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一百五十章  虎落平陽被犬欺

作者 ︰ 墨衣涼

君墨宸果然要發兵征討蠻族,親自點兵下了征討文書,任命驃騎將軍帶領二十萬大軍征討蠻族,出發前君墨宸親自為將士們餞行鼓舞士氣。

從大軍開跋出了京都的那一刻起,莊宜便悄沒聲兒地忙起來了,如今這個契機來得正正好,外患不平,民怨叢生,莊宜便利用了這一點,在民怨最盛的地方大肆鼓動,趁機反宸擁凌。

這是最好的時機,若是嚴奕把握得好,謀略得當,一舉攻下京都並不是問題。

莊宜興致勃勃地將她的謀劃說給我听,眸中閃爍著我長久都沒有見過的光芒,耀如星辰,仿佛夜空中的啟明星——那是一種希望的曙光。

我緊張的不停吞咽口水,事已至此有些問題就不得不想了。

若是嚴奕攻進京都,首當其害的便是君墨宸,到時候我又當如何?嚴奕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我要眼睜&lt睜地看著他死嗎?

不管他們當中的任何一方出事或者互相殘殺都是我不願意見到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們注定是水火不容,要爭個你死我活的。

看著莊宜盈滿光芒的側臉,我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姐姐,非打不可嗎?」。

莊宜愣了愣,反手握住我,堅定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但凡我們有一點辦法都不會冒險走這一步,是他君墨宸太狠,不給我們活路,傾顏,我知道你心里還想著他,到了這一步該放就放下吧,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

我終于忍不住啜泣出聲,我何嘗不想放下呢?可是君墨宸就像一棵樹,已然長在了心上,繁密茂盛根系與心髒盤根錯節,若要放下除非連心都剜去,可到那時,我也是活不成了的。

莊宜盼這一天盼了太久,也壓抑了太久,這喜悅令她無所適從,根本顧不上管我,自己站在書案前,口中喃喃有聲地分析著這場戰役的利弊好壞,她喋喋不休,在殿中徘徊來去,喜悅與擔憂交錯,她幾乎要失了理智。

風雨還未來,我卻已經被這風雨之前的平靜給壓的垮掉了一般。

不再管莊宜,我無知無覺地出了流霜宮,在宮巷中漫無目的地閑走。

夏日的天氣無常,方才還是晴空萬里,轉眼便是烏雲密布了,胸腔里布滿了燥熱。

我扶著宮牆緩緩地蹲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看著天際的烏雲越積越厚,陰沉沉地壓下來,終于轟隆隆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的砸下來。

很快便將我淋得透濕,眼淚伴隨著雨水滾滾跌落,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迷蒙起來,牙齒踫在一起「咯咯」地打戰。

心里和身體,寒涼如許。

我想起我已經獨自在靈犀宮住了半載,這半年里君墨宸確實對我是無微不至的,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從來沒少過,只是他從不來看我。

腦海中只有那一張臉,我記得他的每一個五官,發色如墨,眉如飛劍,目似朗星,鼻如刀刻,嘴角微翹。

卻不敢將他們拼湊起來,日積月累長成了一根深入皮肉的刺。

他是有多麼狠心才能將我獨自拋在靈犀宮半載不聞不問?他是當真不愛我了嗎?或者這樣久的時間他是將我忘了?

他怎麼能這樣絕情呢?

我怎麼辦?

我忘不了他,舍不下他,也沒法不愛他,我要苦死了,難死了,可是這些在君墨宸的眼中都是那樣的不足道也,那樣多的女子都愛著他,我的真心對他來說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我恨他惱他,幫著嚴奕莊宜造他的反,可是事到臨頭,我卻反悔了,我既想莊宜他們成功,又害怕他們成功。

君墨宸,你讓我怎麼辦?

我仰起臉迎接著鋪天蓋地而來的雨滴,雨點砸在臉上是生疼的,我呆坐在大雨之中仿佛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我一直希望的能有一個人免我驚,免我苦,免我擔驚害怕,免我四海為家,我一直以為我找到了,到最後卻不過只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虛無縹緲。

我忽然有一種沖動,想要去麟趾宮問問他,到底還愛不愛我。

我只想要一個答案,若是他愛我,此刻再去阻止莊宜已然是來不及的了,我不能害凌國數萬人的性命,若是當真嚴奕攻進來了,我便與他生死相隨,若是他不愛我,也好及早做個了斷,這樣不明不白的,算什麼。

心里才這樣想著腳下已經邁開了步子,第一步邁出去了,後面便是更加按捺不住了。

我甚至還未及多想便已經奔跑在去往麟趾宮的道路上了。

宮巷里積了一層薄薄的水鞋子踩上去四濺開來,水花很快便將袍角打濕,全身已經淋得落湯雞一般,我不管不顧,腳步聲在宮巷里突兀地回蕩。

麟趾宮的大殿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出一種朦朧的磅礡來,宮中嚴謹肅穆,處處顯露出天子的威嚴來。

我猛然頓住腳步,扶住宮牆喘氣,腦中卻一瞬間變得清明,我這是做什麼?巴巴地跑來求他的原諒嗎?我把自己作踐的還不夠?還要低到什麼程度去?他分明已經忘記了我,我還自己貼上來自取其辱嗎?

我方才是被魘住了罷,否則怎麼會想要好端端的來問他?

我自嘲地扯扯嘴角,正欲轉身離去,麟趾宮門口的兩個太監忽然出聲道,「哪個宮的人,這麼沒眼力價兒?麟趾宮也是想來就能來的?快滾快滾……」

我垂頭看一眼自己的裝束,當真是狼狽的很,衣裳頭發都被淋濕了,緊緊地貼在身上,也不怪他們將我認做了宮女,當下也不願多計較,返身離開。

卻听那兩個爛了舌根的東西在身後道,「身段倒是不錯,前凸後翹的,配給你做對食也不算虧了她。」

太監們一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心眼子最是壞,嘴上功夫更是練得個頂個的厲害,但是到底是麟趾宮,再放肆也得收斂著,許是被今兒的大雨淋昏了頭,說話竟沒個顧忌了。

這樣大的折辱,我再忍不下去了,登時道,「快夾緊你們的嘴,不過是兩條看門的狗亂吠些什麼?且給自己積點口德罷,仔細下輩子做啞巴。」

「憑你是誰,敢在咱們面前說這樣的話。」其中一人惱羞成怒地走上前來,抬腿便踹過來。

「敢說咱們是狗,今兒就叫你知道知道誰才是狗。」

疼痛伴隨著罵聲不斷地落在身上,我跌倒在地上,雨水滿頭滿臉地往下澆,麟趾宮金碧輝煌的宮殿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遠在天邊,終其一生都觸踫不到一般。

君墨宸,你將我變成了什麼樣子啊。

我透過雨簾看面前拳腳相向的二人,心里的火氣漸漸地被激發出來,切齒道,「你們今日能耐便將我打死了,若是叫我緩過氣來,我必定要拉你們全家人的性命來償我今日之辱。」

「你們在做什麼?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驚擾了聖駕你們擔待得起嗎?」。齊福忽然從身後出現喝住了面前的兩人。

那兩人忙忙地沖齊福點頭哈腰道,「公公說的是,奴才知道了,這就移地兒……您小心腳下,雨天地滑。」

眼瞧著齊福看也不往這看一眼就要進去麟趾宮,果然這宮中都是一樣的,誰會管你一個不相干的人死活呢?

我抹一把臉上的雨水,朗聲喚道,「齊福公公……」

齊福聞言,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看清楚我的臉時,眼楮倏忽便睜大了,登時也不管身邊的人是如何殷勤了,忙忙地跑過來跪在雨里攙扶我,「貴妃娘娘,您怎麼在這雨里淋著……」

說著又想起什麼,站起身對著方才那兩個太監便是左右開弓兩個耳刮子上去,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殺才,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這是貴妃娘娘也敢如此大不敬?」

那兩個太監這才反應過來,頓時臉色便煞白一片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不要命地磕頭,「奴才該死,奴才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貴妃娘娘……」

他們的額頭起落之間帶出一束水花來,面前匯聚成的一小攤積水漸漸地被染成了紅色,卻仍舊不自知,聲淚俱下。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方才打人的時候不是還神氣的很嗎?

我不做聲,齊福忙上來將我從地上攙起道,「娘娘您要殺要剮都不要緊,只是這大雨天兒的別做壞了自個兒身子,快先起來。」

我自嘲地扯扯嘴角,貴妃?哪個貴妃是像我這樣的?淪落到被兩個站門太監拳腳相向,這個貴妃當的可真是夠可悲的。

身體沒有一塊不泛著疼,雨水澆下來,冰冷摻雜著疼痛,腦中忽然變做了一片空白,起到一半的身體就軟趴趴地倒了下去,耳邊只剩一片鋪天蓋地的雨聲,還有齊福著急忙慌的聲音,「快去通稟皇上……」

我想攔住他,誰知道君墨宸會不會不問死活地將我丟回去呢?今日連兩個太監都敢打我,若是他不管不顧地將我丟回去,那人人都敢輕看我了,我以後還要不要活?

奈何實在沒力氣,意識在以一種我無法控制的速度流失掉。

終于,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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