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簡單 第二十九章

作者 ︰ 夏暮雨

原田找到我的時候,我和八重代泡在她的居酒屋中,正調著我新釀的櫻花酒給她品嘗。

「怎麼樣?」我把調好的酒遞給八重代,試探著問道。

「天啊!你是怎麼做出來的,絕對是太好喝了。」八重代喝了一口,立時笑了起來,然後一口把杯里的酒喝掉,「再來一點吧!」

下午回來之後,我便與八重代躲到這里來,我受了昨天清酒的啟發,想學著做些櫻花酒來。早上打了電話回家給老爸,家鄉正是桃花開放的季節,老爸每年都會釀些桃花酒來喝,我想桃花可以,櫻花也可以吧!

試了兩次,找到了一點點感覺,清酒與中國的酒不一樣。這種日本的傳統飲料酒,又稱日本酒,以精大米為原料,用米曲、清酒酵母,經糖化、發酵釀造而成,工藝有點像中國的黃酒。和老爸一起釀造白酒多年,這點知識還是有的。晚上的時候,我們一共出了一瓶淺紫色的櫻清,一瓶無色的香梅酒,原料用的是八重代以前釀的底酒,屬于日本清酒風格,準備讓大家品嘗品嘗,給點意見。另外又存了十壇,留著第二天做調配酒用的。

「把濁酒給我留著吧!」原田倒是很識貨,我們總共只出了一小瓶混合濁酒,在酒醪過濾後,抽走其上面清的部分,下面的白濁就是濁酒。這種酒加熱滅菌後低溫貯存,但是不能存的過久,要盡快飲用。但濁酒的口感,遠比清酒更加獨特。

我從冰箱里拿出小小瓶的濁酒給原田,「只有這一瓶,省著點喝。」

原田笑著接過去,「晚上到我那里看原片,我們好好談談。」原田的拍攝工作今天已經差不多完成了,想听我說說自己的想法。

「你還沒說,我要一周才造好的酒,你是怎麼一天就完成的。」八重代跟在我後面,向我要做酒的密方。

「佛曰︰不可說。」我向著她微笑著,「明天開壇之後,先看看效果如何,我現在還沒有把握。」

晚飯的時候,大家對我的清酒贊嘆有佳,這種酒與日本的清酒不同,溫香醇厚,唇齒留香,讓喝過的人過口不忘。

「若是有老爸的陳年酒頭,會更好一點。」我自己品了之後,發出這樣的感嘆。

晚上到原田房間的時候,里面已經有幾個人了。大家圍在電視前台看原帶,櫻花拍的很美,但是情節還是散的,沒有理過,原田在一旁做解說,把整體的思想表達出來。我很喜歡有一個場景,很多的櫻花散落下來,在日本語中,叫「吹雪」,一般是只有在櫻花十分開後落花的時候,才有的場景。

其他的內容倒是記不得了,只是這幕「吹雪」,讓我印象深刻,腦子里仿佛有了什麼,卻又無從捕捉。

第二天,組里整休,大家都去河津看櫻花,留下來的人不多,大家都聚到居酒屋,去看昨天下的酒壇。

壇子不大,一個大約可以盛酒五公斤的樣子。我從每個壇子里盛出來一大杯酒,酒杯上都有編號,放在桌子上。因為昨天兌酒的比例不同,出來的顏色也是深深淺淺的,而且有一壇是金黃色的,那是油菜花做的。

昨天八重代大半夜地抱回來一堆金黃色的油菜花,這種花也是當地的一道風景,昨天偶爾見到,大片大片的,不過當地人都感覺到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大家都圍在桌子周圍,看我把酒盛出來,先嘗了一下味道,然後用其中的兩杯,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因為酒的顏色不一樣,混在一起後的顏色會有所改變,酒的味道也跟著改變。我把變化記在筆記上,自己認為比較滿意的,調好後分給大家,讓他們品嘗。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清酒可以像雞尾酒似的玩法,感覺到很高興。

原田也來了勁頭,親自操刀上陣,做起調酒師來。我看著他們玩樂,只是記下了酒的口感與味道,但是調了許久,試過許多口味,卻都不是我想要的那種。

「老爸,把你的絕招給我郵過來吧!」我拔通了老爸的電話,現在郵遞很方便,中國到日本,快遞三天怎麼也到了。

老爸不光把他的「絕招」給我郵了過來,還給我帶來許多酒曲,釀制高度酒用的。在等待的幾天,我與原田討論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可能還很不成熟,但我用很積極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情。

原田一直處在情緒的低潮期,時間一天天過去,卻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想法,「吹雪」的想法實現了幾次,浪費了幾棵樹的櫻花,也沒找到感覺。我也沒有什麼好主意。

黃昏的時候,郵局通知去取包裹,回來的時候正趕上一群學生放學,騎著自行車在鋪滿櫻花的樹下飛奔。

「要不要帶你一段,姐姐。」一輛自行車停在我旁邊,一個半大的男生一臉微笑的看著我,「我知道你住在八重代家,我送你一段吧!」

本來想走著回去,被他一說也動了心思,于是一口應了下來,跑了幾下,奔坐到車後座上,抱住男孩的腰,男孩的車甩了兩個S,便直直地駛去了。

後面又有些車子駛過來,男孩的同學與他開著玩笑。這種感覺說不出來,我自己不會騎自行車,以前都是趙楓帶我,他的車騎的很好,我總這樣坐在他的後車座上,抱著他的腰。現在這種情景讓我又想起他來,可是他現在久已不騎自行車,不知兩個輪子換成四個輪子之後,他還會記得以前的那些過往嗎?

「夏,」回到湯館,八重代早已等待許久,「剛才那個是誰?」她看到騎車帶我回來的少年,于是問道。

「不認識,路上遇到,帶了我一段,也許是附近哪家的孩子。」我隨著她向里走,「久治大師呢?我帶了好東西回來。」

原田從屋里走了出來,站在門廊,叉著腰說道︰「等你許久了,再不回來我就要開車去接你了。」

我把懷里的包裹向他揚了揚,「一會兒給你變魔術。」

居酒屋後面的空房間早已打掃出來,里面堆了七八個大缸,我央八重代買的,前幾天把米飯與米曲泡上,封上了口,還有兩個個是空的,按我的要求,煮了水倒在里面封存,現在已經放涼了。

我把包裹打開,里面是一袋一袋如壓縮餅干似的精酒料,這一袋,能做一百公斤四十二度的酒。我現在要求度數是十六度到十八度,于是切下來三分之一,投到缸里面,然後用準備好的竹桿撓勻,然後再從另一個包里取出一袋香料,用紗布包了,投進去。封好口,再進行下一缸。

大家看的新奇,別看這東西簡單,老爸一年也只能弄個十七、八袋出來。其實這是老酒缸的曲子,曬干後弄成的餅,里面包含了最精華的部分,外面是買不到的。兩個小時之後,打開密封的酒缸,酒香立時便傳了出來。

我用小壇子泡了些櫻花,現在都已經把顏色與味道提取出來,直接把泡過的水倒進缸里,然後對八重代說︰「十年陳釀,醉櫻紫。」

八重代取了一點,喝了一口,臉上飄過好幾種不同的表情,原田早已著急,于是也取了一杯來飲,只一口,便呆在那里,說不出話來了。

「我前幾天做的櫻花酒,每樣配一點這種酒,大概可以配出二十幾種口味,不過我不太清楚日本人的喜好,希望可以找到地方試一下。」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放進去一塊冰糖,這樣的濃度比紅酒要好許多。

八重代走到我面前,「教我怎麼做這樣的酒吧,什麼代價都可以。」

我望向原田,剛才醒酒的時候,我就已經找過他了,這樣的結果正和我的心意,「我們剛好缺一個演員,要不要來客串一下?」

八重代想了想,「好,我會全力配合的。」

晚上,原田與我在房間里踫頭,我交給了他兩瓶自己做的櫻花酒,他明天要起程去東京,見一位熟人,這兩瓶酒,是我送給對方的見面禮。其實這兩瓶酒很有說法,滲配不同的比例,出來的味道便會不一樣。告訴了原田基本的滲配比例,原田笑著記下了。

「那個愛酒如命的人,一定會興奮地要死的。」原田像在自言自語,「夏,把你的想法寫出策劃吧,我想明天,會有人想看的。」

我點了點頭,看來,今夜,注定又將無眠。

……

距離櫻花祭傳宣還有一天的時間了。

八重代已經答應了拍攝,原田也從東京回來,正在給八重代講要拍攝的情節。地點就在湯館的門口,八重代一身居家的和服裝扮,手里拿著掃帚,一點一點掃地上飄落的櫻花。花瓣從樹上不斷地飄落,掃是掃不淨的,她卻依然微笑地清掃。

八重代的妝化得很漂亮,原田從東京請的很有名的化妝師來,讓她看上去年輕了許多,而且又不缺乏成熟女人的風韻,和服是八重代的珍藏,淡淡的紫色,下擺有一圈黃色的小花。

拍攝人員很少,少到只有一個助理,加上木野攝影師,再就是原田在一旁,連我都躲在很遠的房間里,從窗子看外面的一切。

所有的人都很安靜,旁邊放著山口百惠的《秋櫻》,聲音很輕,有點淡淡的憂傷的味道。八重代沒有劇本,所有的理解來自于原田的講解,但是她能把原田的意思領會得如此完全,不能說她沒有那樣的天份。

一個人的身影從遠處走來,一件灰色的風衣,由遠處走近了,在距離門口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除了音樂,似乎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包括八重代,用手擋住陽光,抬頭去看來人。

我不知道當時八重代的心情如何,不過當她看清來人並愣在當場的時候,我似乎感覺到她的內心的顫動。不知道從何甩起的風,吹動滿樹的櫻花芬芬落下,兩個人就站在那里,久久都沒有動。

無論多麼辛勞/時間都會把痛苦變成笑語/所以不要擔心/沉浸在無盡的回憶中/發現無論如何我都不是一個人。

山口百惠的淡淡的歌聲在這里飄動,最後定格在兩個人的臉上,兩個人臉上都有淚水,說不清的復雜的眼神讓人感覺到心痛。

「八重代,加油!」我在窗子後面暗暗為她加油,等了十年,不就是等待這一天麼,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若不再好好把握機會,就又會像手指縫中的沙滑走。人生還會有幾個十年可以等待,我不知道。

劇本如事前所安排的那樣,不過撲過去的,不是八重代,而是對面的來人,他放下行李,緩步走向八重代,只十幾步的距離,卻走了十年之久,他來到八重代的面前,撐著她的肩,看了她好久,然後把她攬在懷里,再也沒有放開。

「吹雪」如期而至,落在兩個人身上,仿佛要埋住兩個人的深情與十年的分分擾擾。所有的人都沒有動,除了木野,他是一個專業的攝影師,他很能撲捉到人類的心靈顫動的那個瞬間的每一個完美。

中午的時候,我們坐在原田的房間,一邊喝清酒,一邊看原片,近五分鐘的片子根本不用剪都是那麼的完美。沒想到會有這麼順利的結果,讓人感覺很興奮。八重代不在,她與神秘客人此時正在享受分別十年後的二人世界。當年那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原來還可以再繼續,她未曾改變,他也是。

喝著杯里的酒,我有些失落感,原本我以為自己醇的很好的酒,太烈了。不太適合日本那種溫度,也不適合八重代的愛情。我在酒杯里放入一塊冰糖,看著它一點一點化掉,再倒入口中,少了許多濃烈,卻多了一絲絲醇香。

果然,做酒與做人,道理同樣的簡單。

晚上,接到冷面神的電話,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忙,除了第一天的電話,我們也久未聯絡。與他說了宣傳的事,他便耐心的听著,下午的時候,原田的靈感又來了,補了許多鏡頭,充分表達了他想要傳遞給別人的情意。八重代與神秘人也極力配合,而他們的目的卻是一樣的,我的酒的配方。說是這樣說,可從他們的VCR中可以看到,他們倆個人之間的交流,不是表演那麼粗淺的東西。所有明眼的人都可以看得到,他們之間濃情愛意。

「他們倆個人十年前就應該在一起的。」難得冷面神也認得兩個人,知道他們的故事。

「有時候,命運會讓人與人擦肩而過而不自知。于是,這一生就這樣錯過了。」我坐在溫泉邊上,把腳泡在里面。

大家都在忙,只有我一個人閑著,原田已經把我拋開了,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剪片,他不許我們插手,把我們都關在門外。其他人都在準備明天起程回東京,我很閑,在這兒一周,我不想離開,還沒有待夠。

「可能不行,」冷面神說,「我明天就會到達東京了,下一周開始便是櫻花祭的宣傳會,東京的櫻花好象五天之內就會開放,我不想你錯過這一季的宣傳。」

我笑著應了下來,我又如何能說「不」呢?

「一個人?」一個聲音傳過來,我轉過頭,原來是八重代的「神秘人」。

我點了點頭,他便在我旁邊坐了下來,于我一樣,把木屣月兌下來,然後把腳泡在溫泉里。他手里拿著一瓶我與八重代釀的「不醉」,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要不要來一點。」

「好。」我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這酒很不錯。」

神秘人點了點頭,「是你的手藝好,我喝酒這麼多年,這種酒,算是我喝過最好了的。」

我看了看酒杯里的酒,最好的嗎?真不敢擔當。「這是我父親的釀造手法,他總喜歡出新,喜歡有不同的變化,可是他也說,萬物變化,不離其中,再怎麼變化,本質都是不變的。」

「‘九月桃花’是你父親釀的酒嗎?」。神秘人笑著問我。

「您喝過?」我挑眉,九月桃花是幾年前,天氣變化,桃花反季節開放時,父親釀的酒,因為季節變換,桃花全部都不能結桃,而且第二年桃樹會絕收,為了降低農場的損失,父親第一次用桃花造酒,九月桃花,還是我起的名字。

「你知道我愛酒如命!當年曾有人送過我一瓶,那味道,讓我終身難忘。」神秘人閉上眼,似乎在回味那味道。

那酒,有初戀的幸福味道吧!我也在回想那時候的九月桃花,我與趙楓的第一次親吻,便是在那滿是桃花的樹下,甜甜的,有一點清澀的味道,與心中那份悸動。沒想過,在此時此地,還有與我同樣心情的人。

「九月桃花,我父親的酒廠里,還有幾瓶。」我輕聲地說著。

神秘人笑了,眼光深遂,卻沒有言語。我們就這樣坐著,直到把一瓶「不醉」喝光,雖然這酒名叫「不醉」,可並非真的不醉人,一瓶下肚後,腳下如生了雲朵一般,讓人飄飄然。

「小夏︰

在日本怎麼樣了?最近心很煩,和阿霞吵架了,所以一直沒給你寫郵件。別擔心,我想我們可能是缺少那種必要的溝通,最近一段時間太忙,對她有所忽略了。我們明天會去日本,參加東京的櫻花祭活動的有關協助工作,阿霞一定要和我一起來,我幫她報了一個自動游的團,到時候也許還要麻煩你,在我走不開的時候,帶她一起去玩玩。

希望到時候能見到你。祝你做個好夢!

高翔」

打開電腦,便收到高翔的郵件,一如他人一樣的簡單明了。

明天,冷面神會到,高翔也會到,而我,居然還想窩在這伊豆大島的一個小小溫泉里,是因為我無法面對的一些東西嗎?我自己都不知道。

許是因為喝多了酒,到了月亮西沉的時候,我還沒有什麼睡意,抱著被子坐在屋子里,心里有種落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原本下午還好好的心情,到看了高翔的郵件後,變得燥動不安。

也許,我還是無法接受他另有他歡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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