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謀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母

作者 ︰ 息時

翌日清早,虞容華與魏充華在昭陽殿與陳淑媛侃大山,如今李太妃瘋癲,諸位嬪妃自也無需每日一大清早便趕去建章宮給她請安了。

陳淑媛一面听著她們二人言語,一面又拿著勺子喂司馬德文吃飯,魏充華望著司馬德文,忽然言道:「也不知小皇子什麼時候能冊封郡王,我可听說,瑯琊王三歲時便冊封郡王了。」

陳淑媛從未特意去打听過司馬道子究竟是幾歲的時候冊封瑯琊王,可今日听聞他三歲時便冊封了郡王,這未免有些驚世駭俗,是以握著勺子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頓。

「什麼三歲,」虞容華反駁道:「魏姐姐這是從哪兒听來的,瑯琊王分明是咸安二年冊封的,那個時候,他都九歲了。」

陳淑媛听言暗暗松了一口氣,不緊不慢的說道:「德文不急,他才三歲而已,即便要冊封郡王,那也得等到他長大些才行。」

話音方落,映秀忽然走過來,略顯不安的稟報道:「淑媛,唐美人生了。」

陳淑媛一驚,當即放下手里頭的碗與勺子,問道:「她生了?!究竟是生了個皇子還是公主?」

映秀想了想,而後轉瞬間又搖了搖頭,道:「未央前殿那兒絲毫沒有透露,依奴婢看,張婕妤分明是故意隱瞞,奴婢只打听到,唐美人生下孩子之後便血崩而死,陛下追封了淑儀。」

虞容華與魏充華聞言微微一愣,陳淑媛更是臉色輕變,搖著頭自言自語的說道:「安德儲君之位恐怕不保了。」

魏充華聞言道:「姐姐慌什麼,莫不是擔心唐美人給陛下生下的是一個皇子?依我看,到底是皇子還是公主,咱們過去一看便知。」

陳淑媛心中有怨氣,魏充華這樣一說,鐵定要被她沖,只听她略顯慍怒的駁斥道:「你懂什麼!張婕妤既然故意隱瞞此事,那個孩子,必定就是個皇子!」

她說的絲毫沒有道理可言,完完全全只是猜測,想來只是對司馬德宗的儲君之位太沒有信心,而今不過是心魔在作祟罷了。

魏充華好心安慰她,誰知卻反遭了訓斥,心里頭自然不滿,卻總歸不敢與她爭辯什麼,只道:「即便是個皇子又如何,太子已是太子,他這儲君之位可是固若金湯,豈有不保的道理,再說,唐美人已死,那個孩子,還不知要交給誰撫養呢。」

虞容華轉向魏充華,不慌不忙的說道:「這魏姐姐就不懂了,那個孩子生在未央前殿,日後長大了,在禮節上,理應喚張婕妤一聲‘母妃’,何況如今唐美人已死,那個孩子,毫無疑問歸張婕妤撫養。」

虞容華一向糊涂,而今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魏充華反倒是稀里糊涂的了。

陳淑媛繼而說道:「陛下對張婕妤一向是百依百順,那個狐媚胚子若是想靠著唐美人的孩子奪嫡,只需在陛下耳邊吹吹風,本宮的安德必定難逃被廢,到那時本宮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坐著等死。」偏偏安德生來蠢笨木訥,若不是因此,她又何須整日為他擔驚受怕。

若不是因為司馬德宗是個愚鈍之人,即便司馬曜想要廢黜他而立桃戈的孩子為儲君,怕是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魏充華不再說什麼,虞容華卻是說起了風涼話,道:「陳姐姐對自己一向自信得很,怎麼這一回,卻是這麼氣餒。」

她言語間暗諷司馬德宗蠢笨,陳淑媛自是听出來了,卻也沒有反駁,只是站起身,冷冰冰的說道:「安德儲君之位到底能不能保住,咱們去未央前殿一看便知!」

說罷,便拂袖而去,魏充華與虞容華對視一眼,而後便也一齊站起身,跟隨陳淑媛一同出去。

走至昭陽殿外,虞容華卻是駐足不前,陳淑媛與魏充華略顯狐疑的看著她,她卻轉身看向宮娥春錦,問道:「春錦,本宮是不是約了太醫令診脈?」

春錦聞言起先是微微一頓,看來頗是不解,虞容華見勢忙給她使了個眼色,她方才意會,當即回道:「是啊,容華不說,奴婢都忘了,這個時候,太醫令怕是已經到咱們長秋殿了。」

虞容華故作微愣,道:「那本宮可得快些回去了,可不能叫太醫令等久了。」

說罷,便轉向陳淑媛與魏充華,訕笑道:「二位姐姐,我昨日約了太醫令診脈,得趕緊回長秋殿,怕是不能隨你們去未央前殿了。」

她方才言畢,不等她們二人回應,當即越過她們徑直離開。

陳淑媛望見她愈走愈遠,冷笑一聲,唾罵道:「見風使舵的東西!」

話音落下,疾步走了,魏充華望著虞容華走遠長吁了一口氣,暗暗思忖著,其實有的時候,懂得見風使舵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張婕妤寵冠後/宮,的確是不好輕易開罪的,何況她與陳淑媛,表面上雖和和氣氣,可私下里卻常有矛盾。

陳淑媛與魏充華往未央前殿走去,彼時在未央前殿,桃戈剛起身,正坐在妝台前梳妝,手持眉筆正要自行描眉,望見這眉筆的頭子時卻停手,抱怨道:「這是青雀頭黛,我喜歡用銅黛,姑姑都伺候我四年了,還不清楚我這喜好?」

玉浮站在她身後,笑著解釋道:「銅黛用完了。」

桃戈微愣,轉頭看向她,開口正要說什麼,卻被一聲嬰兒啼哭擾了心神。

她轉眸看向床邊的搖籃,卻只看了一眼,便又回眸看著玉浮,若無其事的笑道:「那我今日便將就將就。」

她說罷,便回首繼續對著銅鏡描眉,對司馬霽月的哭聲仿若未聞,果真是要對她不管不顧。

玉浮受不住司馬霽月的哭鬧,總想著過去哄她,可又礙于桃戈,她知道,那是桃戈仇人的孩子,桃戈不願理會小公主,她也絕不能理會。

可她終究還是說道:「婕妤,小公主哭鬧了。」

桃戈正描眉的手微微一頓,照著銅鏡望著搖籃中司馬霽月哭時皺成一團的小臉,一時間也有些心軟,可那終究是子霽的孩子,她不想對她好。

她繼續描眉,雲淡風輕的說道:「那就讓她哭吧。」

司馬霽月似乎听懂了桃戈的話,竟哭得愈發厲害了。

桃戈被她攪得心神不寧,氣急之下,拍案而起,因使力頗重,手中眉筆竟因此斷成兩截。

她轉身望著司馬霽月,慍怒道:「真是煩死了!乳娘呢!乳娘去哪兒了!」

玉浮微微低頭,不語,桃戈拂袖轉身,往屋門口走去,碎碎念道:「讓她哭死算了!」

玉浮跟著她,要與她一同出去。

桃戈走至門口卻是停步,終究是心軟,回首望著司馬霽月。

她微微皺眉,目中略帶一絲憐惜。

那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她不願待她好,因為她放不下心中芥蒂,因為她的母親與她有仇,所以她希望她去死。

可細細想來,與她有仇的是她的母親,而不是她,那不過是個嬰兒,她又豈可將仇恨都加注在一個嬰兒的身上。

那樣何其殘忍!

她望著她,就像是在望著自己的孩子一樣,錯了,那就是她的孩子,從今日起,她就是她的母妃。

「霽月……」她的眉頭皺得愈發深了,陡然跑過去將司馬霽月抱在懷中,道:「霽月不哭,母妃在這兒,母妃在這兒。」

說來也巧,桃戈將司馬霽月抱起,三言兩句哄了哄,司馬霽月便不再哭了。

她與桃戈,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緣分。

片刻之後,司馬霽月已睡著,桃戈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搖籃里頭,還坐在床邊輕輕搖著搖籃,低聲唱起了多年未曾再唱過的《越人歌》。

未幾,外頭宮娥稟道:「婕妤,陳淑媛與魏充華來了。」

桃戈聞言無聲冷笑,本想應了一聲再出去,卻唯恐驚這司馬霽月,是以一聲不吭的開門出去了。

走至正殿,只見陳淑媛與魏充華坐在那里喝著茶,當真是絲毫不拘束,好像這未央前殿是她們的寢宮一般。

桃戈見著她們,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兩位姐姐過來,到底有何貴干?」說著,已走至主座坐下。

陳淑媛道:「听聞唐美人昨日臨盆,為陛下添了個子嗣,卻不幸血崩而死,這件事情,我到今早方才听說,趕緊過來看看。」

「哦?」桃戈故作狐疑,道:「那不知陳姐姐今日過來,到底是為悼念唐美人,還是為看她的孩子?」

陳淑媛不語,桃戈繼續道:「若是為悼念唐美人,那二位姐姐可就尋錯地方了,唐美人雖死在我這兒,可靈柩在漪蘭殿,你們該去那兒看看才是。」

陳淑媛依舊不語,單是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分明是被桃戈挖苦到了來意,是以喝茶以解尷尬。

桃戈早知她的來意,到這個時候方才不再裝傻充愣,笑道:「姐姐是打探情況來的吧。」

陳淑媛放下茶盅,不緊不慢的說道:「先過來看看孩子,回頭再去漪蘭殿。」

桃戈嗤笑一聲,也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盅喝了口茶,而後微微抬眸看了陳淑媛一眼,隨即又收回目光,慢悠悠的說道:「是個小公主。」

她說著,又不疾不徐的放下茶盅,一面又繼續陰陽怪氣的說道:「姐姐大可放心,霽月威脅不到太子的儲君之位,你呢,日後也可高枕無憂了。」

她說罷,便站起身,輕蔑的看了陳淑媛與魏充華一眼,道:「霽月睡著了,二位姐姐請回吧,我就不送了。」

說罷,徑直往內殿走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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