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另一種面貌 第十七章

作者 ︰ 听荷

朝露望著車子駛向另一個路口,慢慢地轉身往回走,腦子里還盡是白天和褚雲衡在游樂圔時的畫面。這一天怎麼就過得這麼快呢?一晃眼的工夫就已經是晚上了。

他們今天玩了「天地雙雄」,坐了雲霄飛車、摩天輪,在人造的海岸邊玩了沙子,又去「激流勇進」了一把……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褚雲衡的身體居然那麼能玩,她甚至覺得若換個人作陪,自己的情緒都不一定能被帶動得這麼High.

褚雲衡剛才說,他還想再去玩一次,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怎麼可能會有下一次呢?

想到這一點,朝露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泄氣。

等回到家中,她才從亂紛紛的思緒里走出來,而讓她清醒過來的人是母親。

「朝露,你居然把你和小褚的事瞞得密不透風!」賀蕊蘭的聲音里沒有責備,倒是有樂見其成的暗喜。

她忙否認,「媽你想錯了。」

「那你說說,你怎麼會和他一起出去?還是去游樂園這種地方。」賀蕊蘭不依不撓地盤問到底。

這兩張票的來龍去脈說來太復雜,朝露想想還是簡單帶過比較好,「就是他們學校發的,他不想浪費,昨天我正好去他家,他把票送給我,我不想平白受人恩惠,就邀他一起去了。」

「做得好。」賀蕊蘭眉開眼笑,「不管怎麼著,你這步做對了。」

「媽——」朝露拖長音以示抗議,「別再胡扯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敢說經過這幾回接觸,你對小褚沒半點意思?」賀蕊蘭問得直白。

「沒有。」她月兌口而出的否認完全出自本能,只是話出口後,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覺得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

賀蕊蘭淡淡地說︰「要真沒有,離他遠些,別害人家小褚白費心,他已經夠苦了,唉……」說著留下她走進廚房洗碗。

費心?朝露揣摩著這兩個字,有些說不清的感受。

細細回想,褚雲衡確實對她費了不少心思,無論他是出于什麼樣的感情,也不能否認他對她付出的心力,那份真誠她體會得到。

或許,她真該離他遠些。

思及此,她沒有釋懷的解月兌,反多了遺憾的愁緒,一個令她都鄙視自己的念頭浮現︰如果褚雲衡不是身障人士,那該有多好?

洗好澡,關了燈,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母親剛剛的話。此時此刻,她不需要面對別人,只需要面對自己。

是的,她承認,她對褚雲衡是有好感,他是特別的,同她以前認識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有點像當年她對方蘊洲萌生好感時的感覺。如果說方蘊洲曾經于她是一個發光的存在,那麼,如今的褚雲衡光芒更甚!

可是,他就像是一塊美麗卻有著明顯瑕疵的玉,她看著那道裂縫,心生猶疑。

她並不是因為嫌棄他的瑕疵,而是在她的內心深處,覺得這塊美玉不該由一個在意他不完美的人獲得,他值得更好的對待,既然她做不到忽略那道瑕疵,便不配擁有他,也不該掠奪他被其他人珍惜的權利。

第二天,朝露照常上班。前一晚她的睡眠品質很差,想東想西的直到後半夜才入睡,早上起來就發現黑眼圈浮了上來,所以到辦公室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茶水間泡咖啡。她很清楚,今天恐怕得靠咖啡提神了。

「你昨晚沒睡好?」送文件進方蘊洲辦公室的時候,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問道。

「昨天在外面玩了一天,有點累,不過不打緊。」她收起簽好字的文件,從他的桌子旁走開。

「中午開完會一起吃飯?」

每禮拜一都有中層以上的例會,她作為秘書要做會議記錄。

「好的。」

「你今天答應得很爽快。」

「一起吃頓飯而已。」說完,她退了出去。

中午時,兩人來到上次那間餐廳。

「你下午需要請半天假嗎?」方蘊洲問她。

「還沒有累到那種地步,沒有請假的必要。」

「昨天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

「哦?」他模了模下巴,「很少听到你這麼說。」

「我的確不是容易開心起來的人,不過昨天我難得盡興。」

「哪里這麼好玩?」

「夢之谷,是新開的游樂園,你去過嗎?」

「沒有。」方蘊洲搖頭,「我只知道「歡樂園」。記得嗎?我和你去過的。」

「記得。」沒錯,她記得,只是記憶已經模糊了,昔日的種種都似真若幻,她不太記得具體的細節了。

「這世界在變,連游樂園的設施都會被淘汰,和新建的夢之谷比起來,原本的歡樂園就變得不夠瞧了吧。」方蘊洲看上去不無傷感。

朝露把一縷散發撥到耳後,「也不能那麼說。我想,即使有一天歡樂園被拆除,還是會有很多人懷念曾經在那里度過的美好時光。新的事物可以取代舊的事物,但不能否認,它們也存在過……」發現方蘊洲看她的眼神起了變化,她住了口,暗悔自己話多,無端引出他別的念想來,于是轉而說道︰「只是有一點,人的記憶力和精力終歸有限,要前行,就只能把過去甩在腦後,存在過卻消失了的事物遠沒有眼前的東西來得重要,對此也不需要太感慨,因為這是必然的,也理當這樣才是。」

方蘊洲沉默了一會,「你能這樣想,未嘗不好。」

朝露沒有搭話,把頭轉向旁邊,發現隔壁桌面朝向她坐著的男人有幾分眼熟。

她曾經在電梯里無意間瞥見他的員工證,因此知道他是樓上一家公司的技術部經理,大概三十多歲,長得還算周正,就是肚子已經微微露出發福的跡象,藏在無框眼鏡後的眼楮透著精明的氣息,此時坐在他對面的是個女性,看側面大約二十六、七歲。

方蘊洲注意到她的視線,側過頭去看了一眼,問︰「你認識他們?」

「不算認識。」朝露壓低了聲音說,「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數了下。」她難得地露出一絲戲謔的笑意。

「數什麼?」

「你剛來這里還不知道,我在這棟樓的不同餐廳里遇到過這位男士的相親場面不下七次,也許還有我沒踫到的次數。」

「午休時間相親?」方蘊洲愕然。

「大都市時間寶貴嘛。」她聳聳肩,「我們公司算人道的了,據說樓上那家公司的男職員都是屬駱駝的。」

「你的意思是,他們吃苦耐勞?」

「你的中文理解能力沒有退步太多。」

「我猜想,他可能是一方面急著成家,一方面又立業當先。」她喝了口果汁,「相親對象品質良莠難測,額外安排時間相親嫌浪費吧。」

「你怎麼知道是相親?」

「這邊的餐廳為求增加客人數,桌子間距都不大,而我的耳朵又很靈敏。你知道的,很多時候我都一個人吃飯,無聊的時候就會……」

「原來你也有八卦的心思。」

「我本來就是個俗之又俗的人。」

方蘊洲又把聲音特意壓低了一個八度,「我明白他為什麼會相親七、八次還沒成功了,是女人都無法接受這種沒有誠意的約會吧。」

「未必,也許對方是只母駱駝。」

方蘊洲笑了,「朝露,士別三日,你的冷幽默讓我刮目相看。」

「最近我也發現了,」朝露認真的說,「看來我身上的幽默細胞並未死絕呢。」

吃完飯,朝露和方蘊洲起身準備回公司上班,這時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閃爍的螢幕上顯示「褚雲衡」三個字,她立刻接了起來。

「嗨。」她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得柔軟,同時用眼神示意方蘊洲先走,「我早上起來還在想,昨天玩得那麼瘋,你今天去上課身體要不要緊。」

「我住的地方離大學很近,走過去並不吃力。而且上課的時候我基本上是坐著的,我對自己的身體很了解,能照顧好自己。」

「或許你需要做物理治療什麼的。」她記起競走之後的那個禮拜天,曾經听見林書俏建議他去做物理治療。

「不,我不需要。」他迅速轉換了話題,「對了,我打來是想問你,你父親的褲子需要干洗嗎?大概是年頭久了,我找不到洗標。」

「那本來就沒有什麼洗標,是我媽媽買布自己做的,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料子。」

「如果是這樣,我就放洗衣機洗了。」

「不用麻煩了,反正也是不穿的舊衣服,下一次讓我媽直接帶回來就好。」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朝露握著手機也沒再出聲。終于,褚雲衡的聲音再次透過手機傳了過來,「朝露,上次在我家門口,我說「有空歡迎來玩」的話是真的。」

她抿了抿嘴唇,「我回答你「好」,也是真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笑意,「那就好。再見,朝露。」

「再見,雲衡。」她握著手機,過了兩秒才掛掉電話。

她發現,去掉他的姓氏、單叫他的名字並不困難,對于他這個人,她早就已經建立了一種如友人般熟稔的感覺,她甚至覺得,像剛才那樣稱呼他其實更為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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