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兩百五十八章 落香山居

作者 ︰ 妖塔塔

昨夜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難以忘記麗夫人竟然就這麼死在我眼前了。

那羽箭擦過我的肩膀,直直刺入麗夫人胸口的時候,我只是沒想到,一切竟然會結束得這麼快。在她挾持著我的時候,我是真的希望,她可以借此將我帶出宮去,哪怕外面無處可去,我也想要離開這里了。

肩膀劃破的地方還有些痛,我不禁伸手去按著那傷口。

「夫人,你還好嗎?要不然……」夏臻跟在一側一直在留意我的一舉一動。

我擺手讓她閉嘴,步輦抬著我向山上而去。山頂上的宮殿已經修建完工,還在整理當中,步輦在宮殿前停下,夏臻扶著我走下步輦,我向著宮殿里走去。

「還好,」這宮殿里的一切都超出我預想的,除了剛完工到處還都是髒兮兮地,我回過身去叫夏臻,「你去安排人,把這里打掃一下,然後回去,把我自己的東西取過來。」

「夫人,你……」夏臻猛地就明白了我想要做什麼,所以大驚失色。「可是這里才剛完工,各處的小細節還在修繕,現在住進來還有些早。」

「沒關系,先住著,慢慢弄。」我甩開夏臻的手,獨自走到殿外,與這宮殿正門斜對著有一棵參天大樹,從前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樹上垂落兩條藤蔓,吊著個秋千,和我在韶山的那個一模一樣。

我拖著羸弱的身子走到樹下,坐在了秋千上。

夏臻還想要上前來勸說我,我看著她將要走近,閉上了眼楮,靠在藤蔓上。她最後還是沒有過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向下山的路走去。

知道她走了以後,我才又睜開眼楮。

其實想想,現在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如果想要證實麗夫人昨夜在我耳邊說的那些都是真的,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宮琿。可是這禹宮這麼大,如果元赫有意要藏一個人,我又到哪里去找他呢。

如果麗夫人說得是真的,我之後又該如何呢?明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元赫的陰謀,我還能像以前一樣對他毫無戒心嗎?之前在這里,他已經听到了長淵與我爭執時說出的那番話,我不知道他接下來是否打算對付我了。

我徑自想了許多,卻沒注意有人來了。等我倚著藤蔓抬起頭的時候,元赫已經站在了我面前。

我能感覺到這一刻,我身體的本能反應,害怕,抗拒。可我下意識讓自己並沒有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我只是擔心如果過早讓元赫察覺,恐怕接下來的情況會對我更加不利。在這里,我完全被孤立,是徹底被困在了這里束手無策,就好像當時的麗夫人那樣,而我比她幸運的是,至少我的處境比她好一些。

「你要搬回到這里來住?」元赫見我抬頭,又走近了幾步,我抓緊了手中的藤蔓,看著他走到我跟前半蹲來,他倒沒了架子,還比我要低一些,「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這里不是,本來就為我建的嗎,我很喜歡,想要搬來住。」

元赫卻抬起頭猶豫了許久,最終他嘆道,「既然你喜歡搬來,那就搬來吧,我會吩咐人馬上把這里整理干淨,山下也會加強守衛,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之中了。」

加強守衛?是為了保護我,不再發生例如昨夜被麗夫人挾持的事,還是為了看著我,防著我?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看著他站起身來,走向候在一邊的肅公公。然後元赫回過身來,就只見肅公公一個人離去,元赫重新走到我面前,「我已經安排好了,夏臻正在寢殿里收拾東西,稍晚一點,等我忙完了,我再過來。」

「你去忙吧。」我轉開了目光,並不希望他再回來。

元赫在听了我的話之後,只是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沒听懂我的意思。

……

這落香山雖然被困在一座圍城之中,山上山下可見侍衛巡邏駐守,我就像是換了個地方被軟禁了起來。可還好的是,這里離前面的宮苑較遠,遠離那些是是非非,遠離那些總是仿佛刻意將流言蜚語傳到我耳朵里的宮人。

元赫昨夜來過一趟,可見我倚在秋千上動也不動,說也不說的,沒多久他便借口離去了。

大清早的醒過來,走出殿外,吸了一口氣,略帶微涼的空氣沁入心脾,仿佛一下子將我的身上的病痛治愈了一般,也比前些時候困在寢殿里要有精神多了,想起那個時候,我恐怕真的覺得自己的命數到了盡頭,撐不下去了。

我走到秋千下,又坐在了秋千上,倚著藤蔓小憩。

「你果然在這里。」

我听到聲音,才睜開眼楮看過去,此時站在不遠處的人竟然是許久未見的熊烈。我朝他示以淺笑,算是打過招呼了,熊烈並不見外的向我走過來。「你今日進宮是來看我的嗎?」。

之前一直見姜延,自從上次和熊烈一起見過麗夫人和趙晟的事之後,便一直都沒有再見過他,只是這一次他主動找到了落香山,如果說是巧合那就太刻意了。

「听說前幾天,你出事了。」熊烈沒有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卻直接問出了他的問題。

我點了下頭,算是回答了。停頓了許久,他沒有說話,我想了想,「還記得那****和我一起見到的那個女子嗎?」。

熊烈被這突然的一句問愣了,只是反應得快了些,立馬想起了那天的狀況,只是看他的樣子,大抵只是記得有這麼一個人,至于這個人的具體相貌他已經有些想不起來了。「是她挾持了你?」

「她是元赫的麗夫人。」我先說了她的身份,熊烈听了之後,果然有些唏噓,我才接著說,「她的飯菜被人下了毒,而她以為是元赫做的,所以趁著空當跑來求助我。我當時……我就讓身邊的丫頭去請司監,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誰下了毒。結果司監帶著人包圍了寢殿,她挾持了我想要逃出宮去,卻在最後上馬車的時候被人射殺。」

熊烈听完,也沒有說話。

「那你呢?你今天特別來看我,是做什麼?想要知道那夜禹宮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是,想確認我是否平安?」我笑著問,我知道他不是為了打听情況來的,只不過還是有些覺得,他來的不是時候。剛出了事,他在這個時候來探望我,恐怕也是冒險。

「你的處境,似乎並不像我一開始想的那麼好。」熊烈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看了看周圍,「元赫很在意你,可是正是這種在意,會害死你。」

我豁然一笑,不以為意。

「這宮里的其他夫人都出了事,如今只剩你了,你有什麼打算。」熊烈卻微蹙眉頭,好像是對我的反應有些不滿。

「難道你以為,我也會出事嗎。」我只是有些在意而已,可是對生死,我早已看開。說罷,我不禁想起了梓苑,「若是一死,可以從這牢籠里解月兌,也是好事。」

熊烈卻沒有接我的話。

「不過現在,我倒也想通了你那時勸我的話。不過卻覺得,幸好是這樣而已。」我這幾日總在回憶從前,或者說是不得不回憶,自從寒月和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我一直都在努力回憶著從前或許可能發生過的一切,所以便將那些有的沒的從心底里翻出來晾一晾。

我是真的覺得,這樣還好,如果那時委屈跟了元玨,再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只會比現在更淒慘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樣子太過于慘淡,熊烈看向我,然後移開了目光。他明白我的意思,我卻看著他,「怎麼,你現在開始後悔那時送我回到這里了嗎?」。

熊烈別開的目光,眼神很復雜,他長嘆一口氣,「我不是為了害你才這麼做的。」

「熊烈,」我直呼其名,「男人掌權如此復雜,若是這天下能由一個女人來當權,該是什麼樣的?」

他一怔,直覺地看向了我,「你……」

「我只是問問,好奇而已。」從他驚訝的樣子,我就看得出來他在听到我的話那一刻所感受的震撼,恐怕他那一刻是真的覺得,我有意要從男人的手中奪取這個天下。「也許是因為見多了,感受得多了,才覺得若是女人當權,可能這一切就會有所不同吧。」

熊烈心軟了,只是苦笑著說,「她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

「她?」我出乎意料,只是轉念想起了熊烈放在心里的梓苑,「你說的,是梓苑嗎?」。

熊烈沒有否認。

「像梓苑姑娘那樣不受拘束的女子,固然會問這樣的問題吧。」想起梓苑,仍心有余悸,「只不過,在這權力的牢籠中,先困死的,都是不受拘束的女子。」

梓苑如此,我也如此……還有珈藍。

「前些時候,我將她的骨灰送回到了她父母身邊,黃泉之下,她與梓菀也能做個伴。」熊烈卻灑月兌說道,「到死去才能真正的身份還清,才是她最大的不幸。」

「你沒事嗎?」。我看著他的樣子有些落寞,恐怕這些話他也是頭一次說。

熊烈搖了下頭,「你和她很像。」

「是嗎?」。能比熊烈說是很像他放在心里的那個女人,我深感榮幸。

「是和最初的那個她很像,無拘無束,張揚率性。只是她後來裝作梓菀嫁給我的時候,也許是刻意要掩飾她與梓菀的不同,才處處忍讓,一日比一日無奈。」熊烈想起曾經,難得看到平日里囂張的他也有柔情的一面,「你知道的吧,他們幾個人最開始玩得要好,我是後來才加入到他們的圈子里去的,我先認識梓菀,卻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一個梓苑,我身為庶子,處處受嫡兄打壓,也不被父王看重,梓菀與我親近,是因為她認定我日後必定繼承渠熊,是將來渠熊的首領。而梓苑,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權勢,不在乎我是嫡是庶,只是把我當做一個很普通的朋友,因為她並不怎麼在意我。」

因為梓苑不在意他,結果他反而在意梓苑,這或者就是男人的通病,「既然她不在意你,你為何還放不下她呢?」

熊烈也覺得自己那時很傻,他苦笑著,「梓苑對朋友都很好,她和部落里的女子走得不怎麼近,卻經常和男人們一起騎馬打獵。她曾經救過我的命,」熊烈說著,回過頭看了看我,很認真地說下去,「我嫡兄覺得我是個威脅,所以他那一次想要殺了我,我們和其他人走散,幸虧梓苑為了找我騎馬折了回來,故意弄出動靜嚇跑了我嫡兄。」

這也難怪熊烈會對她念念不忘了。

「我一直都在懷疑,紫菀就是梓苑,可是我一直都不敢證實。」熊烈終于坦誠,他一直都有所察覺的,這是梓苑死去這麼久以來,熊烈第一次面對過去坦誠自己的想法,他此時退去了平常的高傲和冷漠,仿若一個舊友一般和我說起他的心事,「剛成婚的時候,我以為我娶的是梓菀,盡管是以側夫人的身份迎娶她,可我還是覺得自己是被逼著娶了一個我並不喜歡的女人,所以我很討厭她,討厭她利用我父王挾制我,我對她很不好,說了很多不好的話,做了很多故意羞辱她的事,我只是想發泄自己的不滿,想要激怒她,把所有的不滿轉移到她對我們的婚姻上。只是她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因為梓苑並不像梓菀那樣,喜歡我,在意我,無論我做什麼,她都是淡淡的接受,像一個妻子該有的態度一樣承受一切,卻從不反駁。」

原來如此,是因為一開始將關系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後來即使開始懷疑,也不願意主動去證實,不願意親自去向她求證。因為他也害怕,看盡他丑態的人其實是他一直想娶的女人。

于是就在這一天一天的時間中,一直在錯過。

我也覺得有些苦澀,讓他在旁邊坐下,因為他的樣子太失落了,只是,「既然你已經懷疑她可能是梓苑,為何還要算計著讓她承受著一切死去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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