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九天 【中卷】第147章 痴兒求索思佳人

作者 ︰ 雲城九少

「父親!靖寧侯不會謀反的!」書房之內,少年人滿面焦急地走來走去,望著案幾之後坐著的人,心急之下只來來回回的念叨著這一句話,「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靖寧侯不會反的!」

「為什麼不會?又會有什麼誤會?!眼下所有的證據都在此,陛下抄家問斬的聖旨也已經下了,鐵板上釘釘的事兒,你又從哪里來的自信,覺得他不會謀反?」案幾之後帶著幾分虛胖的中年人伸手用力敲著面前的案卷,一改往日的迷糊混沌,一雙眼楮灼爍清明,看著自己昏傻的兒子。

「那是華碩那小子偽造的證據!根本不是真的!」一怒之下,少年人掃掉著上的案卷,紙片散落一地時,他的聲音穿插其中,「寧蓮說了,那不是真的!」

「寧蓮!寧蓮!你堂堂安國侯世子,為何眼里就只放得下一個寧蓮?!你可別忘了,她不僅僅是靖寧侯府的。郡主,不僅僅寧家的女兒,更是與華碩有婚約在身人!就算是如今陛下撤了兩家的聯姻,也輪不到你的頭上!」

「這不是一回事!孩兒是歡喜寧蓮不假,但卻也不至昏聵至此,不至到了是非不分的境地!」趙亦著急甩袖,上前幾步,繞過案幾到了安國侯身邊,「您想想看,寧氏一族乃是北族招安而至,如今北族已然國滅,靖寧侯若是真的想要復國,當初又為何會被招安,又如何會投向我晉國?且不說陛下待他與敬王等同姓王侯無異,更從他這近十年來安分守己,不等當初我晉國虛弱時下手,如何會等到如今國力日漸強盛卻以卵擊石?!北族余孽當初便與靖寧侯不合,他們如今又怎麼會走到一處去?!這其中如是多的疑點,為何不再仔細查一查!」

「查查查!這件事陛下既然交給二皇子,分明就不想給靖寧侯任何活路,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你說的這些朝中哪個人不懂?!可是又有哪個願意出來說句話?!靖寧侯褻瀆蘇貴妃,他自己犯了陛下的忌諱,是陛下想要他死!誰敢攔著?!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懂,這如今根本不是證據不證據的問題,就算沒有證據,陛下的意思就是鐵一般的證據!」安國侯氣急,終是猛然一拍桌子,將這件事最不可說的地方道了出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根本不關證據與否,不關真假與否。

「所以說白了,還是因為蘇貴妃,還是因為華碩對不對?因為他看不上靖寧侯府這門親事,所以費盡千般心機,甚至蘇貴妃連自己的連面都不要了,就為了辭掉這門親事對不對?!既然這樣我去求陛下,我去請旨娶寧蓮!不用他們再動任何心思,再耍任何手段!」趙亦氣急而笑,便要摔門而出。

誰曾想,卻被安國侯搶了先,堵住了房門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從小到大,爹從來都寵著你慣著你,你做任何事爹都依你,可是這一次,爹卻非得將你打醒!」望著被自己一巴掌打得坐在地上的愛子,安國侯縱然滿臉不忍與悲戚,但更多的還是怒其不爭的失望與心疼。

「你當事情真的那般簡單?!你當靖寧侯府真的就那樣干淨?!」安國侯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也不管干淨與否,就那樣直接坐在了趙亦對面的地上,「既然你要與我講道理,那爹今天就陪你講講道理。」

「當年靖寧侯寧濤降于我晉,反身攻北族的時候,陛下賜他靖寧侯之位。同為異姓公侯,你當知道從規制而言,靖寧侯出行的車駕與宅邸是什麼規格。我們趙家自太祖時便是從龍之臣,深得陛下恩寵,你的母親更是先帝和陛下疼愛的公主,可我趙家何曾僭越分毫?你母親可曾僭越分毫?然則靖寧侯府如何?我想不用我說,前些日子你隨送聘禮之時,定然也有所了解。旁的莫論,便是靖寧侯府那一湖半山,便已然過了規制,更罔論他府上的碧玉金輝。」

趙亦沒有說話,可是他卻不得不承認父親這話沒有說錯。

自古以來,尊卑上下的等級規制,以及不同品級官員王侯的行止都有明確規定,單憑這一條僭越之名,便足夠治罪。

但沒有不吃米的老鼠,自然也沒有不逾矩的王侯。

只是很大程度上,往往會因為族親關系,或是君臣之間不言而明的某種默契,皇帝往往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作計較。

——這是在沒有觸怒陛下底線的情況之下。

所以縱然知道這話說的正確,趙亦卻還是覺得不甘心。

父侯與母親忠于陛下,安國侯府謹守規矩是不錯,可是就連修道煉丹的敬王,不也私下圈了許多百姓的土地,甚至差點被人告到大理寺嗎?

既然敬王府都能安然無恙,那又為何與靖寧侯過不去?

那蓮湖也不是這兩日才建成的,為何偏生如今才來計較?

「確然,這件事陛下若是不想計較,自然可以不計較,靖寧侯無子,等靖靈郡主嫁給二皇子,百年之後他曾經吃進去的,照樣得吐出來。可是你為什麼不想想,陛下卻又為何容不下他?真的是因為他褻瀆了蘇貴妃嗎?僅僅是因為這樣的原因,這麼一听便疑點重重的因由嗎?」。安國侯看著自己的兒子,認真問道。

「陛下寵愛蘇貴妃,听信她的虛假之言,沖冠一怒為紅顏便要辦了靖寧侯一家,有什麼不可能的?」趙亦年輕氣盛,以蘇貴妃多年不倒的手段,在陛下耳邊吹吹風,又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沖冠一怒為紅顏?」安國侯重復了趙亦所說的那句話,不由笑出聲來,拍了拍趙亦的肩膀︰「兒啊,你還是太過天真了。如果陛下當真會被蘇貴妃迷得七葷八素,敢沖冠一怒為紅顏,敢烽火戲諸侯但求一笑,那如今的太子還會是大皇子嗎?早在朝中有人提起改立太子的時候,這天就該變了。」

看著趙亦不解的神色,安國侯不由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雖說寵愛蘇貴妃,但卻到底不是昏庸無能之輩。你只當陛下是因為僭越和冒犯之事,便要誅靖寧侯九族,為他扣上謀反的帽子,卻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事到如今,爹也不怕將這件事情告訴你。不錯,靖寧侯的確是沒有謀反之罪……」

「那為什麼陛下明知如此,卻還要任由二皇子誣陷靖寧侯?」听到這句話,不等安國侯說完,趙亦便又激動起來。

「你先听我說完。若是說完之後,你還覺得靖寧侯無辜,你要做什麼爹都不會攔著你。」示意趙亦安靜,安國侯許下諾言,那成竹在胸的樣子,讓趙亦不由心頭一震。

安國侯理了理思緒,道出緣由︰「當初替二皇子與靖靈郡主指婚的時候,陛下既是為了安撫歸順的的靖寧侯,亦是為了打消朝中那些想要改立太子的朝臣的心思——縱然蘇貴妃受極恩寵,二皇子也擁聲甚高,但他若是娶了靖寧侯這樣一個曾是外敵的異姓公侯之女,瞧上去雖是光鮮亮麗,但實則已然算是被排除在王位繼承者之外——試問曾經的異族女子,如何堪當我晉國未來的國母?

「蘇貴妃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從一開始,她與二皇子便不滿意這樁婚事。蘇貴妃也曾多次在陛下面前進言,想重為二皇子說一門親事,哪怕是安陽城中的文官之女,也好過這降晉外賊的女兒。當然,陛下一直不曾同意,後來蘇貴妃也便說的少了。可是幾個月前,她卻主動提起這門親事,問陛下欲何時納吉問禮,讓華碩娶了靖寧侯已經過了及笄禮的郡主。」

听到這里,趙亦的眉頭微皺,不由道出自己的疑問來︰「先前千般推阻,如今為何卻又迫不及待?蘇貴妃的變化也太過反常了。」

「是啊,你看,連你也看出反常來了,陛下又如何看不出來呢?」安國侯笑了笑,到最後卻又帶著幾分惋惜,「于是明面上,陛下依言派了大學士和你前去送聘;實則暗中則讓人去查這其中的緣由。這不查倒還好,查出來的原因,竟是蘇貴妃與靖寧侯盟約,許諾定然在靖靈郡主成為二皇子妃後,全力扶助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

趙亦嘴巴張了張,卻是許久不曾開口。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陛下定然要讓靖寧侯死了。

臥榻之位豈容他人覬覦?

陛下雖然寵愛蘇貴妃,但對于已故皇後的舊情卻從來不曾減弱,這也是為什麼哪怕太子再怎麼混蛋,卻始終不曾被廢黜的原因。

當初二皇子黨出聲,陛下便以婚許之事予以警告;而如今誰曾想,這被用作警鈴的東西,卻生出自己的意志,欲助皇帝防範之人一道,企圖扭轉他的意旨,企圖改變皇儲,這又讓皇帝如何忍得?

然而一邊是心頭寵愛之人,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另一邊則是無干緊要甚至多次僭越的異心臣子,後者自然是被首先選擇犧牲掉的那一個——或許也不算是無辜的犧牲,這種種罪行加起來,也是該當落得這般下場。

但是二皇子黨在朝中佔據不少勢力,蘇貴妃在民間的聲望又極高,若是將這些事情如實捅出來,如今尚算平靜的朝中只怕便會被鬧得天翻地覆。

所以為了將危害降到最小,為了不讓皇族為人所詬病,所有的罪責便必須要由靖寧侯府來承擔。

恰逢此時,曾經已然被兼並的北族余孽漸起,滲透出欲要復國的企圖,這才有了靖寧侯府通敵叛國的罪名。

但這並不代表,蘇貴妃和二皇子便可全身而退。

「為了再次警告蘇貴妃和二皇子黨,陛下不避華碩與靖靈郡主的婚事,讓他負責查辦這件事。這樣一來,堵住了他求情的出路,反倒讓他親自動手,將這已然盟約的盟友和曾經的岳父送至終途,伺候必然會讓一部分二皇子黨心生寒意——陛下這一箭雙雕之計,實在太狠太利落,卻也著實巧妙。」

安國侯捋了捋胡須,抬眼望著自家兒子︰「所以你說,在如今這關鍵的時刻,你去求情,會怎麼樣?而靖寧侯自己的所作所為,又是否值得你這般?」

趙亦雖救人心切,關心寧蓮的安危,但是卻並非是非不分的混沌之人。

听完這些話,他也明白,若是換做自己,也定然不會放過靖寧侯,可是……

抬起頭來,帶著幾分祈求,趙亦看向自己的父親︰「可是,爹,寧蓮是無辜的。這一切都是靖寧侯的過錯,寧蓮什麼都不知道,更不曾參與其中,能不能求求陛下,放過寧蓮,好不好?」

「斬草不除根,必生後患,你這又是何必?陛下雖平和好言,但在這些事情之上,是從來決絕狠厲的,你莫要拂逆鱗而上。」安國侯好心提醒。

十幾年君臣,對于晉帝的性格,沒有人會比安國侯更熟悉,更明白。

「爹,寧蓮是孩兒歡喜之人,亦兒活了這麼些年,從未歡喜過任何一位姑娘,可是如今卻歡喜寧蓮。您和母親鶼鰈情深,當年皇祖父不照樣不看好你們的婚事麼?若不是母親的堅持和爭取,若不是您不曾放棄,便不會有今日的我。所以父親定然比旁人更懂亦兒的這份心意,所以孩兒求父親成全。」趙亦跪在安國侯面前,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與誠懇。

听著趙亦的話,看著他端正的跪禮,安國侯頗有動搖。

當年自己和平寧的婚事,確然可以說也是被萬人阻撓,可是幸而他們堅持到了最後,這才有了如今十幾年的恩愛相守,所以對于兒子的這番話,他也著實有成全之意。

可是誅九族的旨意,是陛下的意思,又要如何,才能獨讓寧蓮躲過此劫呢?

靜言沉思,安國侯仍在思索,但趙亦等候許久,卻得不到父親的答案,只當父親仍舊不答應,因此咬了咬牙,道出一番令安國侯差點要大罵的話來︰

「若是陛下可以放過蓮兒,孩兒願意帶著她隱居世外,哪怕是再不踏入晉國都可以。若是陛下不願放人,那孩兒便只能劫獄或是劫法場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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