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拉著平果走上樓梯，那一抹青色，不知刺了誰的眼楮，亂了誰的天真。
桃紅悄悄地觀察著雲楚，總覺得氣氛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又說不出什麼。
拉開珠簾，小少年快步地閃了進去，然後轉回頭，目光又緊緊黏在雲楚身上，生怕她會不見似的。
「小桃子，你先下去吧。」雲楚模了模自己尖尖的下巴，忽而想起平果似乎還有個哥哥也叫桃子，這一家水果店麼！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不是叫葡萄橘子？
「……是，姑娘。」桃紅暗暗翻了翻白眼，苦于不得發泄，只能乖乖地听從命令，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眼前的女人，真是邪得很。
「雲姐姐。」平果依舊可憐巴巴的模樣，眼里淚光盈盈，果真是我見猶憐。
雲楚細細地打量著對方，，他似乎是瘦了，發絲有些凌亂，還有黑眼圈，整張臉卻是水女敕水女敕的，有些詭異的憔悴。
「你最近去哪里了？怎麼大家都不見了？」
平果搖搖頭，一雙大眼楮頓時更加水汪汪了，「雲姐姐。」他叫喚著撲入雲楚的懷里，「那日你說要接我來這里，我就回去準備行李了，後來秦公子走過來，說我就這麼跟著你不好，會敗壞你的名聲，我就不敢過來了，一直和秦公子住在一起。」
「難怪……」不過那幾天後她便被鳳瑾帶走了，所以也沒有特別注意這件事，「秦焰他對你好嗎？沒有欺負你吧。」
平果的小腦袋立刻搖得和撥浪鼓似的，「秦公子對我很客氣，也不讓掌櫃的欺負我，只是他時常跟著傅公子出去，然後嚴小姐她……」平果的聲音小了下去，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雲楚眸子柔了柔，模了模平果的腦袋，雖然兩人相差的歲數不大，不過在外人看來卻仿佛是一對關系極好的姐弟。
「雲姐姐，我沒事。」平果有些眷戀地靠在雲楚的胳膊上，繼續說道，「然後又過了不久，李雅蘭姑娘就不見了，雖然之前她時常不見人影，但畢竟李莫光公子在，只是後來連李公子都不知道她的消息了，那時傅公子和秦公子出去了，所有人起了矛盾，李公子和林小姐主張去找人，但是嚴小姐和伊爾小姐卻不肯，然後大家分成了兩批，青華門的人似乎繼續調查著什麼事，峒派的人開始找自己的同伴。」
「你是說他們發生了爭吵？」果然，林敏芝的話不可信啊。
「嗯，吵得很厲害。」平果悶悶地回答道，「可是傅公子一直沒有回來，也沒人調和。直到——」平果的眼楮瞬間放大，似乎是回憶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他的表情開始生動起來，恐懼，慌張……雲楚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讓他鎮定一點，平果仿佛是緩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然後繼續說道，「那日我在傅公子房里收拾，忽然外面的窗開了，那時雨很大，我只以為是窗戶沒有關實，就走過去關了，可是下一刻我看到一個影子……呼、呼……」平果的身體又劇烈地都動起來，「我、我看到、我看到了那個影子的、的臉、他、他……不，他沒有臉。」他的手死死地摁著膝蓋，有些呼吸不暢，「對，他沒有臉！」
雲楚抱住平果，不斷地拍著他的背，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他只是戴了人皮面具或者蒙了面，不要害怕。」
「不是的，雲姐姐，他、他真的沒有臉，他的整張臉都沒有五官，模糊地一片，好可怕。」
「……」沒有五官的人——雲楚的眼中透出一絲凝重。
「雲姐姐，他向我丟下一個包袱就走了，那個包袱是用黑色的布弄的，濕濕的，圓圓的，我當時怕極，不敢動一下，然後一道閃電劈下來，我嚇得抱頭躲到了床底下，然後那個包袱滾了下來，帶子散了，我看到一個圓圓的東西滾到我前面，它它——」
「好了，不要再說了，平果，沒事了沒事了。」雲楚捂上他的嘴，她大概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盡管心里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解，可是這麼對一個孩子，她還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
「不是，雲姐姐，你听我、听我說完。」平果的小手使勁地扒下雲楚的手，用那張充滿恐懼的表情繼續瑟瑟發抖地說道，「那時何成何公子的頭顱，何公子一直在外面和傅公子他們一樣調查，只是兵分兩路。後來我想把這件事告訴嚴小姐，可是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李公子就出現了，他看到這個狀況卻……卻……」
「他想隱瞞？」
「嗯。」平果悶悶地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事？」
「……」平果搖搖頭，「他那時想殺我，可是我從窗子里跳出去逃了，雲姐姐，我雖然沒有武功，但從小練習雜技，那個房間不高，我沒什麼傷，就跑掉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李公子沒追上來，我不敢回去，就躲在客棧的四周，想等秦公子回來把這事情和他說。可是過了不久，我卻听說何公子也死了。」
「……」
「那時林小姐他們不在，我听到掌櫃的尸體才知道的，就偷偷去看了一眼，結果看到何公子被……被人分尸了。」說道這里，平果反倒沒有之前那麼恐懼了，「只是這事不知怎麼的，就被掌櫃隱瞞下來了，我那時在暗處，也不敢說，林師姐一直沒有回來，客棧里只剩下伊爾小姐和嚴小姐，我……」
「怎麼了，難道她們也……」
「不是不是，平果迅速搖頭，「她們沒事，我只是不敢和她們說話，所以我想來找你……」
「那我怎麼沒看到你？」
「因為——因為。」平果的瞳孔逐漸放大，剛剛隱沒的表情又浮現在臉上，「因為我走到一半就被一群黑衣人劫走了，他們……他們……」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仿佛受了極大的刺激，半垂著頭，不斷地喃喃自語，「他們不是人，他們不是人！他們不是人……」
「平果！平果！」雲楚立即感覺到了不對勁，「平果你醒醒！」
「雲姐姐，他們——我好害怕——你快來救我，為什麼你不來救我呢，你的眼里只有鳳流年，只有你師父，為什麼要拋棄我……」
「平果你在說什麼？啊！」雲楚沒想到平果在瞬間會來這麼一擊，整個人倒了下去，最後的那一瞬，她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對方痴狂而又詭異的表情。
「為什麼那時候把我丟在菁茗樓，如果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在遇見她了，雲姐姐，這都是你的錯。」清越的聲音逐漸沙啞起來，房間里傳出 嚓 嚓仿佛骨頭斷裂的聲音，然後，又是一聲聲沉悶的響聲，這種詭異的聲音，實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再回頭看時，原本嬌小的少年翩翩玉立，長發垂地，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雖不算精致，可是組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善惡莫辨的感覺。
「雲姐姐，和我一起走吧，我們永遠在一起。」平果低下頭，臉輕輕摩挲著對方的手掌，「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那樣的話，你招惹了我，就算是地獄，也要和我一起闖。」
他微微一笑，身子翩若飛鴻，跳出了房間。
而此刻，百里之外，鳳流年正在往這里趕，忽然間，他的心髒仿佛跳漏了一拍，然後全身涌動著一股莫名的恐懼。可是下一刻，所有的恐懼歸于平靜，仿佛石沉大海，沒有了一絲動靜。
他滿臉驚慌——
時間到了！
海棠領著揚召來到雲楚的房間，他不明白這位楊公子為什麼對雲楚的事情會這麼好奇，不過她好歹是千錘百煉的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鳳仙，你在嗎？我來看你。」
房內寂靜無聲。
「鳳仙？」海棠又疑惑地喚了一聲，可是依舊沒有人回答，她的心里逐漸感覺到了不對勁。
「抱歉，楊公子，我進去看看，可能這小丫頭出去了。」
揚召笑了笑，「麻煩海棠姑娘了。」
「楊公子見外了。」話音未落，卻見一只素手搭上珠簾，只見一個十二歲的少女走出來，妝容精致，睡意朦朧地打著哈欠，「海棠姐，你叫我干嘛，我剛睡下。」這個少女正是雲楚、
海棠的眸色微微一閃，然後神色如常地笑了笑，「你真是越來越像豬了，大白天也能睡著。」
「海棠姐，不是有你罩著我嗎？」。雲楚腆著臉皮笑笑，有些諂媚地看著對方。
「就你嘴甜，哎，楊公子想認識認識你，你們剛才見過的。」
「楊公子？」雲楚眨眨眼，然後向海棠靠了一點點，「你的相好？」
「去你的。」
「哈哈，楊公子是吧，請進請進。」小姑娘飛速地閃到一邊，避開了海棠的魔爪，然後她拍拍胸脯，差點腰上的肉又不保了。
「叨擾鳳仙姑娘了。」揚召彬彬有禮地作了一個揖。
「哪里哪里，我和海棠姐是好朋友。」雲楚笑得天真可愛，要多無害有多無害。
隨後便引著揚召進了屋子，而珠簾外，海棠看著自己的手，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哧，雖然表演得毫無錯漏，不過要瞞她還差遠了。要知道，她從見到雲楚的那一刻起，便在觀察她的行為和習性，而她，恰好就是受這方面的訓練。她甚至可以自信地說，普天之下，了解雲楚這個人的程度，她絕對可以排前三。
「告訴主子，人被掉包了。」這是密音傳耳。
「海棠姐，你怎麼還不進來？」
周圍悄無聲息，海棠卻微微一笑，神色沒有一絲異樣，「來了，不就慢了一步麼，用得著這麼急麼？」
雲楚的腦袋從珠簾後面彈出來，俏皮的眨眨眼，「我這不是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久了被你殺了麼。」
「是啊，如果你真的敢有什麼不軌的舉動，說不定我真的會把你殺了的。「海棠笑得直爽，仿佛此刻說的只是一句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