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盡笙歌 秦王政九年澹

作者 ︰ 秦墨卿

此時,只听一聲巨吼,外圍士兵悉數倒下,「公子,邢修來遲!」公子升回首一看,卻見邢修怒目圓睜,殺了進來,「公子,可有受傷?」

「我沒事,你怎麼來了?我不是•••」公子聲滿面驚訝的看著刑修。

「公子,邢修跟隨你多年,隨你出生入死,昨日,你卻突然要邢修離開,邢修知道,公子定是為了不想牽連小人才這樣做,小人若是真走了,豈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刑修忙跑到公子升身後,沉聲說道。

「邢修!」公子升低聲說道︰「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便再酣暢的打上一回,如何?」

「邢修,遵命!」邢修緊了緊手中的劍快聲說道。

被束著的王賁一見這種情形,一個蠻力便掙了出來,搶過旁邊士兵的劍就沖了上去,王翦見狀連忙攔住他︰「王賁,你怎麼這麼沖動!這里現在用不著你我!好生呆著!」王翦知道,此次安排嬴政既然沒有讓他知道,便是顧及到苒熙這一層,況且,嬴政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輕易動手,若是自己和王賁動了手,只會讓局面更加混亂,那公子升被抓住了自然是好,若是沒被抓住,怕嬴政會認為是自己和王賁有意放他走,如今,最好的做法便是在一旁安靜觀戰!

「大哥,你放開我!」王賁天生力氣大,王翦怎麼也攔不住,被他一個用力就逃月兌出去,王賁邊沖便喊道︰「田升,今日你我定要分出個高下!」

「王將軍,還是先過了邢修這一關再說吧!」邢修說著就和王賁打了起來,公子升一看,不禁擔心起來,邢修的傷還未好怎麼也敵不過王賁,便喊道︰「邢修小心!」

眾士兵見公子升分了神,一齊趁其不備就將公子升壓在劍下,怎料,公子升一個回身,盡數將那些士兵腳部動脈割斷,眾士兵紛紛倒下,公子升才得以喘息片刻。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秦兵死了又上,上了又死,就算他田升是鐵打的,怕也撐不了多久。

一旁的邢修被王賁死死纏住月兌不開身,邢修本來就受傷在身,更加不是王賁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已是有些體力不支,公子升在一旁焦急的喊道︰「邢修,不要再做糾纏,快走,不要管我!」

「公子,邢修豈是貪生怕死之人?邢修與公子,生死相隨!」邢修一面抵擋著王賁的強烈攻勢,一面又想找到那群人的突破口想將公子升救出來。

「哼!邢修,王賁敬你是條好漢,念你有傷在身,我王賁亦不是趁人之危之人,我用一只手和你打!」王賁放下劍,站的離邢修有十步之遙,大聲說道。

「用不著!」邢修哪里肯受這般侮辱,大丈夫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哪里用人憐憫,說著又提著劍沖了過去。

王賁沒料到這邢修還是個牛脾氣,本以為邢修會答應,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這小子就沖過來了,王賁條件性的一躲就躲至邢修身後,反手一劍就刺穿了邢修的心髒,邢修愕然,待自己反應過來,那劍上早已被鮮血染紅,邢修憑借最後一絲氣力和意識大喊道︰「公子!保重!」

此時的川兒見邢修出了事,忍不住大喊一聲︰「邢•••」還沒等川兒喊出口,就被梓笙死死按住口,將川兒拖進人群中,避開眾人的視線,梓笙小聲說道︰「川兒,相信我!」梓笙感覺到川兒鎮靜下來之後,松開川兒的嘴,死死握住川兒的手,隱藏在人群之中。

正在血戰的公子升尋著聲音過去,只看見邢修已倒在血泊之中,一時間,公子升的眼前被一片血紅所籠罩,那是邢修的血,是跟隨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的血•••

突然,公子升放聲大笑,如瘋了般刺殺身邊的士兵,出劍之快,出劍之狠厲,讓剩下的人全都望而卻步,漸漸地,公子升眼前清晰了起來,他看見苒熙的笑,看見那年初遇時的她,望著自己的眸子•••

公子升殺開一條血路之後,體力也早已用盡,嬴政見狀連忙吩咐一眾士兵讓開,悉數退到院外,眉心擰成結沉聲說道︰「田升,寡人本無心傷你,你又為何自傷?」

「呵哈哈•••秦王,田升本無心,怎奈世事所迫•••哈哈•••」公子升說著,望了一眼遠處的苒熙,眼中的柔情絲毫沒有退卻,而身上的那身白衣卻早已被血跡染得髒污不堪,公子升沖著苒熙淡淡一笑,便將那柄軟劍架在自己頸間,白光一閃,那昔日翩翩而立的白衣公子,霎時猶如一襲白絹委委墜地•••

遠處的苒熙喉頭一甜,死死咬了一口擒住自己的大漢,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

還在彌留之際的公子升見到遠處的紅色身影向自己奔來,嘴角牽起了幸福的弧度•••

「升,你怎麼樣?升,你快睜開眼看看我,我是熙兒啊•••」苒熙早已泣不成聲,緊緊地抱著公子升•••

「熙••兒•••」

「是我,是我,你不要死,你不能死,我們說好還要一起斗琴,你還沒有送我成婚的禮物呢?你還有好多答應我的事沒有做呢!你不能死!听到沒有!!!」苒熙哭著大聲喊道。

公子升面色蒼白,胸前的衣襟早已被血染了大片,極力的擠出微笑說道︰「熙兒,哭了•••就不美•••了•••」公子升伸出手無力的幫苒熙拭去眼角的淚,「笑•••」

苒熙擦了擦眼淚,想要明朗的笑,可是淚水仍然止不住的往下流︰「苒熙不哭,不哭,你也答應我,不要死!」

「你,今天•••真美•••」公子升蒼白的手指撫上苒熙的臉龐,想要最後一次感受一下她的溫度。

「熙兒•••我的束•••束帶•••」公子升虛弱的說著,眼楮往自己的腰間看去。

苒熙明了,從他腰間的束帶之中模出一塊赤玉竹節,上面刻著齊國特有的雲雷紋飾,中間隱約可見一個‘熙’字•••

「升,這是?」苒熙疑惑的問道。

「這•••這是給你的賀禮•••自看、看••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刻了這竹節•••如今,終、終于可以給你了•••」公子升倒在苒熙懷里,面色煞白,鮮血不斷地流淌過胸前的白衣,斷斷續續的已很難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听了公子升的話,苒熙再也克制不住,眼淚像絕了堤的洪水,傾瀉而出,「升!!!」

「熙兒,你、你知道麼,與你初遇的時光•••是田升最幸福的時光,見•••見你的第一眼起••你便••刻在我心上•••只是,我不能說,如今•••好了,我終于•••可以說出口•••」

苒熙感覺到公子升的身體逐漸變得無力,撫在自己臉上的手也在下滑,苒熙哭著搖著頭緊緊抓著公子升的手說道︰「你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你要活著,活著啊!!!」

公子升無力的笑了笑︰「傻丫頭•••若有、有來生,田升再不願生在王室•••只想、只想與你•••琴瑟相和•••」公子升微微笑著,強撐著最後一絲氣息微弱的說完,便輕輕合上了眼楮,淚水滑出眼角,淌過那滴淚痣,悄然落進苒熙的掌心里•••

「升•••升•••升!!!你醒醒,醒醒啊,升!」苒熙反復搖晃著已經閉上眼的公子升,可懷里的人卻再也不會和她拌嘴,再也不會寵溺的模著她的頭安慰自己,再也不會看見他無賴卻溫暖的笑容•••

人群中的川兒看見公子升倒下沒了氣息,雙腳早已癱軟在地,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嘴里反復的叫著:「公子,公子,公子•••」

梓笙連忙將川兒攙起,低聲說道︰「川兒,快起來,現在太危險,稍後回宮,我已給你準備好錢財和細軟,趁著天黑,快逃!現在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川兒整個人像失了魂一般,任由梓笙扶著,不再哭鬧。

滿院的人都沒有想到,公子升竟自刎而死,嬴政和李斯也萬萬沒有想到,田升竟然會以這種方式來了結,犧牲了自己,救了苒熙,最後還反咬了秦國一口,嬴政暗自嘆了口氣,齊國公子在秦國而亡,秦國如何向齊王交代?!

王賁走過去輕輕扶起苒熙,苒熙早已哭的精疲力竭,身上那身紅色喜服被公子升的鮮血染得更加艷麗,苒熙沒有說話任由王賁扶著,只是手里卻一直緊緊攥著那塊赤玉竹節,她知道,赤玉,赤玉——乃是幸福所在。

嬴政贊其氣節,揮了揮袖子,對眾人說道︰「齊國公子田升雖為間諜,但其節可嘉,秘密厚葬之,待他日,將其棺槨交還于齊!」嬴政說完便登上王車趕回了咸陽宮。

此時的咸陽城,早已被晚霞籠罩在一片絢爛之中,梓笙望著那片晚霞,眼前總是會浮現出公子升那張蒼白的臉,梓笙不敢再多想,她不敢想象,今日的一切,嬴政早在幾天前就已經謀劃好,苒熙也好,王賁也好,王翦也好,恐怕就連死去的公子升也好,都只是他天下棋盤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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