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190米    綰發

作者 ︰ 姒錦

蕭乾之名,威懾天下。

幾名禁軍領命,低頭走過來,要給他套上專為重犯設計的鏈條,只抬眸望他一眼,神色便有緊張,乃至于,這件原本為囚犯上綁的事,添了一種怪異的悲傷。

是的,沒錯,悲傷。

他們都曾經敬仰過他。

蕭乾不僅是墨九的英雄,也是他們的英雄。

自古「英雄末路,美人遲暮」最是令人唏噓。這些南榮禁軍都是當初蕭乾渡漢水北上之前,親自留在金州駐扎戍守的。

他們都曾親耳听過蕭乾在點兵台上訓話,簡潔而嚴肅地道︰「國之興衰,丈夫之責」,「大丈夫生于世,行當立于天地,言當不負家國。勿苟活,勿妄為」……

等等諸如此類的蕭乾言論,都曾刺激過他們的靈魂。

讓他們熱血澎湃地投入到戰爭之中;

~讓他們在陣前對敵時,無所畏懼;

讓他們每一次沖鋒,都能胸懷家國……

可突然逆轉。金州之戰結束沒過多久,他們眼里的蓋世英雄,天下兵馬大元帥就成了一個受朝廷討伐的「逆賊」,篡國謀逆之名,可污人血骨,禍及後輩。讓他的家族,子子孫孫都難以翻身……

這樣的事,不該是蕭乾做的。

就算做了,他們也私以為,蕭乾不該受到如此的對待。

畢竟他是蕭乾。

他是蕭乾呵……

一名禁軍將鐵鏈套上蕭乾的手,目光低垂著,不經意看到他手腕上一條寸余長已經結了疤痕的箭傷,雙手顫抖著,似是情感沖擊太大,幾次三番套不上去……

「令行禁止!」蕭乾淡淡道。

「使君……」那禁軍冷不丁抬頭。

他的眼眶里,竟已盈滿淚水。

這孩子年歲不大,不超過十九。

從入得禁軍第一天開始,蕭乾便是他的向往……

到底是太年輕,這種復雜的情緒,讓他一時難以自持。

瞥他一眼,蕭乾緊緊抿唇,目光別開,不再看他。

而此時,上來執行任務的禁軍,表情大多數與他雷同,眼底的光芒是悲切的、空洞的,就好像是精神世界的某一方堡壘,突然坍塌了。

「趕緊的吧!」孫走南紅著眼楮,有些不耐煩地吼吼,「墨墨跡跡的,像個娘們兒做甚?!外頭風大,冷得很。趕緊綁好了,讓爺兒幾個進去歇口氣也好啊?」

禁軍被孫走南大嗓門一吼,嘴里喏喏著加快了速度。

這古怪的畫面,讓站在邊上的殷文熙很是尷尬——這他媽到底誰是犯人,誰是官差了?怎麼感覺,像顛了個兒?

墨九站在蕭乾的身邊,一直沒有說話。

她並不在意旁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臉上帶著輕松的微笑。

他是那麼高傲的蕭六郎!

美冠天下,才冠天下,名冠天下!

哪怕鐐銬加身,一樣風華絕對,舉世無雙!

英雄末路,也是英雄。

她慶幸,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是她的男人。

也慶幸,自己有機會看到他落魄之時,有機會與他共同去赴這一場也許將走向生命盡頭的死亡約會。她想︰哪怕就這樣一起帶著鐐銬走向刑場,她也不會再畏懼!

等等,鐐銬?

她從臆想中愕然驚醒,這才發現不對。

從蕭乾到聲東、擊西、走南、闖北,五個人無一例外都被禁軍上了鐐銬,卻始終沒有人來「招待」她。

難道是他們認為五個大男人比較有戰斗力,也更具有危險性,而她身子骨弱小,完全無公害,上不上鐐銬都一樣?

呵呵一笑,她望向殷文熙。

「瞧不上人是不?」

「……呃?」殷文熙完全懵圈狀態。

墨九驕傲地抬高下巴,把雙手遞出去,「我的呢?」

哪有人主動找銬的?

殷文熙愣了愣,哭笑不得的目光掃過她的臉,賠著笑道︰「本官接到的旨意是領蕭乾一黨前往京城受審,沒有說旁人……」

「旁人?」墨九不喜歡這個詞,橫著眼楮瞪他,懶洋洋道︰「我可不是什麼旁人。我是蕭乾的……」

頓一下,她似笑非笑地望向蕭乾,「愛人。」

愛人這個詞兒,讓殷文熙考慮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所指是什麼。想來他早已看出來墨九是女扮男裝的姑娘,也知道她到底是誰,與墨九說話的時候,表情有一種怪異的討好。

「九兒姑娘,您,您就別為難我了。」

「為難你?」墨九被他氣笑了,「大人,你能不這麼調皮麼?」好好讓他上個綁,怎麼就是為難了?

「哦哦哦……」

殷文熙含糊的應答著,擺著大大的笑臉,攤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九兒姑娘、蕭使君,請吧。」

請就請吧!

雖然墨九很希望能與蕭乾戴同樣的鐐銬,走同樣的一段路,但大冬天的帶著那個冰冷的玩意兒,確實也不太方便。尤其是官船上居然備了許多美食的情況下,要是雙手不方便的話……

不!她突地一凜。

雙手方便,她也不能吃。

那誰不是曰過麼︰有志者不吃嗟來之食!

人家在船上擺這麼多吃的?不就是分明的誘惑她麼?闔了闔眼,她掠過那些誘人的美食,身子一動也不動,可眼神兒總忍不住,想去瞟上一眼。

蕭乾被她的樣子逗笑了。

他坐在她的身邊,衣袍端正,氣質端華,一字一句,柔軟而寵溺,「阿九,成大事者,不苟小節。想吃,就吃。」

「不吃!」墨九倔上了,就像和食物有仇一樣,「萬一有毒呢?我可不會中他們的奸計。」

「不會有的。」蕭乾的笑容里,有一種淡淡的無奈,「他們連給你上鐐銬都舍不得,如何舍得給你下毒?」

他用的「他們」,這個代詞好像說的是殷文熙。

可他與墨九都知道,說的到底是誰——

墨九默默望他,抿著唇。

突然間,她有一點討厭這種感覺。

這是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不開心。

曾經,她與東寂「以食會友」,因為對食物有共同的愛好與見解,一直覺得東寂是她的知音、知己,如同伯牙遇子期一樣的有著強烈的共鳴。可如今,那一種因為被人了解,再被人用食物來讓她放棄底線與節操的相知,卻怪異地刺疼了她的神經。

睫毛狠狠一眨,她深眸望向蕭乾,目光晶亮。

「蕭六郎……」

「嗯?」他面帶淺笑,似無他意。

「我曾以為,沒有人比吃更重要。」

「……」

「可如今覺得,你比吃重要。」

墨九說得很認真,可蕭乾牽牽唇,卻無言。

再一次被她拿來與一堆食物做比較,他其實沒有被貶低的不悅,反倒有一種悵惘無奈。墨九想吃,喜歡吃,對吃有著無窮無盡的渴望與追求。他甚至記得,她曾經一邊啃著叫花鳴,一邊甩著兩條腿,坐在大樹上伴鬼嚇人的樣子。不論何時,只要有美食,她絕對不肯錯過。

可如今為他,她放棄了嘴邊的美食。

但她說︰他比吃重要。

這就夠了!

「九兒姑娘,可是不喜歡……這些食物?」

看她不想動筷子,殷文熙表現更殷勤了。

然而,墨九懶怠理會他,打個呵欠,她懶洋洋斜著眼楮掃他一眼,慢吞吞闔上了眼楮,就那般盤腿坐在蕭乾的身側,宛如老僧入定。

這是一副詭異的畫面。

一個嬌小的姑娘端坐在五個上了鐐銬的大男人中間,有一種壓抑的、沉重的、淒美的氛圍,讓整個官船上看守的禁軍,都情不自禁的難過起來。

漢水滔滔,長風過桅!

官船順風順水,很快到達碼頭。

這個碼頭離金州城很近,墨九很熟悉,闊別數月再回這里,一草一木,似乎都沒有改變,就連當初蕭乾大軍開拔前兩個人「私會」過的小漁棚都還在風中佇立著……

她從來沒有想過,再回來,竟是如此。

與蕭乾對視一眼,二人皆笑。

多少情緒,都付了漢水……

墨九輕松地跟上蕭乾的步伐,卻沒有想到,到達金州城的時候,居然看見墨妄與幾名墨家弟子站在城門外。

他們是來接她的。

人已經落入了殷文熙的手上,好多事情就由不得她與蕭乾做主了。他們不願意帶著墨九上臨安,特地早早差了人通知墨妄過來,要把這位姑女乃女乃領回興隆山去,然後好押解蕭乾五個人輕裝入京。

這是墨九怎麼也沒有想到的結果。

「不!」她望著那一輛輛停在金州城門外的囚車,幾乎有一種無法控制的狂躁——她很討厭他們把自己當著上賓,卻把蕭六郎當成囚犯的差別。

「我要一起去!」

「阿九!」許久沒有開口的蕭乾,突地喟嘆,「不要讓殷將軍為難了。」說到這里,他望了墨妄一眼,目光里有一種輕松的釋然,「原本我也是想托人帶你回興隆山的,如今,我們便隨勢而為吧。」

墨九冷哼一聲。

與他對視著,她瞬也不瞬,眸底有暗芒涌動。

蕭乾也一動不動,回視她。

好一會兒,墨九笑了,這一笑,一雙似蘊了無數風華的眼梢,微微上挑著,帶著一種吊兒郎當的隨意,望向那條大路,問殷文熙。

「殷大人,路是朝廷的,老百姓能走嗎?」。

「這……自然是能的。」殷文熙對著這位姑女乃女乃就有點兒頭皮發麻。

「那不就簡單了?!」墨九一把牽過墨妄的馬,猛地翻身上去,抖了抖馬韁繩,在馬兒受不了的「響鼻」聲里,她笑盈盈地對殷文熙道︰「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如此,應當不會讓殷大人為難了吧?」

「……」

墨九是倔強的,她決定的事,誰也沒辦法阻止。而且,她也根本就不管殷文熙願意還是不願意,一馬當先就走在了隊伍的後面。這讓墨妄與幾個墨家弟子,雖然無奈,卻也不得不緊緊跟隨……

于是,押解蕭乾的一行人與墨家人,不得不同了道。

春回大地,官道上,春草漫天,如同一張綠色的大地毯。

漢水以南的風,比汴京城更暖,輕飄飄地拂過,吹在蕭乾繡了金色暗紋的衣袍上,他半闔著眸,神色安定,目光深幽,哪怕坐在囚車里,也沒有絲毫的慌亂,竟給人一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錯覺。

墨九的馬兒就跟在押送的隊伍後方,不緊不慢的走著。

這一路上。他們快,她就快,他們慢,她就慢。他們吃飯喝水,她就吃飯喝水,他們打尖住店,她也打尖住店,黏得緊緊的……當然,也有不盡如人意的時候。

有一次,在鄂州遇上當地大廟會,殷文熙投宿的那間客棧滿了客,她們一行人住不下了,墨九不走,也不吭聲,就像個游神似的,抱著雙臂坐在店門口,望天,數螞蟻。

殷文熙原本是想逼她離開的。

可這姑女乃女乃雖然這兩年被蕭乾養得皮嬌肉貴,卻是吃得了國宴,也受得了冷霜。那麼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往門外潮濕的石板上一坐,從店小二到住客,都忍不住憐香惜玉了,紛紛讓人讓出客房。

可墨九不肯領情,就坐著。一直等到後半夜,殷文熙實在受不得了,不得不把自家的房間讓出來給她住,終于消了姑女乃女乃的氣。

如此種種,往臨安的路上,不勝枚舉。

墨九的執著,也再次刷新了旁人的三觀。

然而,大家都有點心疼她,蕭乾卻似乎沒有感覺。

不管墨九做了什麼,他會時時看著她,卻不會像旁人那樣露出憐憫與同情。

只有笑容,他始終只有笑容。

她的苦、她的累、她的傷、她的痛,他都一一記在心里,卻不曾表現出來半分——因為那不是墨九要的。

他心情平和,她做的一切才值得。

若她一路的苦追,換來的只是他的愁眉苦臉與悵惘疼痛,那麼,是對墨九所付情分的褻瀆。

他懂她。

她也能讀懂他。

于是很詭異的事出現了,他們這一對,在這個氣氛壓抑的押囚隊伍里,居然成了最開心的兩個人。

偶爾,墨九會騎馬奔在前頭,去坡地上采一束初春的綠草和野花,再編上一個粗糙的草指環,等在大路中間,學著現代人那般,對著蕭乾的囚車單膝跪地,對著他笑嘻嘻的「求婚」,大言不慚地高聲喊。

「蕭六郎,我喜歡你,你嫁給我吧?我保證,這輩子只喜歡你,我會一直對你好,對你負責到底!」

這怪異的行為模式,總會引來隊伍短暫的歡樂。

隨即,眾人便會陷入長長的沉默。

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樣的歡樂,離臨安城越近,便會越少。一旦押送隊伍到達臨安,蕭乾將再也得不到半點自由,皇城司獄里,也不可能再讓墨九亂來。

到時候,她想見蕭乾一面,也難如登天……

于是,一個多月的行程,硬生生拖到了兩個月。

沒有人刻意為之,可不知不覺,大家都這麼做了。

慢慢悠悠的舟車換乘,金州城,終于變成了臨安。

別後一年,滄海桑田。

臨安府,已是初夏季節,鮮花遍地,綠草成茵。

春日的暖陽透過雲層灑向大地,晨露未干的草地上,馬兒低頭吃著草,甩著馬尾,帶著一種愉悅的悠閑與滿足。這一路,走得閑,又吃得好,馬兒們都肥了一圈,馬**都養圓潤了。

可,眾人卻都瘦了一圈。

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大家都在沉默地喝水小憩。

兩個月的囚犯生涯,沒有讓蕭乾落魄。

他的玉樹風姿,在人群里,仍然傲睨萬物。

「九兒姑娘——」殷文熙焦急地望了望那一條通往臨安城的官道,小心翼翼地對墨九道︰「還有二里路,便到京城了。我們會直接押送蕭使君前往御史台獄,您看您……」

「不必管我。」

淡定地說罷,墨九抬眸,望向囚車里的蕭乾。

「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六郎——」

眾人微微一愕,再次陷入沉寂。

在此之前,人人都以為,她會死皮賴臉地跟上去胡攪蠻纏,甚至在回來的路上,殷文熙為了保住項上的烏沙,已經對這個極有可能會發生的事兒,想了無數個應對的措施,包括如何向景昌帝交代及請罪。

斷斷沒有想到,她居然爽快的自動離隊。

墨九的行為,向來讓人琢磨不透。

好像不論她做什麼事,從無邏輯可尋。

有的,只是她的心情。而她的心情,誰又能知?

每個人都在吃驚。

只有蕭乾,好像並不奇怪。

他眼眸微抬,直視墨九陽光下璀璨的眼眸,緩緩勾一下唇,「阿九,保重。」

「保重!」墨九看著他,深深地看,「等我。」

蕭乾眉頭微微一沉,目光瞬間布滿冷意。

等她?

他看著墨九,似乎想從她滿帶風霜的小臉兒上看出什麼來似的,一只修長的手,死死抓住囚車的木柵。一點一點收縮,緊緊的捏牢,力氣大得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暴露出來。

「阿九,胡鬧不得。」

「你不在,我是從來不會胡鬧的。」

墨九輕輕一笑,天真得像個孩子。

「六郎,我們說好的一起。或生,或死。你要等我。」

有風徐徐吹來,吹亂了眾人的思緒,也吹皺了蕭乾的眉頭。

此次去臨安,生死難料,凶多吉少。在事情尚未有結果之前,誰也料不準,會往哪個方面發展。而墨九固執的個性,卻會支配她時常做出一些鋌而走險的事。

他擔心她……一刻也放松不得。

「唉!」他嘆,眸色淺淺望她,「你明知道的。」

「你也明知道的。」墨九輕輕笑著,與他說著旁邊完全不懂的話,慢慢走到囚車的邊上,先扳開他緊握木柵的指節,又伸手進去,一點點理順他的衣衫,然後回頭,對沉默的殷文熙輕輕一笑。

「殷大人,我想為六郎綰發,可以嗎?」。

「阿九……」蕭乾眸色幽幽一沉。

「我還沒有為你綰過發呢?六郎就依我一次嘛。」墨九的表情是輕松的,帶了一點小女人的撒嬌,可她的話,卻像在每個人的心底都撒了一把鹽,那澀澀的滋味兒,堵得人胸口發悶。

「九兒姑娘,您快著些!」

便是殷文熙這種鐵石心腸的人,也稍稍有點噎了聲兒。

「好的。」墨九笑︰「殷大人是好人,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殷文熙閉了閉眼,重重一嘆。

「唉!」

囚車打開了,蕭乾坐在了路邊的石頭上,墨九半跪著膝蓋,一手捏著木梳的柄,一只順著他的頭發。

蕭乾是有潔癖的,他從來不允許自己不整潔。

可盡管殷文熙有格外照顧,囚犯的生活也沒有那麼方便。他好些日子沒有洗頭了,梳子梳在上面,有些打結。墨九眉心一皺,下梳時,很是仔細了幾分。

這一刻,悲傷浮上了眾人的心里。

每個人都靜靜無聲,看著那個綰發的女子。

梳子梳頭的聲音,本是極為細微的。可此時,大抵四周太過安靜,那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像有螞蟻爬在身上,讓人無端的感覺到不舒服。

她似乎不常做這件事,動作生疏而笨拙。

蕭乾端正地坐在清晨的斜風里,拳頭微握,表情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那一抹淡然的身姿,似高山峻嶺,一動也不動。可若是細心觀之,便會發現,他微握的雙手,其實顫抖得厲害。

「我是不是扯痛你了?」墨九低頭問他。

蕭乾微微放松身子,回眸淺笑,「沒有,阿九梳得很好。」

「就你曉得夸我。」墨九抿著嘴,嬌俏一笑,斷無別離的難過。

「我不夸你,能夸誰?」

「是啊,你不夸我,我就該揍你了。」

彼此相視一笑,淺淺的呼吸,交織可聞,親密得仿佛不會有即將到來的分離似的。這一副男女相依的美好畫面,讓旁觀者不免傷感——若是沒有這樣的悲劇,該有多好?

「綰好了。」墨九似乎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端詳著蕭乾的俊美仙姿,左看右看,又黑又大的雙眼,晶亮帶笑,把人感染得鼻子酸酸。

蕭乾迎上她的眸,輕輕捧住她的臉。

「阿九,為了我,定要珍重!」

他手上的鐵鏈拂到了她的臉上,有一絲絲涼,也有一絲絲癢。墨九沒有動彈,依舊半跪著,一動不動地與他視線相踫,微眯的眼楮里,光芒很深,很深。

「六郎,我先走了!等我。」

他看了她許久,嘴唇翕動。

可這一次,他卻說︰「好,我等你。」

「不論怎樣,我都會來。」

蕭乾身子微僵。

略頓,他莞爾一笑︰「一言為定!」

那一笑,似滿山的山花綻放,美得墨九幾乎窒息。

「一言為定!」

------題外話------

今天農歷五月初五,祝姐妹們端午安康,闔家幸福。

愛你們,麼麼噠——追文辛苦了,所以,繼續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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