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盡笙歌 秦王政十四年(三)

作者 ︰ 秦墨卿

從馬上摔下來的桓齮被兩個趙兵死死鉗制住,押到李牧跟前,一旁的司馬尚看了看桓齮和梓笙,向李牧說道︰「將軍,如今活捉兩名秦將,一來可威脅秦王勒令其退兵,二來將軍又立一功,趙王定會另眼相看,朝內郭開那些小人也無話可說了。」

李牧轉過身,眉頭緊鎖,思索了一會說道︰「先行把他們壓下去,待我思量之後再做定奪。」

「是,將軍,那這剩下的秦軍如何處置?」司馬尚拱手問道。

李牧背對著桓齮和梓笙,緩緩的只說了四個字︰「一個不留。」李牧話音剛落,司馬尚一個手勢,梓笙就見趙軍手里的刀劍閃著刺眼的白光,一道道劃過,剛才還活生生的秦軍就在自己眼前,身首異處,梓笙被眼前這種景象嚇得失了神,目光空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十萬人!整整十萬人!就這樣在自己眼前死去,看著那滿地的尸首,梓笙想要喊出來,喉嚨里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兩行熱淚從眼角滾滾而

下。

听著身後分離的聲音,听著趙軍將兵器刺入秦軍身體的聲音,桓齮緊緊咬著牙,突然大喝一聲,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撞開了身邊的兩名趙國士兵,撿起地上秦軍的劍,沖進那片尸海,瘋了一般的砍殺趙軍,梓笙看著在血泊中揮劍的桓齮,猶如猛獸•••

一時間,趙軍被桓齮這舉動嚇得有些慌了,可待反應過來時,趙軍便十幾人一齊而上,將桓齮圍在一處,十幾柄劍幾乎在一瞬間齊齊穿透了桓齮的身體•••

「桓齮!」看著倒在自己眼前的桓齮,梓笙瞳孔驟聚,聲如炸雷,向桓齮倒下的方向死命掙去。

那十幾個趙兵四散開來,梓笙就見桓齮身上插著十幾柄劍,滿身是血,直直跪在秦軍尸體的中間,桓齮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大聲說道︰「我•••桓齮•••生為秦國將,寧死•••也不做趙國虜。」

梓笙看著桓齮身上殘破的紅色披風被微風吹起,那至死都挺直的身軀,還有那地上十萬的秦軍將士,梓笙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滴,要如何才能忘得了這殘忍的畫面,怎麼能忘得了?!

梓笙被趙軍拖著,看著在自己眼前的桓齮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心中的不安,害怕,無力感將自己緊緊包圍,梓笙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深夜,李牧的軍帳還亮著光,司馬尚站在案幾旁向李牧說道︰「將軍,據東線宜安來報,按照將軍的謀劃,我軍斬殺秦軍三萬余人,現如今秦軍退守宜安城外三十里,尚不敢輕舉妄動。」

李牧點了點頭說道︰「嗯,你且帶人連夜趕去宜安,告知王翦,他西線十萬秦軍全軍覆沒,讓他退居宜安三百里,否則就殺了那帳前參謀。」

「是,司馬尚領命,敢問將軍,那帳前參謀如何處置?」

「帶回邯鄲,先壓入趙國大牢,待我稟明大王之後再做裁決。」李牧低著頭,沉思著說道。

「將軍明智,司馬尚告退。」司馬尚一拱手,便連夜帶著幾百精兵趕往宜安。

秦軍大營里,王翦和蒙毅焦急的等著楊端和回來,此次攻城,沒想到趙軍早有準備,加上僅僅一日,秦軍就損失了三萬余人,王翦只能按兵不動,先做觀察。

「報——將軍,楊端和回來了。」將軍帳外,楊端和一聲通報讓王翦和蒙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楊端和一進來,王翦連忙問道︰「情況如何?」

「將軍,據楊端和探得,宜安城內,趙國守軍約有十五萬,奉趙將李牧之命,死守宜安城。」楊端和一拱手將連夜得來的情報說與王翦和蒙毅。

王翦一听,大為驚訝,他沒想到李牧竟派了十五萬趙軍來守城,既然趙軍已有兵力十五萬,又為何不主動出戰秦軍,偏偏用這種方式?王翦怎麼也想不明白李牧的用意何在。

正當將軍帳里的三人苦思冥想之時,就听帳外士兵來報,說是有一封趙將書信,請秦將王翦過目。

王翦心中疑慮更甚,忙接過那封書信,只見上面將平陽城的狀況表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括桓齮已死,梓笙被俘,盡數告知給了秦軍,並勒令王翦,退居宜安三百里,否則就殺了念卿。

一旁的蒙毅和楊端和看著王翦由青至白的臉,還有那雙止不住顫抖的手,連忙問道︰「將軍,到底發生何事?」

王翦將信塞到蒙毅手中,踉踉蹌蹌的癱坐在案幾旁,大腦一片空白,整整十萬秦軍將士就這麼白白送命,桓齮竟然也戰死沙場,還有念卿被趙國俘虜,如今境況又是如何?王翦不知道這樣的事實到底該不該相信。

蒙毅和楊端和看完書信,眼眶含淚,拱手大聲說道︰「將軍!桓齮之命不能白白就這麼算了!」

王翦坐在案幾旁,雙手抵在額上,半晌沒有說話。

蒙毅和楊端和恨得牙癢癢,一想到桓齮被那李牧算計而死,二人恨不得立馬提著劍沖到趙軍大營里將李牧碎尸萬段。

良久,王翦才又抬起頭,低聲說道︰「那信中所講,無憑無據,若是趙軍為亂我軍心,捏造事實,我等豈不是正中下懷。蒙毅,我命你即刻前往平陽,查明信中所說!」

蒙毅和楊端和一听,也冷靜下來,覺得王翦說得也不無道理,現在不能僅憑趙國一紙書信就頭腦發熱,若然真是趙國的伎倆,那麼便正如王翦所說,正中敵人下懷。

「是,蒙毅即刻去辦!」蒙毅平復了一下心情,一拱手便飛一般的沖出將軍帳,連夜往平陽城趕去。

「楊端和,你暫且下去先安撫一下眾將士,秦軍怕是要在這里先修養幾日再說。」王翦輕聲對楊端和說道。

「是。」楊端和應聲之後也大跨步出了軍帳。

外面的夜已經漸深,王翦一個人盯著司馬尚送來的那封書信,反反復復看了很久,多年的經驗和直覺告訴自己,趙國這封書信不像有假,只是自己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一向驍勇善戰的桓齮是如何被李牧騙進平陽城?那秦趙雙方又是怎樣一場硬仗?還有被俘的念卿,現在又該是怎樣的境地?王翦突然有些後悔,如果自己沒有派念卿和桓齮單獨去平陽,那桓齮也不會死,念卿也不會被俘!如今還有這一邊剩下的七萬將士,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梓笙被趙軍壓在車里,趕了約莫有三天的路程,就被李牧帶回了邯鄲城,一到邯鄲城,李牧便親自將梓笙關進趙國大牢,這趙國大牢與秦國大牢不同,秦國的雲陽大獄是在咸陽城外的近郊,牢內鮮有罪犯且人跡罕至,而這趙國大牢卻位于邯鄲城內較為幽深的巷子里,牢內罪犯甚多且重兵把守,外來人也輕易進不得。

梓笙乃是秦國俘虜,又是秦軍的帳前參謀,所以被李牧單獨關在趙國大牢的最里面,又派了李牧自己的精兵嚴加看管,每日定時輪換,僅憑梓笙一個人,若是逃出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這里,趙國朝堂上一干人等對如何處置梓笙議論開來,趙王被眾人吵得頭疼,大聲說道︰「都給本王閉嘴,李牧,這人是你抓的,你說說該如何處置?」

「大王,李牧認為既然活捉了秦將,我等便可以讓秦將親自寫封書簡,逼迫秦王退兵且不得再出兵攻打我趙國,秦國若是不答應,便殺了那秦國人。」李牧拱手說道。

「哈哈哈,將軍真是好生天真啊!」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嘲笑聲,李牧側過頭看了看,正是寵臣郭開,李牧生性耿直,個性純良,自然看這郭開不順眼,輕嗤了一聲沒有搭理郭開。

郭開賊溜溜的眼楮斜睨著李牧,又是一陣嘲諷,拱手說道︰「哈哈,看來將軍真是在外打仗的時日久了,不熟悉這朝堂之事啊。」郭開諂笑的拱了拱手,說道︰「大王,依臣之見,殺了那秦國人乃是上計。」

「哦?此話怎講?」趙王一臉疑惑的問道。

郭開直了直身子,笑著說道︰「大王,臣听聞那秦王嬴政乃是虎狼之君,弒弟囚母乃是六國皆知的事情,如今那秦國人已是敗軍之將,想必嬴政若是得知,定會暴跳如雷,必會殺之以解恨。」

趙王重重點了點頭,覺得郭開的話說句句在理。

郭開看到趙王這樣的反應,心里暗喜,便走到朝堂中間,拱了拱手繼續說道︰「大王,既然嬴政定會殺了那秦國人,何不我們就此代勞,奉上那敗軍之將的首級,若是大王您再向嬴政奉上平陽周圍十五城,以求秦趙之和,那大王您的趙國便會得百年安穩,大王您也定會因保國保民而名垂青史啊。」

「混賬!我戰勝之軍何來向敗軍割地求和之理,你這分明是陷趙國于不仁不義,如此一來,我趙國于七國之中顏面何存?!」听了郭開的話,李牧怒目圓睜,大聲喝道。

「哈哈,將軍真是愛說笑,如今,秦之心天下皆知,六國忙于自保,有誰還會在乎顏面之說,況且,將軍你可曾想過,僅僅十萬人的軍隊一月就要耗費三十萬石的糧食,我國本就地處北寒之地,王宮和一眾大臣的消耗尚且不夠,哪還有閑余之糧來供養軍隊!」郭開揮了揮袖子,鄙夷的看著李牧,輕蔑的說道。

「你!大王,佞臣之言萬不可信啊!那秦將殺不得,城池更加獻不得啊,若是如此,我趙軍戰死的那幾十萬將士死不瞑目啊!大王!」李牧一個武將,自然說不過郭開,只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抱拳向趙王說道。

「李牧,你這是如何•••」趙王一臉為難的說道。

「大王,請大王三思啊,取秦軍首級,獻平陽十五城才可保趙國百年之基業啊!」郭開見狀也連忙跪下說道。

「哎呀,你們趕緊給本王起來,二位說得都有道理,容本王好好想想,都下去吧!」趙王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起了身一揮袖子就走了。

郭開等人見趙王走了以後,也便起了身,輕蔑的對李牧說道︰「我看,李將軍您啊,還是去匈奴打仗吧,這樣,你那幾十萬弟兄自然也不會死不瞑目了,哈哈哈•••」

「你個小人!」李牧一起身,死死抓著郭開的衣領說道︰「信不信本將殺了你!」

「哼,只怕將軍今日殺了我,那將軍也活不過明日。」郭開絲毫沒有害怕,反倒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說道。

「你!」李牧氣的一時語塞。

郭開眉角微挑,從李牧的手里騰出身子,仰頭大笑著,慢慢悠悠的出了趙國王宮的大殿。

李牧一氣之下也快步走出趙國王宮,若是等趙王下了命令,只怕那時秦軍早已經包圍邯鄲了,如今也顧不得王命,只能先下手為強了,李牧一邊想著一邊往趙國大牢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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