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灶神是榮老太太一年之中最看中的日子了！按風俗，迎灶神才是一家之主正位。老太太是一家之主，只要她活著一天，她就要彰顯她的地位。
迎灶神儀式結束，駱嬋捂著肚子和老太太告退，「……初七想去棲霞山燒香拜拜，初一去時只怪誠心欠俸，這回一定要好好表示誠心。」駱嬋月復泄難忍，她可不想當堂出丑。卻又想起青兒回來和她說的話，駱嫣讓她初七去棲霞山，才能解她身上的困境。
駱嬋只道青兒指的困境是她身上的不適，讓她去禪寺進香喝些香灰符紙水什麼的。這時順口說出來，沒想到老太太也突然想起駱嫣的話，「大媳婦，初七讓卿哥也去棲霞山拜拜吧，他從小身子弱，讓他和駱嫣一起去拜拜，駱嫣八字好，說不定卿哥這一拜還能改改運什麼的，若真是扭轉了乾坤，武氏你也算有盼頭了……」
「啊？噢！好。」武夫人听出了點意思，卿哥一直不得老太太歡心，這回老太太特意提起來，武夫人心里高興，看來卿哥也有機會得老太太手里的家傳寶貝……
「那我初七一早過來，接姐姐和卿哥一道去。」駱嫣笑道。駱嬋再也忍不住月復痛了，應了一聲，匆忙出了翠苑。
「榮家有盼，我這一輩子也算不白活！以後到了那邊，也可以安心向老太爺交待了。」
「瞧老太太說的，如今您是一家之主。我們兒孫都得您的福蔭才過得好呢！」武夫人笑得細肉直顫。偷眼瞟向程夫人，程夫人凜著眼神望向她，武夫人趕緊假裝沒看見。
榮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不時揀個果子遞給駱嫣，「……多吃點，這種年角子榮喜歡吃，老太爺在時也歡喜吃……」
孟令桔冷著臉不時瞟一眼駱嫣，她心里的憤憤不足以用語言形容。駱嫣的風光與她的落寞形成鮮明的對比。因為失了孩子，程夫人和榮玨對她的冷落是那麼明顯。可是失了孩子她也不想！再說，若不是榮玨立足不穩撞了她。她又何至于……
「我娘說過。有孕在身要控制飲食，不是什麼都吃得。太任了嘴巴，苦的是肚里的孩子。三女乃女乃改吃齋，胎兒哪來的營養。別長不好再成變傻了。可是罪過了。」
孟令桔的話有些陰毒。程夫人听得卻是喜滋滋的，榮玨的神情也似起了些微的興奮……
「我齋戒是為榮祈福，等榮回來。再慢慢恢復肉食，相信我的孩兒也正盼著他爹早點回來呢！有勞四女乃女乃操心了。」駱嫣笑得明艷動人，孟令桔扁了扁厚唇沒再做聲。
孟令桔本不想過來翠苑，卻礙著迎灶神是老太太看中的，程夫人又沒有特別關照她，她只好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出來，本就憔悴的臉上，再不修飾打扮，當真是丑得讓人想哭。
「明兒一早我們就回去染房那邊了，過了十五元宵節，估計榮也該回來了，到時再來排布建新園子……」江夫人溫和地笑道，正月十五成了她的期盼。
「好，明兒早點回去染坊，多放幾掛鞭炮接財神，說不定財神格外歡喜，今年染坊財源廣進呢……」榮老太太附和道。
榮春娘剛剛一直拈著芝麻花生糕吃，盤子見了底，她讓寶箱再去取些來。寶箱說這是江夫人拿過來的，只有這麼多。榮春娘倒不好意思了，听見老太太為沐熙園說話，她也跟著附和。
孟令桔見大家都說建新園子的事有些無趣，便起身告辭。老太太擺擺手也沒留她，程夫人抬了抬眼皮，讓水蓮回去把孟令桔的屋里弄暖一些。「怎麼今兒臉色那麼難看！」程夫人小聲嘀咕一聲，臉上還有厭棄的意味。
今日和昨日，程夫人的態度當真是兩重天！難道程夫人的熱情就是做給我娘看的？幫永祿樓把京城的產業鋪排好了，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孟令桔不免有些傷感地出了翠苑。
孟夫人過來看她，她這兩日也都勤力地打扮下，不想她娘看著傷懷。實在是今兒起得太早，打扮都來不及。
「昨兒四爺什麼時候歇的？」孟令桔問水蓮。自從棲霞山回來，榮玨不在她屋里睡，每日臨睡前，孟令桔都要讓水蓮去探看一下榮玨的寢況。
水蓮支吾著，「四爺醉了，早早就睡了。應該是從永祿樓回到書齋就歇下了。」水蓮不敢告訴孟令桔，昨夜不知榮玨宿在何處。若是榮玨當真出去吃了花酒眠在柳巷，孟令桔還不得怨怒于水蓮沒有幫她看緊榮玨……
孟令桔走了榮玨卻沒去陪，他看榮永祿和榮永禧下棋。听榮春娘和寶箱說吃糕的事，插了一句，「江都能有什麼好的，不過是一些街邊小鋪制的，上不了台面的東西！」
「榮玨，不騙你，真好吃！」榮春娘雖不喜歡程夫人，對榮玨這個俊美的堂弟還是很有愛的。
榮玨翻了翻眼皮。駱嫣笑道，「大姐喜歡吃，我房里還有一些。」駱嫣叫錦鴛去取。錦鴛嘟了嘟臉蛋，腮邊的酒窩里盛著不樂意。
駱夫人費心做的芝麻花生糕是給駱嫣的，駱嫣四下分了，自己倒沒剩幾塊，這會又要拿給榮春娘吃……
「快去！」駱嫣怪恁地看著錦鴛，錦鴛不情願地挪著身子出了門。江夫人低頭笑了，知道錦鴛以前被榮春娘教訓過，這丫頭還記恨上了。
「……以前在家時吃著香，這會吃了太香的東西倒有些敗胃口了……都拿來給大家嘗嘗。」
「那我可得嘗嘗，江都竟也有好東西吃。」武夫人圓盤滿月的臉上掛著笑。剛才迎灶神時，程夫人一直別扭的樣子，武夫人當然看出來她是當做榮家的正主呢！
寶箱給駱嫣續上熱茶，程夫人狹長的眼楮閃了閃，「寶箱啊！眼瞅著就是立春了，你不嫁榮安，也總得有個去處呀。你也知道，咱們府里不留大丫頭！」
寶箱手抖了一下，濺出幾點茶水在駱嫣手上。寶箱趕緊抻出帕子幫駱嫣擦，又踫翻了駱嫣的茶盞。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寶箱就勢要跪。要說大過年的，最忌諱這樣毛手毛腳的。駱嫣急忙扯住寶箱，連說不要緊。
「寶箱今兒這是怎麼啦？平時挺謹慎的啊！」老太太讓寶箱下去。
「寶箱可不能走，今年立春早，就把寶箱出府的事定下來吧，到時我好張羅。」程夫人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呡了一口。
「二媳婦不知道嗎？寶箱明兒跟駱嫣他們走。」
「瞧老太太是過年忙糊涂了，寶箱可是咱們永祿樓的人。要走也得我幫她安排去處啊。」
老太太側頭看向燕嬤嬤，燕嬤嬤也才記起這碼子事。「二夫人說得對，寶箱當初是分在永祿樓後園子的，後來改了名字才轉到翠苑。」
「噢，那是我記錯了！」老太太模了模頭上的抹額，那是過年前寶箱趕制出來的。寶箱的手藝不如寶蝶好，卻貴在用心，在庫房挑了一塊透水起漿的上好翡翠瓖上，那可是寶箱用自己多年攢下的私己銀子給老太太拿下的……
「二媳婦有什麼想法就直說。」老太太用眼神安慰寶箱，示意她別急。
「我倒沒有現成的好去處，既然江妹妹和駱嫣那里想用寶箱，寶箱就轉給她們我也是沒什麼意見的。不過，寶箱可是咱們府里用心栽培的丫頭，她的贖身銀子若是沒有一千兩我是不答應的。」
老太太驚訝地張著嘴，江夫人也覺得難以置信。要知道當初寶箱長相普通資質又差，選進府里時才用了五十兩銀子。程夫人真是獅子大開口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