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第二百三十七章 醒來

作者 ︰ 印溪

夜幕初臨,一人急匆匆闖入哀郢院,未到院心,被藺攔下。

人未打上照面,劍已交鋒,走過十余招,才各自收劍。

隗抱劍立在院心,面色微沉,但仍是垂首拱了拱手,「隗求見冢子。」

「夫人未醒。」藺走回門外,背倚著門柱立好。

此事與越女月兌不了干系,解憂一刻昏迷不醒,景玄便不能放下這顆心,這時候,還是別往劍鋒上撞的好。

隗明白他的擔憂,沉吟片刻,仍不死心,「則……越女何在?」

「已囚矣。」藺擰眉,壓低了聲,「暫無性命之憂。」

洛不知何時從屋角的陰影處緩步走出,冷聲道︰「夫人無恙,則越女無恙。」

不管越女有何難處,她膽敢協助燕姞刺殺解憂,本就是足以令她死無全尸的大錯。

如今洛][].[].[]卻說,只要解憂能醒來,安然無恙,越女便也不會有事,已是暗中將放寬許多。

隗並非不識事的,得到這樣的回答,松口氣,再度拱手一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藺看著他的背影暗暗嘆息,洛橫了藺一眼,轉身進入屋內。

…………

屋內一個侍婢也無,水漏中的水早已漏盡,無人添上,因而屋內靜得可怕。

洛徑自穿過重重簾幕,轉過刺著茱萸紋繡的屏風,淡淡道︰「冢子,方隗求見。」

「……太心急了些。」景玄自床帳內走出,神色已歸平靜。唯有眉間微蹙,帶著幾分憂慮,「越女尚無恙也。」

這事……原是解憂鋌而走險。弄到這一步原本也怪不得越女。

不過話說回來,听藍清徵之言,當時解憂本可以躲開向她襲去的那一劍,卻是越女阻在身前,才險些出了意外。可見越女當時乃是確確想要殺了解憂的,她不會不知道那麼做的後果。

這樣的結論令景玄十分氣憤,不過他早已許諾。要將越女贈與隗的,如今也不好反悔。

沉吟一下,揮手令洛退下。「依計行事,無須多問。」

「喏。」洛躬身,走了幾步,又一頓。「夫人……如何?」

「未醒。」景玄簡短地結束了對話。轉身一挑床帳,仍舊去陪解憂。

洛不再多問,快步離開。

屋內重歸寂靜,初時燃著的香早已焚盡。

檀木的氣味漸漸散去,反倒是解憂身上幽冷的蘭澤草香氣愈加清晰。

「憂憂……」景玄撫上她的額角,仍是一片冰涼,一張小臉也仍是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這個模樣。當真會是相夫陵說的「無礙」麼,按理說。這毒又不深,她已睡了大半日,也該醒了。

解憂已有意識,只是倦怠得很,陷在淺睡中,懶于睜眼。

感到有什麼不時輕觸著自己的面頰,攪得她不得好睡,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含糊地埋怨,「別動……」

景玄一怔,見她一雙長睫的確輕輕一顫,欣喜地喚她,「憂憂!」

「……嗯?」解憂很想翻個身躲開這惱人的聲音,無奈渾身半點力氣也無,只得費力地移過手,捂上耳朵。

景玄見她蘇醒過來,方才的擔憂煙消雲散,一低頭見她如此貪睡的模樣,撐不住笑,展臂將她從被褥中拽了出來,咬著她的尚且冰涼的耳廓低語,「醒醒,別睡了。」

「景玄……」解憂磨了磨牙,被他揉搓得睡意全無,只得懶洋洋地撐開眼簾。

景玄正入神地打量著她,仍是一身繁重的禮衣,一雙眼微紅,正霎也不霎地鎖著她一雙朦朧的眸子,又有喜,又有怒,纏在一道,難以細分。

解憂看得心頭一抽,動了動唇,趕緊將埋怨的話咽了回去,長睫微微一掩,低聲道︰「我沒事……累你、憂心……」

這時候,倒知道乖乖認錯了。

景玄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將她盯著看了半日,看得解憂又羞又惱,恨不得再次暈過去,才將她輕輕放下,裹回被褥內,「下不為例。」

絕不能有下次,一來二去,真要嚇死人。

「……」解憂不甘心地咬咬蒼白的唇瓣,錯得又不是她,但才蘇醒過來,沒有多余的精力與景玄斗氣,只能服軟,「燕姞在何處?」

「已囚之。」說到燕姞,景玄面色凝重,帶著幾分陰沉,「姞在龐城時,曾遣人傳信秦軍,今秦軍南下,多半與姞有所往來。」

也不知燕姞所圖者究竟是什麼,但這女子顯然很知道牆頭草的生存之道。她當初示好,住進涉江院,自是為了將來分一杯羹,如今轉而結交秦軍,自然是因為發覺秦軍聲勢更大。

良禽擇木而棲,背離故主而去,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更何況燕姞與景玄不過簡單的合作而已。

只是,景玄至今也沒能明白,燕姞有什麼理由,一定要殺了解憂才肯罷休?

解憂倚著一只軟枕,有氣無力地淺笑,「憂知為何……」

「為何?」景玄握著她一只小手反反復復地渥著,仍是涼的,也不知她究竟好些了沒有。

解憂只是抿著唇笑,將手抽了回來,慢條斯理地道︰「先當我毒發身亡,才可告知。」

景玄一怔,且當作不治……且當作不治……相夫陵果然猜對了她的心思。

人心不可估量,不如順其自然,按照對手想要的布一個局,引他入彀。

真是好精巧的心思。

世間謀權者都是百般心思,一件事能拐七八個彎,卻不知什麼都不做,只是順其自然,才是最精巧的設計。

景玄看著懶洋洋地窩在被褥中的少女,點了點她的額角,果然比狐狸還聰明狡黠。

解憂偏開頭,伸手無力地拍開他的手指,鼓了鼓腮幫,「快去!」

景玄一把扣住她遞過來的小手,按在一旁,欺身上前在她鼻尖上輕輕一蹭,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雖還懷著滿心的疑團,但回頭看著解憂只一笑,「待我回來。」

解憂低眸,听著他快步離開,面上羞惱的神情漸漸消去,換作無邊無際的淒冷。

小手按上肩頭的傷痕,眸色閃爍不定。

不論是生還是死,均是百身莫代,旁人再悲痛,再悔恨,也不能代她一死。

這一次,她將自己的性命當作籌碼,是不是……做得不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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