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故伎重演

作者 ︰ 印溪

「景玄……」解憂撞進他懷里,微喘了口氣,小手費力地攀上他的肩,想湊近了說句話。

景玄緊繃著臉,無暇理會她撒嬌一般的動作,敏銳地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抬手就將她肩頭的衣衫扯落。

雪白瘦削的肩頭曝在明媚的陽光下,似乎一抔春雪,瑩潤奪目。

景玄身後跟來的劍衛和謀士不由剎住步子,移開目光。

他們還不及看到,那一捧春雪之間,仿佛珊瑚珠子一般綴了幾點血珠,只是血色泛黑,沒有珊瑚珠那般艷麗。

「憂憂……」景玄將她縴細的腰肢摟緊,急得幾乎掐斷了她那一握小腰。

她被傷到了,雖然只是這一點點,只這一點……可、可那劍上有毒!

她為什麼不說?!不,是自己為什麼沒有想到?燕姞手段如此毒辣,他為什麼不早些想到?!

他現在悔了,怕了,慌了,他不該縱解憂進雪堂的,不該自以為安排萬全,只安排了檗保護她,不該這時才來的!

「別動……」解憂再喘口氣,小手一下一下地撥著他耳後一綹發絲,微弱的聲音淡淡,卻不急,「听我說……」

听她說?解毒要緊,還有什麼好說的?!還要玩?她是要將自己的性命也玩進去麼?!

景玄瞪了她一眼,正要喚人,燕姞恰好被檗押著經過花徑,見解憂面色慘白,連站也站不穩了。不由勾起陰狠的笑意,「好教冢子知曉,此毒無解。」

真是蒼天有眼。那一劍雖沒殺了她,卻終是傷了她。

這毒入血,可有得這該死的少女煎熬了。

無解?

景玄愕然,怎麼可能是無解……?

「景玄,听我說……」解憂微擰起眉,小手無力地推他,聲音雖然還撒著嬌。卻越發虛弱下去。

「別說了!」景玄將她不安分的小手一把按住,貼近她小巧的耳廓,聲音微顫。「憂憂不會死,留著往後說罷……」

解憂氣結,嗆得連連咳嗽,千言萬語噎在口中。只是說不出來。

她哪里說她要死了?景玄難不成以為她還有什麼遺言要說?她支撐不了那麼久。急著說完才好休整一會兒,他偏偏還不讓她說!這叫什麼事?!

正咳得辛苦,肩頭一熱,錯愕地看著景玄埋在她肩窩里,為她輕輕吮去滲出的血珠。

「你……」真是瘋了,這是毒,怎能這麼……

本就虛弱的身體實在禁不起這一驚一急的折騰,意識斷去。沉入一片黑暗中。

眾人也盡皆嘩然,方才燕姞說什麼來著?那毒。解不了的。

一眾謀士慌了神,難不成已經傷了夫人,還得搭上冢子才消停?

慌亂中,一人青衣颯沓,緩步上前,淡淡道︰「冢子勿急。」

別急?解憂都暈死過去,連臉都變涼了,這還能不急麼?

景玄沒好氣地抬起頭,正想斥退來人,已經到了唇邊的半句話又咽了回去。

「冢子。」相夫陵看向他懷里面色煞白的少女,微微斂眉。

但這並非凝重的神色,而是一種長輩看著再度鬧出事情來的孩子那樣的……無奈。

景玄一怔,難道有哪里不對?

相夫陵上前一步,將聲音壓得極低,「且當不治。」

且當不治?

景玄雖急,卻也听明白了,解憂方才想說的應當是這句話,她是想告訴他,她是故意如此……?

可這當真麼?

相夫陵皺一皺眉,他也不過是猜測而已,怎知解憂到底是不是打了這個算盤。

他只是想起,那一年在秦地,夜里遭相里荼帶人截殺,解憂狠心自刺一匕避禍。

那個時候,那面色煞白,眼看就要失血而亡的少女,昏迷過去前,說的一句話也是,「就當我不治……」身亡。

然後,她成功瞞過了秦墨的耳目,輕舟簡裝,夜渡長河,待秦墨發覺時,她已經毫發不損地回到了楚地,真是好心計。

即便多年過去,那暗夜里的一幕,依然記憶猶新。

…………

「如何?」景玄負手立在床畔。

床帳一半垂落,一半掛在鉤上,隱約露出錦被下單薄的少女,和那luo_露的肩頭上一道不深的傷口。

相夫陵閉目診了一會兒脈,面色微動,回頭瞥了景玄一眼,壓下一絲驚訝的神情,這才起身。

「不妨事的。」

屋內還立著許多醫師,但他們自知醫術寥寥,而相夫陵雖然不是醫者,卻身為謀士,時而為陣上受傷的將士診治,累積的經驗可不是旁人能比的,是以一干醫師不過塑像一般安安靜靜地立著,誰也不願上前自討沒趣。

「當真無事?」景玄緊繃著臉,神色沒有半分輕松。

「無事。」相夫陵聳聳肩,回頭望了一眼那睡得正甜的少女,無奈一笑,「解憂已預先服食解毒之物,此毒稍入血脈,已清除殆盡,無妨。」

預先服食……解毒之物?

景玄一怔,原來……她已經考慮到了……她想得比自己周到多了。

相夫陵冷冷一笑,畢竟解憂自家性命相關,自然會做完全準備,而且……這女孩子,與燕姞一般的狠辣,自然是知己知彼。

「昔年在秦地,憂曾自刺一匕,逃月兌截殺。」相夫陵簡短地說了一下當年事,一臉無奈,「今日,無過故伎重演。」

「憂一切無事,陵尚有他事處理,暫且告辭。」

景玄不語。

故伎重演?真的只是這樣而已麼?

如果那毒比解憂想得更為峻烈,如果沒有那個姬華沖出來為她擋了一劍,還會是一切無礙麼?

而且,解憂身體虛損,當真受得了毒藥刺激麼?

藺方才告訴他,解憂在那之前,還說了一句話……

是什麼來著,對,適可而止。

她……是因為自己的舉動寒了心,故意鋌而走險吧?

如果沒事,便是令他白擔心一場,她穩賺不賠;如果當真出了什麼事,這樣的悔恨和痛苦,能夠生生將他逼瘋吧?這狠心,真是不啻燕姞。

「憂憂……」景玄在她身旁坐下,抬手撫上她依然發涼的額頭,「是不是?」

是不是故意這樣,讓他擔心,讓他後悔,讓他痛苦的?

少女依然安睡,嫻靜溫和,蒼白的小臉埋在火紅的錦被中,似乎也被渡上了一抹紅暈。

景玄苦笑著搖頭,定是這樣的,這丫頭的心思,還用得著猜麼?她睚眥必報,盡撿著能讓他不痛快的事情做。

「憂憂,醒來罷……」

醒來罷,不要再折磨他了……

這一回真是他錯了,還不行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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