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九天 【中卷】第七十二章 神衛誰控初日臨

作者 ︰ 雲城九少

看著舒陽所言不似作假,華宸這才意識到,他先前說有事來赴宴真的不是假托的借口。

眼風一掃,示意身邊的人都退下,華宸這才對著舒陽作邀道︰「先生請——」

「先前蘇先生給在下的記錄中說,自從第一代安國侯起,整個安國侯府便唯陛下之令是從,從不參與黨爭,所以一直以來,和神衛軍的人一樣,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听著舒陽說起這段歷史,華宸點了點頭,又補充道︰

「不錯,神衛軍乃是由華氏親養的死士而成,由每一代老皇在臨死之前,交托與下一代皇位繼承者。但由于神衛軍首領向來自傲,對于新王而言,若是不能通過神衛軍的考驗,那麼也不能成功獲得他們的支持。所以相比之下,安國侯府這一道明面上的勢力就顯得尤為重要。」

「那麼這一代晉帝——也就是您的父皇`.``,殿下可知是否通過了神衛軍的考驗?」舒陽望著華宸,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听到舒陽這麼問,華宸不由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解道。

這是他從來都沒有思考過的問題。

因為每一代晉帝都是有著大才之人,能夠最終走上那九五高座,自然都有著自己獨特的能耐,取得神衛軍的信服,自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又有什麼值得懷疑?

「安和三年,北境虜族侵犯晉國北境,陛下派出的軍隊,是駐扎在陽城的陽城軍。而陽城軍守將董平,乃是安國侯趙銘的同門師弟。但是陽城距離北境足足隔了兩座城,為什麼要避開連城的守軍,而偏偏舍近求遠,動用陽城軍呢?

「安和七年,東南倭族在東南沿岸擾民,屠殺漁民無數,而陛下派出的軍隊,也不是熟悉水上作戰的閩城軍,而是一直守衛在苗疆邊境的軍隊,用的也不是水軍作戰的船只,而是將之誘至東南陸境圍剿。此番調動,最終導致了許多苗民趁機潛入晉國境內,但是陛下卻似乎並不以為然。

「還有安和八年的那場內亂,陛下同樣也是舍近求遠,甚至不惜做出來在如今看來是拆東牆補西牆的決定,來求得暫時的安定與和平。盡管之後事情都順利解決,留下的問題都可以忽略不計,但是這種舉措一次或是巧合,兩次三次,就真的太有問題了。」

將看到的這三件看起來毫無關聯的事情道出,舒陽的神色有些凝然。

若說先前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如今舒陽這樣一提點,華宸心中突然通透︰

「陽城守軍董平是老安國侯的門生;而苗疆維穩營的守將,則曾經受過老安國侯的恩惠;至于安和八年那場內亂,最後順利解決這個問題的那位首領,他的夫人好像是趙銘的表妹……這些人,都是安國侯府的勢力,或者說,他們背後的所有舉動,都透露著安國侯府的意志……」

「殿下說的不錯,但是這些命令——關于讓誰出兵,關于調令如何,最終拿主意的,卻都是陛下。」

舒陽點出華宸未曾留意到的一點,對著他道︰「也就是說,是陛下的意思,所有一切的鎮壓安撫行為,都是由安國侯府一脈出手。」

「可是這有什麼不對嗎?安國侯府本來就是晉帝親信,父皇這麼做,很合情合理,也是信任他們的表現。」華宸又開始迷糊了。

舒陽說的那些事情,推出的這個結論的確沒錯,但是這是再合理不過的解釋,又哪里出現了問題呢?

「但是再信任,卻不是這樣事必親恭的方式。您也說了,每一代的皇帝都不傻,不是真正的聰明人,如何會登上那九五之位。那麼陛下數次舍近求遠,甚至錯誤下令的方式,又聰明在何處呢?」

舒陽毫不客氣的點出了問題所在,噎的華宸霎時間無法接話。

是啊,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明明有專門的守軍抵御,為什麼偏偏要調動其他地方的軍隊來呢?

「那先生的意思是……」

不明白舒陽到底想說明什麼,華宸干脆不猜了,直接開口相問。

「或許,是因為陛下並不能使動這些守軍了。」舒陽淡淡開口,卻道出一個驚人的結論來。

「這怎麼可能?!」

一听舒陽這話出口,華宸登時站起身來,長袖一甩,背身朝著亭外一池碧荷,負手而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旁的不說,單是父皇即為以來,晉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雖說邊境生過幾次戰亂,但那是再正常不過,而且都以我們的勝利而告終,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若真如先生所言,父皇連這些人都調令不動,那此刻晉國應當是反旗遍野,處處人人皆可揭竿而起,哪里還有現在一派盛世天下的模樣?」

看著華宸一副全然不信、甚至隱隱透出薄怒的樣子,舒陽並不急著反駁,也並沒有現出緊張與忐忑,似是全然沒有覺察出他此刻的情緒,似是不明白他听到自己崇敬的父親連這等能耐都沒有時候的不可置信與深深的懷疑。

給自己倒滿一杯酒,又閑閑淡淡地替華宸滿上,舒陽笑了笑,飲了一口道︰

「殿下莫要忘了,陛下手邊的人,除了安國侯府之外,還有一個平日里除卻下一代皇帝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的神衛軍。而這個神衛軍,既忠于陛下,卻又有著自己獨立的意志——他們不會主動反叛,卻有足夠的能力自主地接受是否為皇帝效力。」

「你是說,父皇沒有獲得神衛軍的認可,而這三處地方不願听令于父皇的幾處守軍中,便有神衛軍的人,所以最後解決種種事端的,都是安國侯府的人?」

華宸轉過身來,看著悠閑自若,游刃有余的舒陽,重述出他方才那番話里的意思,到最後已經帶了幾分思索喃喃道︰「這怎麼可能……神衛軍乃是華氏先祖所養死士,旁的不說,如何會在這種情況下不願出手?而且據說神衛軍本營在安陽城中,又如何會南北各地四散開來?」

「殿下不相信也罷,舒陽不過是隨口一說。但若是真的神衛軍只听令于皇帝一人,也只有歷代晉帝才知道他們的身份,又為何會有他們應該出現在何處的傳聞散出呢?」

舒陽笑了笑,「話是人說的,所有的留言傳聞,過了這麼多年,也都是不可考究的東西,但是有一點,卻是任何言語都不能掩蓋或是抹去的。

「那就是事實。」

華宸的手指不自知地動了動,他將身子重新轉過去,沒有說話,似是在仔細地思索著舒陽方才說的那番話。

隔了好久,才听他道︰「可我還是覺得這很荒謬。你知道的,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說法……」

「殿下!」舒陽放下酒盅,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猶豫不決︰

「若是只听前人之言,那何不听了老古董們那些立嫡立長的話?為何要在雲陽山上信誓旦旦地獄舒陽道出那些慷慨之詞?還是說殿下當初的豪情,都是由兒女之情的潰敗激發而出,如今事久情淡,傷痛已揭,連自己說過的話也不想記起了?!」

華宸的身子僵了僵,眼楮也不由自主地閉上,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來︰

「先生莫怒,是華宸迂腐了……」

是啊,當初那個三上雲陽,信誓旦旦地說著自己一統晉國,問鼎中州,帶著普天百姓共享盛世安康的自己,去了哪里呢?

舒陽這一通訓斥,猶如當頭棒喝,將華宸驚醒。

他朝著舒陽長長一拜︰「多謝先生。」

「此行漫長,若是殿下不能下定決心,那麼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能替您走完這條路。」舒陽望著他,淡淡道。

「華宸明白了。」

華宸深吸一口氣,然後直起了身子,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對著舒陽揖手道︰「既然如此,還望先生賜教——最先時先生所言,乃是安國侯府的問題,那麼如今的問題卻是出在神衛軍身上,這二者之間,又有著怎樣的牽連?」

舒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華宸道︰「殿下覺得,平寧公主這個人,是怎樣的一個人?」

「純善天真,童心未泯,熱情赤誠,簡單無慮。」

幾乎沒有任何的思索,華宸便道出了這四個詞來。

安陽城內,上到王族百官,下到平民百姓,提起這位打小就養在溫室中,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前長公主,無一例外都是這樣的印象。

舒陽不置可否,又繼續問道︰「那安國侯趙銘呢?殿下認為他是怎樣的人?」

「外絮內秀,瞧上去庸碌普通與凡常俗人無異,但能夠接手安國侯府的事情,並且十幾年如一日的維持著安國侯府在陛下跟前的地位,這樣的人,自然不簡單,也不能小覷。」華宸老實點評,沒有絲毫的隱瞞。

其實不僅僅是他,就是如今朝中那麼多人,看待這一對夫婦,也都是這樣的感覺——這是一對活月兌月兌的大灰狼與小綿羊。

但是舒陽卻不這樣以為。

「那如果我告訴殿下平寧公主並不是這樣的簡單,而安國侯也不是那樣的狡詐,他們夫妻其實是完全相反的一對,殿下會相信嗎?」。

「理由呢?」

這消息顯然比先前關于神衛軍分布的推測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甚至帶著幾分滑稽可笑,就像是無厘頭的競猜,只是為了博人一笑。

但華宸明白舒陽不會無緣無故地開玩笑,所以他等待著他的進一步解釋︰「告訴我,你的理由是什麼?」

「理由就是,神衛軍有很大的可能,是掌握在平寧公主手上的。」

先前的震驚還未消散,舒陽又扔下一顆重彈。

這個時候,華宸都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舒先生,您一定是在逗我吧?旁的且不說,就算姑姑真的不像面上瞧去那樣簡單單純,但是你現在所說的這些話,就真的是無稽之談了。

「或許先前您可以說,神衛軍到底分布何處的流言無考所以不可信,但是對與神衛軍的傳承,我卻是再熟悉不過——神衛軍的秘密只會傳給下一代晉國皇帝,也就是說,所有知道並能夠掌控神衛軍的人,都不會是女子。

「所以您所說的這番話,舒陽著實是不能苟同的。」

舒陽並不著急︰「殿下的反應在舒陽意料之中,先前推出這一條的時候,舒陽也並不相信,所以之後,我會拿出證據來,讓殿下看到真相。今日這般告與殿下,只是想讓殿下日後多加留心。」

「先生……」

華宸的喉頭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出下文。

今晚舒陽所說的這些,句句都超乎他的認知,甚至顛覆著他對于過去的見解。包括平寧公主,對于所有的皇子都一視同仁,讓華宸曾在母妃死後感受到來自母性溫暖的這樣一個人。

如果她真的埋得這樣深,那麼真的太過可怕了……

涼風習習,夜間的清風掃走一天的悶熱與煩躁,卻突然讓人覺得有些冷。

夜,到底是深了。

……

自從第二日華宸送了拜貼去安國侯府,替鸞歌推拒掉了平寧公主的邀請之後,趙亦不知為何也沒有出現。

哪怕是僅僅為了謝過鸞歌救治好了蒼狼。

鸞歌倒是並不怎麼在意,宜碧因為先前的那番不為人知的警告,對于安國侯府的一切也是避而不談,但是宜朱卻總覺得這個小安國侯有些不厚道。

或許是因為她後來知道自己被華玥公主遷怒,是因為坐的是安國侯府的馬車;也或許是她真的覺得趙亦不如約給鸞歌送來謝禮算是食言,總之是的的確確念叨了好幾日。

鸞歌和宜碧先前還說她幾句,但是到後來,隨著鸞歌上午下午都在濟世堂干活,要麼跟麥冬閑扯幾句,回來之後也就吃點東西看會兒書就睡,安閑的小日子過得沒滿滋潤,她倒也顧不上再理會這些事情。

倒是麥冬,從原來老是喜歡倚老賣老,仗著自己濟世堂老伙計的身份說一些吹噓的話,到後來被鸞歌尖牙利嘴駁地回不過神來,才有所收斂,反倒跟鸞歌成了好搭檔。

就這樣嬉笑怒罵的日子里,鸞歌迎來了她在濟世堂的第一個義診的日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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