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第十二回紫菱洲里風波乍起言語不和唇舌相激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雲收雨住,微陽露雲頭;虹凌晴空,藕花綻水塘。

紫菱洲里,落櫻已經等候在這兒了,她見了劉氏和三娘下了船,忙笑著說道︰「夫人和少女乃女乃遲了一步,大家都到了,咱們說好的,這可是要罰酒啊!」三娘扶著鳳尾上岸後,道︰「那是自然的,今兒下午文遠就要出發了,吃酒是必須的。」劉氏對三娘說︰「你先去看看那邊兒準備好了沒有。」待三娘和鳳尾離去後,劉氏這里悄聲問落櫻︰「薔薇來了麼?」落櫻點頭︰「本是高興的日子,夫人真要跟二少女乃女乃說這些麼?」劉氏嘆口氣,道︰「她既打了我的丫鬟,我得替薔薇給她要個說法不是,不然我在這府里以後還怎麼過?」

其實落櫻心里清楚,劉氏是怕三娘以後長久呆在府里,那麼這府里的掌管權究竟該歸誰,還真是個問題。落櫻心里是希望三娘回府的,因為劉氏想要將木槿趕出東府,所以才會讓自己把蓮香推下水,然後再嫁禍到木槿身上,夜夜夢回,總是噩夢連連。所以總會在看到木槿的時候避之不及。她很想對木槿解釋,可是又怕,怕劉氏發現。

天晴了,蓮葉上的露珠兒在陽光下愈發耀眼,桃夭早就在候著了,她見木槿和沁雪下了岸,忙上前攙扶︰「三少女乃女乃和三姨娘來了。」木槿的臉上一紅,罵道︰「死丫頭!若是在這樣說,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桃夭笑道︰「姐姐的心好狠,我不說就是了,何苦這樣咒我?」沁雪淡淡一笑,問道︰「怎的不見花影?」桃夭指了指水塘上的另一條船,說︰「女乃女乃讓她回房取衣服來著,怎就忘了?可見女乃女乃心里只有姐姐。」「你這丫頭的嘴,真不饒人!」木槿捏著她的臉,說道。

待花影上了岸後,對桃夭說道︰「方才我見金雀兒和薔薇了。」桃夭疑惑︰「她們來做什麼?」「不會是因為上次的事兒吧?」花影道,「桃夭你也太放肆了,連薔薇也敢動。」桃夭听了這話,不服氣的說道︰「誰放肆了?誰動她了?是她欺負豆蔻在先,木槿也知道的。」花影嘆氣道︰「我看這是一場鴻門宴,你可莫要惹事了。」桃夭叉著腰,說道︰「什麼鴻門宴?我可听不懂,總之今兒是給三少爺餞行的,她還敢鬧事兒不成?」

大家都上了岸之後,彼此說笑著坐在了一處。竹橋上通共擺放了三張桌子,東首邊上坐著劉氏蘇姨母和梁興建長輩,中間坐著三娘、沁雪和雪吟她們,西首下則是桑梓、小蘿、紫蘭、花影、木槿、鳳尾、柳絮和羽衣等眾丫鬟。「我今兒有些事兒,勞煩了你。」「勞煩我不是什麼,倒是怠慢了夫人和姨母。」

木槿抬起頭,看落櫻正和一個陌生的女子說這話,那名女子面色冷淡,走至劉氏面前,行禮道︰「不知夫人還有何吩咐?」劉氏微笑著點頭︰「把這紫菱洲收拾好就可,大家還要在這兒歇午覺呢。」她應聲而去。木槿覺著好奇,便問道︰「她是誰?怎麼如此高傲?」

「她就是素馨,連笑都不會,成日間裝給誰看?」桃夭不屑的說道,「想學那個冷美人褒姒麼?听說跟咱們府里的四少爺有過舊情。」花影忙捂住她的嘴︰「不想活了?讓她听去可就不好了。」遂解釋給木槿︰「素馨是掌管這紫菱洲的總管丫鬟,四少爺喜歡這兒的清淨,所以時常來此處,二人漸生情愫。不過說來也是可憐,自打四少爺進京赴考之後便中了狀元,被召為駙馬,此後素馨便獨自守著紫菱洲,再沒去過其他地方。」

木槿听罷疑惑的問︰「那公主可是未央麼?」花影點頭道︰「未央公主是當朝蘭貴妃的女兒,甚得皇寵。」「那個什麼公主也真是的,怎麼可以橫刀奪愛?」桃夭快嘴道,「皇上怎麼可以亂點鴛鴦譜?真是糊涂……」「快別亂說!……」花影忙捂住她的嘴,說道︰「這話若是傳了出去,你還想不想活了?」木槿見桃夭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遂替她辯解道︰「桃夭不過是隨便議論幾句,花影不要大驚小怪的。」

「你們在背後亂嚼舌根子,就不怕遭到報應?」木槿循聲而望,只見從珠簾處走出一個身材窈窕的丫鬟來。一身杏色長裙,腰間系著翠綠色的碧玉。一雙美目凌厲不已,然話語間卻透漏著無法接近的涼意。「她們只是隨便說著玩兒的……夫人方才不是還找你們呢?趕快過去吧……」花影慌忙拉住金雀兒的手,只怕是再惹出什麼事端,金雀兒凌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隨後什麼話也沒說,便拉著薔薇離開了。

花影拍著胸口長噓一口氣︰「但願她不要將此事告訴夫人,否則我們幾個還真就完了。」「三少爺和二少爺都到了,你們怎麼還在這兒說閑話兒呢?」落櫻不經意間看見木槿的眼神,心兒突突亂跳,卻將眸子移向了別處︰「桃夭,夫人說要找你過去。」桃夭見落櫻神色不對,想要問個究竟,卻被花影攔住。待那落櫻走後,花影喃喃自語道︰「金雀兒無故怎就來了?還帶著薔薇,只怕是這次連二少女乃女乃也月兌不了干系。」木槿听罷想著必是為了上次薔薇打翻沁雪藥罐子的事兒,心中不免憂心,不只是二少女乃女乃,還有膳食坊里的人。

落櫻不過是找了個借口,說是劉氏找桃夭,其實巴不得自己快些離開這兒。

這次文遠和文澤一同駕著船向這邊走來,三娘嘻嘻笑著起身︰「你們兩兄弟這是去了哪里?怎麼才過來?」文澤指了指後面的綠妍道︰「四妹妹說要給三弟餞行,所以就跟著我們來了。」初塵笑著說道︰「若不是三少爺要進京,四姑娘只怕是連悼紅閣也不會出去的。」綠妍微微一笑︰「休要听她胡說,我早就想來這紫菱洲轉轉,正好這就是個機會。」彼時便扶著初塵來到這水榭上。

忽而守在前廳的杜鵑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二少爺,那個李公公來咱們府上了,說是什麼要少爺趕快過去……」文遠一驚,忙向劉氏等人辭別,匆匆駕船趕往前廳。沁雪望著文遠漸行漸遠的身影,有些失落。木槿安慰著︰「難得今兒夫人高興,姑娘萬不可……」沁雪點頭,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語。玉簪看得明白,心里也是悵惘,羽衣悄聲道︰「看這樣子,三少爺可能就要走了,不如咱們也跟去看看。」

既然心有所想,那麼就去找他好了,不然以後可能會很難見到他。于是玉簪轉而告訴蘇姨母,說自己身上不大好,便同羽衣一起穿過另一條小徑,去見文遠。

等了不過片刻,就見李德福出去了,玉簪不敢上前去,還是羽衣拉著她進了屋子,道︰「我們姑娘放心不下三少爺,所以就來看看。」說著將門一關,屋里只剩下了玉簪和文遠二人。玉簪滿面通紅,拽著裙角,不知該說些什麼。「有什麼事麼?李公公出去備車了,所以停會兒我就得跟他走。」

玉簪仰起頭,小聲問道︰「不能,不能再晚些時候……」文遠頗有些不耐煩︰「青州那邊兒出了點事兒,所以不能耽擱……」玉簪听了心如刀絞︰「表哥……」文遠看到許久不見的玉簪愈發嬌媚可人,玉淚盈盈的模樣兒,心有疼惜,遂拍著她的肩,道︰「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就不去對母親和姨母道別了,你去替我說一聲可好?」言罷推開屋門,登上馬車,一路向北。

羽衣憤恨不平︰「當初柔情似水,怎的如今心比那寒冰還要冷?!」玉簪揉揉哭紅的雙眼,說︰「他說會回來的,我等他……」

萬頃碧波層層漣漪,千畝荷塘漣漣玉淚。絹帕不解語,玉簪串成珠。苦痛交織晚霞,血淚渲染蒹葭。

「姑娘,沒事吧?……」羽衣看到玉簪淚光點點的模樣兒,心疼的問道。玉簪揉著心口擺擺手,道︰「老毛病了,不用擔心。」說著扶著玉檻緩緩坐下,望著西下的夕陽,嘆道︰「無限夕陽在別處,總是相憶不成眠。幾度春秋君知否,鴻雁來時思量成那般。」

「姑娘怎麼不去水榭?我們姑娘還等著有個說話的人呢……」羽衣見來者正是初塵,指著玉簪說道︰「我怎麼也勸不住,若是四姑娘來就好了。」玉簪笑了笑,自語道︰「是綠妍找我麼?我正要找她呢……」說著便徑自往水榭而去。羽衣和初塵忙跟在玉簪身後,只怕是有什麼事兒。

一陣腳步聲朝自己走來,綠妍忙起身伸出手來︰「是玉簪麼?」初塵見狀,上前攙扶著綠妍,說︰「蘇姑娘來了。」玉簪挽住綠妍的手︰「宮里有些急事兒,所以表哥就提前走了,讓我來跟大家道別。」劉氏听聞文遠不辭而別,心中若有所失,說道︰「還是快些讓雪吟進宮去才是正事兒。」梁興建也陪著笑,對身後的雪吟說道︰「記得進宮了……」

雪吟接口道︰「為表哥說情,讓他回到咱們這兒來。女兒都記下了,只是進宮的日子還有五個月呢,父親慌什麼?」劉氏道︰「都是為了雪兒……」一旁的木槿听得清楚,卻又有些疑慮,既然四少爺為當朝駙馬,怎麼不可以說情,非要讓雪吟進宮,繞這麼大一個圈子,除非是劉氏想讓自己的女兒進宮為妃,然後伺機報仇。

可是雪吟身上的羊脂玉已經可以證明,她就是麗妃的女兒,自己苦苦尋找的小公主,如果進了宮,那麼被太宗皇帝發現,他就可以要挾雪吟公主。不,木槿絕不可以讓雪吟進宮,劉氏不曉真相,自己又不可以言明,真真是苦惱至極。

皓月當空,月逐千里。月影虛晃,蕩漾在碧波之上,晃動著夜的靜謐,夜的安詳,蟬聲鳴噪不已,襯得夏季愈加悶熱。小扇輕搖,流螢舞蹈,劃出一道優美的痕跡,華美的舞姿。

燭火燃起,映照的荷塘星星點點,宛若花落水塘,起伏之間,煞是好看。眾人把酒言歡,談笑風生,亦是十分有趣。三娘見薔薇也立在一旁,不似前日般刁蠻無理,遂關心的問道︰「身上可是大好了?金雀兒沒有為難你吧?」薔薇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回道︰「謝女乃女乃關心,薔薇才剛從床上下來。」三娘掩面忍住笑道︰「金雀兒下手是有些狠了,不過家法是必得遵循。」

那金雀兒對三娘說︰「陸府的家規女乃女乃應該知道,既然薔薇冒犯了三少女乃女乃,所以金雀兒就只是罰她跪在祠堂里三日,不曾給過半滴水飯,女乃女乃明鑒。」三娘道︰「你可是知錯了?」薔薇硬著頭皮點頭道︰「薔薇記下了……」

這邊劉氏插話道︰「木槿可是看見了?」木槿站在一旁點頭說道︰「我去給姑娘端藥,卻看見了那藥罐子碎了一地。」劉氏有些得意︰「這麼說,你也並不是親眼看著是薔薇給踢翻的?」薔薇見劉氏為自己出氣,鼻子里冷哼一聲︰「我才剛到,那藥罐子已經翻倒在地,豆蔻哭的泣不成聲,我還安慰她來著。」

此時落櫻已經把豆蔻、紫蘭、菊若喚至跟前,道︰「夫人可以細問問。」豆蔻一見著薔薇恃強凌弱的模樣兒,早嚇得臉色慘白,不敢吱聲兒。薔薇走至她的眼前,問道︰「豆蔻,你冤枉我我沒甚說的,只是平白讓我跪了三日,這賬我想跟你算算。」豆蔻听罷連連搖手,驚恐的說道︰「可那天……明明是你……」薔薇冷笑一聲︰「現在這府里可是夫人做主,而不是你們的二少女乃女乃。」

三娘在一旁听得清楚,指著薔薇大罵︰「死丫頭!嘴里說的什麼胡話?」鳳尾听聞三娘這里受了羞辱,匆忙趕來,撫著三娘的胸口,向薔薇道︰「適才我從管家口中得知,采薇三日後便會,你也不要太囂張了。」她撇撇嘴,說︰「我妹妹自然向著我,才不會與你們一般見識。」

「都是我的錯兒,若不是我打翻了三少女乃女乃的藥罐子……」豆蔻忽然掩面啜泣,跪倒在地,抽抽噎噎。紫蘭蹲子悄聲說︰「不要什麼事兒都往自個兒身上攬,你這性子須得改一改,否則那薔薇必不會饒過你的,況且二少女乃女乃想替你出氣,都找不出借口。」說著將豆蔻扶起,讓她坐在了玉檻上。

劉氏道︰「既然是一場誤會,那就得讓她給薔薇道歉,再交由金雀兒處理。」看著嘴角洋洋得意地薔薇,鳳尾看不過眼,遂淡淡的說道︰「那方才她沖撞了我們女乃女乃,這又如何?」劉氏站起身,說︰「薔薇說得沒錯兒,今兒我讓她來,就是想告訴你陳三娘,這東府里是我陸劉氏做主,今日暫且作罷,鳳尾你隨金雀兒去一趟司刑房,算是一個教訓。」

那三娘哪里肯依?擋在劉氏面前,說道︰「鳳尾她是我的丫鬟,你若責罰了她,豈不是有意讓我難堪?你存的是什麼心?當初若不是看在你走投無路的份兒上,我們東府自然不會收留你,你這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殺雞給猴兒看呢!」「啪!」三娘面頰上登時現出了五個鮮紅的指印,唬的鳳尾忙跪在地上求饒︰「還請夫人手下留情!我跟金雀兒走就是了……」

眼見著鳳尾淚眼漣漣的模樣兒,三娘捂著發痛的臉頰,道︰「你敢欺侮鳳尾,便是欺侮我!」說著一把將劉氏推倒在地,揪著她的頭發死命拼打,劉氏昔日在宮里是至高無上的皇後娘娘,哪里受過這等閑氣?落櫻在一旁看的怕了,只是一直說著︰「別打了,別打了……」之類的話語,薔薇看不過去,遂也幫一把手,不想推錯了人,竟然失手將劉氏推下了水。

岸上眾人見狀,也都慌了神兒。跑去喊救命的有,在原地干著急的有,幸災樂禍的有,劉氏在水里翻騰半日,眼看著就快要沉入水中,薔薇自然不肯下水去,硬是把落櫻弄下了水︰「救了夫人,你這功勞可就高了。」落櫻只好拽著奄奄一息的劉氏爬上了岸。看著渾身濕漉漉的劉氏,三娘呵呵笑道︰「真是自找的,鳳尾,我們走了。」說著便繞過水榭,從竹林下一路回屋去了。

竹坊下,劉氏面色有些不好,氣喘吁吁。文澤焦急的說道︰「她也太不懂事了些,母親放心,等今兒晚上回去了,我自會懲處她一番。」劉氏淡淡的說道︰「那是你家媳婦兒,自然與我無關……」听著劉氏的語音,綠妍有些不放心,在初塵的攙扶下走上前,道︰「夫人還是讓我看看,身子要緊。」說著將手搭在劉氏手腕上,細細診斷了一番,說︰「只是受了驚嚇,薔薇你可要好生照看夫人,我讓初塵去外面抓些藥,服兩帖也便就好了。」

劉氏道︰「還是綠妍關心我,你們都是裝出來的!」落櫻不敢吱聲兒,薔薇則笑著攙她起來︰「咱們還是回去歇息……豆蔻,熬藥的事兒交給你了,這次萬不可出錯兒,否則你應該曉得後果。」豆蔻點頭。目送劉氏遠走的背影,這里的紫蘭說︰「這下可沒事兒了,吵了這半日,想必你也乏了,不如咱們也回去。」

「依我說,」小蘿插嘴道,「豆蔻也真該回去歇歇,這熬藥的事兒,就交給紫蘭好了。」紫蘭點頭應允︰「說的極是。」遂又對初塵說,「你也不用親自送來,我去你那兒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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