……你難道真的狠心趕我走?……」他一時不知所措,只好任由采薇在自己懷里痛哭。「你不是說,倘若有一天咱們成功了,問我想要什麼?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娶我,或者我娶你,可以麼……」

沒有听到他的答話,采薇以為他是默許了,卻不期然,在兩人面前站著的恰是木槿。風兒拂過,柔柔的卷起地上的落花,在他們之間蕩漾起一層花海,靜的仿佛只能听得見彼此的心跳。

杜鵑催人淚,啼血不忍聞。花影落日下,空剩玉階痕。

雙眸被淚水淹沒了眼眶,她卻強忍住淚水沒讓它流出來。出奇的平靜讓所有人感到意外。木槿就那麼看著安夜辰懷里的采薇,他從來對沒有這樣對自己,從來都只是利用自己。對采薇,確乎呵護備至。她沒有說一句話,轉身漠然離去。

「你怎麼讓她走了?」采薇焦急的說道︰「她若是把這兒的消息說出去,咱們不就都完了?」安夜辰淡淡的說︰「她早就知道了。」隨後也沒有上前解釋,緊緊地關上房門,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從祠堂出來,天色有些陰沉,不消片刻,空中下起了一陣雨,愈下愈大。在木槿深一腳淺一腳的身後,迸濺出一朵朵無根的水花。為什麼每次傷心的時候,這天總是會下雨?莫非上天也在為自己感到不公?真是諷刺,她早就應該知道,愛上他是一個錯誤,無法彌補,也許現在是真的,該放手了……

心口微微發痛,腦袋昏昏沉沉的,木槿揉著發痛的額頭,迷迷糊糊可以看到,自己躺在一張睡榻上,卻並不是自己的房間,也不是姑娘的關雎樓,有些陌生。「可算是醒了,感覺好些麼?」這聲音,像是紫蘭。

紫蘭一手捧著藥碗,一手扶她坐起來,道︰「快吃了這藥,涼了藥效可就不好了。」說著便要去喂她,木槿這才看清,眼前人正是紫蘭,「不用,我自己來。」誰想剛伸出手,自己的手竟然顫抖不住。「我這是……怎麼了……」木槿嚇壞了,「我怎麼會……怎麼會……」

「是你自己心里的緣故,」紫蘭把木槿的手放下,然後用小勺舀著來喂她,「放心,我已經找了大夫來瞧,大夫說是你自己的心魔,放下了心中的事兒,就好些了。」「心魔?……我怎麼會在你這兒?」紫蘭道︰「采薇才走,我看你去找她,怕你出意外,就跟著去了,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雨,恰好看到你昏倒在水榭旁,我就先把你背了回來。」是了,自己是看到采薇和他在一起才會昏倒的,如今倒怎麼忘了。

窗外冷雨敲寒窗,窗內的木槿一臉茫然,神色悲哀的樣子,紫蘭很是擔心。她問道︰「有什麼事兒只管說出來,你又何苦在心里憋著?別看我年紀小,我很願意幫你的。」木槿忽然抱住紫蘭,淚水頃刻而下。

撫著木槿的背,紫蘭感受到平日里堅強不屈的木槿,此刻像是柔弱的小鳥,在紫蘭懷里哭的渾身顫抖。「哭出來就好了……」紫蘭一直安慰她,木槿哭著說道︰「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這話讓紫蘭听得一頭霧水,可是畢竟心里清楚,木槿口中的人不會是三少爺。「你問他理由了麼?」紫蘭不便問的明白,只是順勢問下去。木槿搖頭,道︰「沒有理由,是我親眼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很好的理由?」

「親眼見到的未必是真的,」紫蘭說,「你比我大許多,這個道理還不明白?真是當局者迷,說不定你的那個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想想,是也不是?」木槿模了把淚水,知道這是紫蘭安慰自己的話,離開他,離開安夜辰,或許是最好的辦法,與其現在傷心。

忽然菊若撐著傘從外面走進來,對木槿說道︰「我給你做了些清淡的小菜,墊墊肚子,別只顧著哭了,不然就不好看了。」木槿感激的連聲說謝謝。菊若坐在床榻邊,說︰「就像是我說的,為著那個男子不值得。」的確,的確不值。「方才花影來過,你還在昏迷之中,就沒對你說,我讓她先走了,可見有多少人關心你呢。」

也對,還是姐妹親些。她說︰「那姑娘知道麼?」「怎麼不知?只是今夜雨下的大,三少女乃女乃派人來傳話說,讓你在這兒好生休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菊若又說了些話兒,就留下紫蘭一人照顧木槿。

雨落玉檻,留得滿園傷痕。紫蘭吹熄了燭火,就在隔間睡下了。听著窗外的雨聲,木槿怎麼也睡不著。腦海中一會兒是安夜辰和采薇擁在一起的畫面,一會兒是安夜辰的臉,一會兒又是菊若和紫蘭勸慰自己的話語,亂極了。

因為連著下了幾天的雨,棠梨園里的花兒凋零了不少,看花兒在泥土里掙扎的場景,鵑花樓里的雪吟甚是惋惜。她吩咐柳絮拿一把掃帚,自己要親自去院子里將落花掃了,好讓它們隨著流水一起流向外面去。這活兒正做著,恰好劉氏來了,身後跟著落櫻和薔薇。

雪吟欣喜不已,忙放下掃帚,讓柳絮去端茶。「我們不如到鵑花樓里去,這兒不大干淨。」劉氏擺手,笑著說︰「我正想看雨後的景致,怎麼不干淨了?」說著便攜了雪吟的手,往西邊兒的一處碧波亭走去。

亭子里被柳絮在瞬間收拾的干干淨淨,在萬叢杜鵑花林里,碧波旁,碧波亭顯得超凡月兌俗。劉氏問︰「住得還習慣吧?」雪吟點頭︰「這兒的景真好,雪兒謝謝姨母。」「那就好,我知道你喜歡杜鵑花,特意將這兒讓給你住,」劉氏笑著道,「這次來是跟你說說進宮的事兒。」

支開了柳絮等人,劉氏拉著雪吟的手,說︰「雪兒,這**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她從懷里模出一塊兒血紅色的玉佩,遞給雪吟,說︰「這是在奉天寺里姨母給你求得血玉,已經請宏遠法師開了光。你戴在身上,可保你萬事平安。」

這血玉與別的玉不同,產自藏川雪域高原,相傳這玉是在骷髏中被發掘,因為吸食了這具尸體中所有的鮮血,故而玉呈血色。劉氏這枚血玉是當年太祖皇帝贈與自己的生辰禮物,自己對它愛不釋手,時常戴在身邊。

如今雪吟就要進宮,劉氏便將此玉送給她,希望佑她平安。雪吟有些擔心︰「姨母,血玉如此珍貴,雪兒怕承受不起……」「哪里的話,你只管戴上,姨母保證你生受皇寵。」劉氏就是要讓雪吟進宮,讓太宗皇帝看到這枚血玉,以此來證明自己還活著,同他一奪天下。

待劉氏走了以後,雪吟將身上的羊脂玉拿了下來,同血玉放在一處,自語道︰「一塊兒是雪白無暇的羊脂玉,一塊兒是姨母贈與的血玉,這若是帶進了宮,皇上會不會追問起來……」「姑娘你是想多了。」柳絮走來說道︰「羊脂玉是姑娘從小戴在身上的,血玉是劉姨母所贈,就算皇上問起來,也並無什麼不妥啊!……」

「可是,我總覺著這枚血玉有問題,」雪吟從方才劉氏意味深長的話語中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姨母說血玉可以吸食人血,可她自己時常帶著,並無半點憔悴之意,這其中必有蹊蹺。柳絮,以後你要時常跟落櫻還有薔薇她們多走動,注意這其中的緣由。」

午時,雲遮日影,無風蟬鳴。葉卷塵埃,瀟瀟不倦。

鵑花樓偏僻安靜,尤其是到了午間時分,這沒有日頭的天兒依舊是很熱。雪吟有午睡的習慣,因此吃了清爽的菜肴便睡下了。柳絮在一旁搖著扇子,不覺間也是頭一沉一沉的,眼皮總是上下打架,不听使喚。彼時雪吟已經睡熟,柳絮便起身準備去外面轉一轉,自打來了這東府,還沒好好逛逛呢。

走至屋外廊檐下,看見柳葉浮動,便知這會子起了涼風,她知道雪吟這午覺是必要睡上兩個時辰,所以自己打算下樓到碧波亭去涼快一會兒。

午後的天兒悶悶的,尤其是這林間的蟬聲,一聲接一聲的叫個沒完,讓人听了愈發心燥難耐。好在這亭子是依水而建,多少有些涼風。柳絮倚在欄桿處,看那水里的魚兒游泳,小荷翻動,蜻蜓戲水。

這里的景致卻是比那梁府好很多,柳絮心下這樣想著,忽而似乎听到了一陣微弱的喘息聲,開始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後來這喘息聲越來越粗重,倒讓她越發覺著不安起來。她站起身,循著那個聲音找去。

一株杜鵑花下,散發著陣陣幽香,沁人心脾。「春柔?!……」柳絮認得,歪在樹下的綠衣女子正是西府的春柔。她上前將她摟在懷里,看到春柔的雙頰緋紅,撲面而來的是濃濃的酒氣。「春柔,春柔……你快醒醒,快醒醒……」大約春柔吃的酒太多,這一時竟是睡得熟透。

這四下里並無半個人影,照理說,她應該是跟著蘇姨母在綽紅閣來著,怎麼跑到這鵑花樓來了。柳絮只好將春柔扶到自己房里,又去打來一盆水,細心地替她試了試臉龐。

看著春柔醉酒後迷人的笑渦,連柳絮這樣的女子都不覺心動。「水……水……」半晌,春柔微弱的聲音從嘴唇間吐出,柳絮忙倒上一小杯水,遞到春柔唇邊,看她只是抿了一小口,遂在旁邊說道︰「你先等著,我給你弄碗醒酒湯。」說著起身又讓春柔吃了些,春柔這才清醒些。

「我怎麼跑到這兒了?」「到底怎麼了,吃這麼多酒?」柳絮不問還好,這一問把春柔的淚水都勾了出來︰「我……我對不起三少女乃女乃……」柳絮听得一頭霧水︰「這話怎麼說?你不是一直都在西府,才來東府沒幾天麼?怎麼對不起三少女乃女乃了?」

她哽咽著低聲說道︰「我……我有了身孕……」「什麼?你說什麼?……你……懷了三少爺的孩子?」柳絮抓著她的手驚恐地問道,「這……什麼時候的事兒?」春柔哭著說道︰「好姐姐,別把這事兒說出去,不然我就完了……你也知道,金雀兒的手有多狠。」柳絮仍是不敢相信,春柔會暗中跟三少爺來往,她只是木然的點了點頭,答應了春柔的要求。

送走了春柔,雪吟也恰好醒來。「柳絮,怎的不說話?」她發現了柳絮的安靜,這是與以往所不同的,像是判若兩人。「姑娘……」柳絮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春柔懷孕了!」雪吟听罷笑著說︰「可又是胡說,萬不可污了人家清白。」

「我說的是真的!」柳絮神色緊張的去關上所有門窗,附在雪吟耳畔,「方才姑娘還在午休,我出去納涼,就見吃醉了酒的春柔,她說自己心里對不起三少女乃女乃,想用酒勁兒麻痹自己。」

「若是真的,那便好了。玉簪就可以和文遠一起。柳絮,咱們收拾收拾,該去見一見那個姚沁雪了……」雪吟暗自得意,以前答應玉簪的話,如今倒真真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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