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門春秋 第三十七章 產期

作者 ︰ 陌棗

秦惜顏看著老太太認真地算她臨盆的日期,心里有些高興,可側眼去瞥老太太的神情,卻很是冰冷,完全沒有即將抱孫子的喜悅。

「是……」她遲疑著答道,不知道老太太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你說,這一個月、兩個月,也差不多呀,要是這孩子晚了點出生,可怎麼好?」

老太太端起茶碗,又吹了吹,這次的神色更奇怪了。

秦惜顏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這孩子已經四個多月,最多再五個月就生了,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住的,注定是個在外面懷上的,因這件事她也十分懊惱,本應提前兩個月上門,可惜這中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沒有好機會。

她有些緊張,雙手本能地撫上微微隆起的肚子。

老太太仿佛早就料到她回這麼回答,故作為難道,「這可怎麼辦,離孝期太近了,等孩.+du.子生了出來,可就說不清楚了。」

老太太此刻覺得無比悠閑,平日里一句話就定奪的事情,今日偏偏分了好多句來說。

秦惜顏的心里就狠狠咯 了一下,她後知後覺終于明白老太太不想要這個孩子。

是呀,她這邊剛確認懷了身孕,褚家大老爺去了,又過了幾天皇太後薨逝的消息傳來,國孝開始,這麼細算一下時間,還真是不好說清。

可褚家人丁單薄,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兒子,她完全想不通,既然她都懷了身孕,這是多大的好事,老太太應該不顧和太太翻臉也要把她留下來才對,為何會如此?

她不死心,「老太太,這可是您的親孫子呀。」

誰知老太太垂下眼皮,涼涼地道,「這孩子是在外面懷上的,你拿什麼證明這一定就是我孫子。」

這話夠誅心。

秦惜顏周身冰冷,整顆心掉到了谷底,再也跪不住,渾身月兌力地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又掀了掀杯蓋,看了一眼那茶水,直接將蓋碗放在申媽媽的托盤,自己扶著八仙桌起了身。

經過秦惜顏身邊的時候,她悠悠道,「這樣吧,我這兒有一副好藥,你喝了它,我就做主抬你做姨娘,還有你那相依為命的女乃母,也可一起進府,依舊伺候你,如何?」

秦惜顏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老太太,為什麼,這明明是她的親孫子啊。

老太太卻沒給她好好打量的機會,轉身就進了西間。

正當她抬手親自挑起紗簾的時候,听見身後秦惜顏悲痛絕望的叫喊,「你,你就不怕,我到處去嚷嚷,把這件事鬧大嗎?」。正經的讀書人,誰在外面隨意置外室了。

老太太回過頭,看見跌坐在地上的秦惜顏赤紅著雙眼,緊咬牙關,仿佛淬了毒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她反而覺得很可惜,早知如此,還不如等她那傻兒子回來再處理此事,讓他看看女人的另一面。

男人啊,總是覺得女人柔弱、痴傻,總覺得只要哄兩句女人就會乖乖任他們擺布,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表面上的可欺只不過是一條好看的畫皮罷了。

老太太似乎多了些興致,嘴角的微笑輕蔑又嘲諷,「你盡管去就是,盡管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個賤*婦、yin*婦,我兒子還年輕,大不了多讀幾年書,等他日高中,你,也不過就是他年少輕狂的一段風流過往。姑娘,不如想想,你最初想要的是什麼。」

老太太心情仿佛很好,她本不介意多說幾句,只是一不小心喝多了茶水,她只好緩緩走進內室,又緩緩進了淨房。

秦惜顏看著老太太西間的紗帳又垂落下去,老太太篤定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風後面,惶惑地失了神,是呀,她能怎麼辦,她還能怎麼辦。

正在這時,肚里的孩子狠狠踢了她一腳,又將她的神智拉回了現實。

她雙手捂住了肚子,手指不自覺地糾起蕉布的衣服,真實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怎麼辦,這是她的骨肉啊。

「秦姑娘,您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申媽媽道,也沒問秦惜顏的意見,直接對身邊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們會意,一邊一個架著秦惜顏的胳膊將她拖去了後院。

申媽媽就去小廚房吩咐任媽媽親自熬藥,任媽媽擔心道,「要是她不肯喝,可怎麼辦。」秦惜顏是還是良家婦女,她們不好強迫。

申媽媽則篤定道,「她不會的,舍了孩子就能進府舒舒服服做姨娘,如果她不願意,不僅不能得到榮華富貴,還從此壞了名聲,想再這麼騙一次男人可就難了。」

何況,她最初不就是為了母憑子貴進府做姨娘,如今只有一步之遙,只不過差了一塊肉。

孩子以後還會有,這次機會失去了,就再也得不來了。

任媽媽听了,就了然點了點頭,她們跟在老太太身邊一輩子了,年輕的時候也見過許多同齡的丫鬟為了趴爺們兒床無所不用其極,當然對這種女子多有了解,也多有鄙夷。

申媽媽就道,「你先把藥備好,等到秦姑娘說要喝了,你就即刻熬好了送過去。」

「好,您放心,我一定親自熬好了端過去。」任媽媽保證道。

蔥介軒里,阮氏已經把臉上的白蠟洗淨,歪在榻上吃燕窩粥,也給秀蓀盛了一碗。

見秀蓀呆呆傻傻的,明顯心不在焉,笑著問道,「怎麼了?方才嚇到了?」

秀蓀就愣愣地點了點頭,是呀,她是嚇到了。

對待姨娘,一向只會沖上去打一頓,而且每次必然親自動手的娘親,這一次居然沒有一絲絲防備地變換了策略,裝病。

這是多麼高技術水平的策略呀,秀蓀想起阮氏臉上抹的白蜂蠟,這白蜂蠟平日里可是塊狀,要提前隔水融化了加些油脂進去才好保持糊狀,她前世常用到蜂蠟給皇祖母做香薰蠟燭。

這說明,今天裝病的事,是阮氏提前有預謀的,而且,她已經知道自己有孕了。

阮氏就歡快地笑了,點了點女兒的額角,笑道,「我的傻女兒,你要記住,只要是有用的辦法,就是好辦法。」

秀蓀就一點一點蹭到阮氏身邊,又短又胖的小手覆在阮氏的肚子上,那里還看不出什麼不同,秀蓀卻細心感受著那里的動靜。

阮氏就溫柔地將自己修長縴細的手覆在秀蓀的小手上,「秀蓀就快有弟弟了,高不高興?」

秀蓀覺得有些疑惑,阮氏怎麼知道這個是弟弟,她不知道阮氏是打算生完這一個再用一遍那方勝盒子,這樣生下去,三年抱倆,四年抱仨,總能生出男孩的。

她還是眯著眼楮笑得燦爛,重重點頭,「嗯。」

阮氏就笑著撫了撫她的額發。

陳媽媽進來了,看了兩眼秀蓀,秀蓀卻道,「娘,您就讓我知道吧,您懷了身孕,我要保護您。」

阮氏又是感動,又是熨帖,就叫陳媽媽在小杌子上坐了。

陳媽媽就將老太太的意思說了,頗有些憤憤不平。

阮氏則靠回迎枕上,「就依老太太的意思吧,人還是要放在眼前才好掌握,別讓她再懷孕就行了。」

「何況,」阮氏拉長了聲音,「那位現在可是八爺的心頭肉,咱還是別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平日里常勸著阮氏別沖動的陳媽媽這次反而沖動了,「那小賤*人,」想起秀蓀也在,忽住了嘴,頓了頓才又訥訥道,「她看上去是個厲害的。」

阮氏就道,「所以呀,她這麼厲害,就讓她折騰去,明天我就去回了老太太,交出管家之權,然後咱們就關起門來好好養胎。」

秀蓀低頭喝掉了粉彩小碗里的燕窩粥,暗暗贊了一句,高明。

那女子自從進了佛手湖別院,阮氏連照面都沒打,只是用月復中的孩子小賭了一把,基本上贏了。

就算是輸了,老太太連人帶孩子都收下了,就算那女子生了兒子,那也不用著急。

阮氏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生孩子,只要她能生下嫡子,憑她的本事,這家產還不是她想怎麼分就怎麼分。

這本是更大的賭局,關系到阮氏的下半輩子,和秀蓀的一小部分未來。

和這個大賭相比,今天這根本就是小事一樁。

能收住情緒,在這樣的當口懂得抓大放小,秀蓀佩服。轉回頭又一想,其實也不奇怪,阮氏在娘家的時候就跟著她祖母做生意,生意能做好,起碼是個能屈能伸且懂得冷靜分析的,就像阮家舅舅的模樣。

如此看來,她這神奇的娘親這麼多年來,都用簡單粗暴的戰法解決妻妾爭端,應該是覺得這樣比較痛快而已。

還有,從來不耍心眼的人,冷不丁耍一次心眼,就算有人覺得奇怪也不會往這兒想。

本以為還要耐心等兩天才能知道結果,卻沒想到當天晚上,老太太院子里就響起騷*亂之聲,秀蓀睡在碧紗櫥里都被吵醒了,她猶豫了一下,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值夜的鴛鴦早就醒了,見秀蓀掀起了帳簾就要下床,趕緊跳下湘妃榻跑過去攔住秀蓀,「我的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天這麼冷。」

秀蓀道,「我害怕,我要去找祖母。」說著就趿鞋。

鴛鴦知道秀蓀說一不二,怕她著涼,趕緊拿下旁邊屏風上搭著的披風給秀蓀裹嚴實了。

秀蓀就一路小跑進了老太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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