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忘記了你 第一百零一章 因為愛情

作者 ︰ 荀

父母與子女的戰爭中,做父母的向來贏面不大。痴心父母古來多,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疼痛牽一發而動全身,孩子仗著父母的寵愛有恃無恐。在他們的眼中,父母的原諒是泛濫的,是廉價的,而他們的追求與堅持是珍貴的,是高尚的,為了一己私欲,他們可以心安理得地背叛生養自己的父母,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原諒的。

沒有做父母的最終會不願意成全自己的子女。

所以穆小柔最終還是如願以償。

江城是什麼人?搜尋獵物的時候,他是一頭盤旋于雲上的蒼鷹;追捕獵物的時候,他是一頭凶狠的獵豹;而靜默的時候,他是一頭盤踞森林的雄獅。這樣一個人,他注定被仰望,被崇拜,被恭維,被討好,他的腰不需要彎下,即使是表達同情與憐憫,他只需一個眼神便可做到了。

如此出眾的男人,=.==如果穆韓天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商人,他十分願意與之結一段秦晉之好以鞏固自己的地位,但他只是一個父親,他總擔心率性刁鑽的女兒無法駕馭這個優秀的男人,總擔心驕橫任性的女兒所愛非人,總擔心行事如風的女兒留不住身邊的人,所以他總不敢把女兒交給這個深邃如海般的男人。

但是當這個男人在他面前始終保持著恭恭謹謹的謙遜與祈求之時,他猶豫了。原本高高在上的一個人,為了愛情。為了他的女兒,已經極盡所能地卑微,極盡所能地耐心。極盡所能地承諾,做到了這個地步,同為男人,他又怎會不理解他的愛情?他已經老了,愛不愛什麼的對他而言沒有那麼重要,老妻在左兒女在右他此生已足矣,但是孩子還年輕啊。孩子們口口聲聲要愛,做父親的攔又能攔得住嗎?

干脆成全了他們吧,遲早是成全。一場沒有勝算的戰爭,又何必再負隅頑抗?趁早繳械投降了吧,免得落個兩敗俱傷,成全了他們吧。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的時候。穆小柔終于實現了半生的夙願。成為了江城的妻。

沒有婚禮,沒有筵席,也沒有賓客,只是簡單的兩個人到民政局登記完後回到穆家吃一頓簡單的團圓飯。

穆小柔在房間里收拾行李時,白怡一直不放心地在一旁念叨,叮囑她要按時吃藥雲雲,穆小柔沒有嫌她嗦,一一低聲應是。

白怡念叨的語氣算不上好。總之一句話說來,她對江城始終是無法打心底里接受的。她對穆小柔吃里扒外的行為始終是耿耿于懷的,因而念叨到最後,她一時沒忍住沒好氣道︰「你說你是不是自食其果?當初如果不是把結婚當兒戲和宋顏回演那麼一出,搞得人盡皆知,現在又何至于怕丟人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

又來了。穆小柔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阿姨,這話你都說了八百遍了,換點兒新的好不?今天可是我的大喜日子。」

「再說一千遍也這樣!」白怡的聲音驀地提高,「什麼大喜日子?又不是第一次!凡事多了就不稀罕了,結婚也不例外,嫁女兒更不例外,反正我所有的感情都在你的欺騙中被耗光了,現在再想回頭要我的祝福,對不起,沒有!」

白怡對穆小柔嚴厲歸嚴厲,但就算是苛責她的時候會說重話,也斷然不會說出如此絕情傷人的話,穆小柔的眼眶立刻就紅了。今天本來是一個開心的日子,是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日子之一,是她余生的一個起點,也是她重獲新生的一個開端,今天以後,她便可以以妻子的身份站在她最愛的人身邊,這麼重要的一個日子,她愛的人為什麼不可以祝福她,反而要苛責她呢?

「世界上哪有這麼狠心的父母,在女兒出嫁的時候不願意祝福她的?」

「是,我狠心!」白怡怒極反笑,「你又不是從我肚子里面爬出來的,我做什麼在你看來自然是狠心的。也是,又不是親生的,我替你操那麼多心做什麼?不知道的人不定還以為我居心叵測別有所圖呢。」

白怡自言自語地說完就失魂落魄地出了房門,望著她的背影,穆小柔想叫住她,只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怎樣說出口。留下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Marvin問她︰「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能什麼都想要?」

人不能什麼都想要,舍得舍得,有舍才會有得,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就要學會承受失去另一樣東西。她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愛情,卻在與白怡的關系中撕開了一道裂縫,她不知道這種損失是否還可以挽回,但她從來沒有後悔過,如果時間重來一次,如果她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她還是會選擇這樣做。

穆小柔再一次搬回了名景山莊,不過這一次她住的不是那間堆滿了奢侈品的倉庫,而是住進了江城原先的住宅。婚前穆小柔把別墅內部的大多數家具都換了一遍,又添置了一些物品,使得房子看起來比從前要充實溫馨得多,不再空蕩得人。

從穆家出來後,穆小柔的心情十分低落,回到家後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看電視。江城就坐在她旁邊,她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面向電視機的液晶大屏幕,不過眼里模糊一片,只能看到色彩斑斕的光影在不斷地移動。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真是廢人一個,連看個電視都看不了。

她背對著江城,他自然看不到她正沉浸在自我厭棄中的一臉頹然,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不言不語所表達出來的黯然。他動了動大腿,她抬頭望他,望進了一片深海里。

他對她笑了笑,笑傾了一座城池。猝不及防地陷落在他的笑容里。她微微出神的同時,一股強烈的自豪感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這個男人。是她的男人,擁有他,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啊!

這樣想著,她臉上迷茫的神情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笑意,一臉的繾綣纏綿,滿目的柔情似水。他看得心中一動。

從前的她,美得清新,美得自然。美得率真,猶如山上的清風撲面而來,又猶如湖面的微風迎面拂來,不醉人。那清洌的氣息卻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但是那樣的她。並不曾屬于他,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已經無可挽回地錯過了一個女子最好的年華。而眼前的她,已不再年輕,不再單純,她有了豐富的閱歷,她見識過人心的冷暖,她仍舊活得糊涂。心卻明鏡明淨如鏡。但是,有了愛情的滋潤。她俏麗的雙頰依然可以羞赧地嫣紅,她澄澈的雙眸依然可以情意朦朧,這樣的她,平添了一抹嫵媚,她在他的眼中,依然明媚動人,她的一顰一笑依然可以緊緊牽動著他的心。

只因他愛她,她在他的心中便是那最好的,最動人的,即使只是簡單至極的一個動作,亦足夠令他心動不已,令他為之心蕩神馳。

「怎麼了?」她在他腿上蹭了蹭,復又仰頭看他,心中的陰霾卻早已消散了一大半。有他在,她的世界怎麼能不是晴天呢?

「沒什麼。」他眨了眨眼,斂起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情意,「只是突然想起,好像我還沒有正式向你求過婚,你又這麼糊里糊涂地嫁了過來,我在想,以後你會不會後悔。」

她垂著眼瞼沉思了片刻,好像果真是這麼回事兒。因著她對于婚禮向來沒有什麼設想,若非他此刻的提醒,她還真沒往這事兒上想。

怎麼說呢,這婚禮是白怡提出緩一緩再辦的,畢竟宋顏回那事兒過去沒多久,等淡下去再說,而她自己也不曾為與宋顏回大張旗鼓地辦了個婚禮後悔過,因為能幫到他,她覺得一切就是值得的,是有意義的。

而她自己呢?偶爾她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嫁人了,她希望她的婚禮只有兩個人,她與她和新郎。從某種意義上講,她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她自然是渴望得到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的,但她又不願意與旁人分享這一生僅有的一次喜悅,她希望在日後回憶起來的時候,那麼幸福的時刻,只能由她和將要陪伴她走完另一半人生的那個人來擁有,只能由她與他來分享,這是他們共同的回憶與秘密,她不願意將這種回憶分給任何一個第三者。

從前的穆小柔,開心就是開心,難過就是難過,兩種情緒是冰與火的相克相斥,從來無法混為一談。但是如今的穆小柔不同了,在難過的時候她會麻木,而在太過幸福的時候,她總忍不住會悲傷,會彷徨,所以她更寧願平淡一點,沒有大喜大悲,也不需要什麼婚禮,只要他在她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所以呢?」她調皮地戳了戳服的腰,「所以啊,以後你要對我好一點,再好一點,再再好一點,才能彌補我的遺憾,知道嗎?」。

嘴上雖這麼說著,她的內心卻在偷笑,他大約以為她與所有的女子一樣,從小就向往著一個夢幻的婚禮吧。正好,她可以打蛇隨棍上,趁機敲詐他一回。

「起來。」他伸手將她扶起,讓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

回到家以後她是洗過澡換過衣服的,而他仍然穿著出門那一身,只是外套月兌了下來,穿著深灰色的襯衫,配著深灰色的長褲。然後他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從深灰色長褲的兜里掏出一小盒子,在她面前單膝跪下,將精致小巧的盒子打開,露出一枚簡潔優雅的鉑金戒指。盒子打開的瞬間,她感覺到頭上的燈光一閃,明晃晃的光線被戒指反射回來,差點亮瞎了她的雙眼。

「老婆大人,謝謝你願意嫁給我。」他一本正經道。

在他真摯懇切的目光下,她差點昏厥過去,欲哭無淚地在心里頭哀嚎道︰「大哥,你要不要玩這麼大啊?不帶這樣子整人的!」

為什麼?此刻她正穿著一身粉紅色的純棉睡衣,睡衣上還有一只露著兩只大門牙笑得一臉狡黠的粉紅兔,她的一頭長發烏七八糟的像是好幾年沒好好梳過的樣子,最夸張的是她趴他大腿上趴了一晚上,左半邊臉蛋深深地烙著一個大大的紅印,真是丑到她無地自容恨不得挖條地縫鑽進去了事,而他,竟然挑如此良晨美景跟她求、婚?她極力隱忍地磨著一口牙,生怕一個忍不住就撲上去咬他一口以發泄體內熊熊燃燒著的怒意。

男人的思維方式和女人的本來就大相徑庭,他一心只想著哄她開心,哪里猜得到她心里面那些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見她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狐疑道︰「怎麼了,你不開心?」

不知者無罪,他一臉的赤誠與坦然,她若是拿心里頭那些小別扭跟他計較豈不是顯得太過無理取鬧?嘆了口氣,她皮笑肉不笑道︰「開心,開心極了,呵呵,你給我戴上吧,戴完趕緊起來,地上涼,跪久了我心疼,呵呵……」

江城︰「……」

地上有地毯。

她窩在他懷里細細欣賞著無名指上的婚戒,真是越看越甜蜜,越看越滿意,最初那點祈求完美而不得的小牢騷過去後,說不開心那是假的,說不感動那是騙人。她覺得很開心,很幸福,很感動。

過了一會兒,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冥思半晌,終于腦袋里靈光一閃,一躍坐了起來,道︰「說是婚戒,不應該是一對的嗎?」。

他笑得十分無奈,「你終于想起來了。」

「那給我吧,我替你戴上。」她訕訕地伸手討要戒指,他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當然,以郁悶為主題。

她又興致勃勃地玩弄了一下手中玲瓏的對戒,這回倒是眼尖地發現了原本戒指的里側是鐫著字的,那是他們名字的縮寫「M&JLOVE」。她的眼眸沉了沉,收起一臉的戲謔,鄭重地將戒指套到他的無名指上,又執起他戴著戒指的手,在上面印下一個吻,很輕很輕,像蝴蝶的雙翼扇動了一下。

從十五歲到現在,我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時間,終于走到了你身邊,這段路好遠好遠,好長好長,長到我都忘了是怎麼走過來的了,忘了要怎麼走回去。我已經走不回去了,只能一直往前一直往前,所以,無論如何,你都千萬不能再松開我的手了,我會迷路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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