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凰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但求同死

作者 ︰ 鹿家少爺

直到我跨上馬背,月藍依舊憂心忡忡地勸說︰「公子將你托付給我與陛下,我們自要護你周全,可你執意要去鳳翔,萬一……陛下如何向公子交代?」

「就像你當初說的,你我投緣,這些年情如姐妹,你該當知我絕不會把墨白一個人丟在險境之中。你忘了麼,你看到過我和墨白成親的預言,我相信那是真的。」

「公子足智多謀,一定能想到突圍的辦法,回來娶你為妻,現在棲鳳山被朱溫大軍團團包圍,你一個女兒家,恐怕非但救不了公子,連自己也會有性命之憂!」

「我見過朱溫,他不是容易對付的人,何況這一次敵眾我寡,差距懸殊,墨白只身一人月兌險雖容易,可我太了解他,他不會丟下將士們獨自逃命的。」

月藍還想說什麼,卻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我拍拍月藍的手背︰「放心吧,我是為了救他,&lt自然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性命,可如果我終究救不了他,也會和他死在一起。」

李儇原本給我安排了十來個護衛,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對進出鳳翔城的人排查一定格外仔細,帶上護衛反倒不如我一介女流更容易混進鳳翔城。

我謝絕了李儇的美意,馬不停蹄晝夜趕往鳳翔。

我已經與這座城池離別四年之久。立在鳳翔城門接受起義軍盤查時,腦海中驀然回想起四年前在鳳翔的王府,那個威嚴魁梧。一聲令下將欺負我的哨兵斬首示眾大將軍朱溫。那個我始終未能解開的謎團,他與恭懷師父一模一樣原因。

我想,他定是個極為難纏的對手,若換做別的對手,就算囚禁令狐專,提前在鳳翔布下埋伏,以墨白的實力也一定能有所察覺,而朱溫卻能將他逼到孤立無援的棲鳳山,陷入絕境。

盤查過後,我牽起馬悶頭朝前走。拐入偏僻小路。迎面只感覺有一股強大的氣勢撲面而來,叫人不由自主地給他讓路,我往邊上側了側,抬頭剛好迎上他的正臉。

他獨自一人。未著戰甲。穿著粗布褐袍。和普通百姓無異,身邊沒有一個護衛。

我眼前一亮,心跳加速。悄無聲息把手探上發間玉步瑤。

我的心上人還被圍困,我想要救他,唯有破開朱溫的包圍。而我一己之力,如何能殺得了那麼多敵軍?

不過,我雖不能上戰場,像夙沙炎反施招魂一下子殺死千百人,但也可以索一人性命,而且實際上也只需要取他一人性命——朱溫。細細說來,朱溫也算與我有恩,如今我卻盤算著要殺他算是恩將仇報,可我沒有別的辦法。

墨白是何等聰明,此時此刻一定正在伺機沖破包圍,如果我給他創造一個機會,殺了朱溫,造成敵軍內部短暫的混亂,墨白一定能趁機帶領唐軍沖破包圍圈。

听說朱溫善待百姓,我一個女人想要靠近他並非難事,而這條道路偏僻荒涼,須臾之間不會有人發現,如果能趁機一簪結果他,我也可以盡快逃之夭夭。

想著這是不可多得的良機,我低了頭,轉身喊住他。

「這位公子可就是黃王身邊的紅人,大名鼎鼎的朱溫大將軍?」

他停下腳步︰「姑娘認得我?」

我緊走兩步︰「朱大將軍貴人多忘事,想四年前,朱大將軍曾救過小女性命,就在這鳳翔城中。」我一步步慢慢接近他︰「四年中小女未嘗有機會報答將軍,著實遺憾。」我已站在他面前,抬起眼楮,不敢絲毫放松警惕,一只手已悄然抬起,正要拔下步搖一簪刺入他胸口,卻在突然之間,他動作敏捷而迅速,快我一步先拔下我的步搖。

我以為被他識破,驚得大退一步,而他卻把玩著步搖,似僅僅是在觀賞。

我不敢上前,也不敢後退,他饒是欣賞了一會︰「我記得你了,你是穎王府的丫鬟。」他的聲音變得猜疑︰「這步搖卻是個上乘的好東西,沒想到你一個丫鬟竟有如此寶貝。」

為不引起他的懷疑,我張口道︰「奴家身份低微,自然配不上這樣的好東西,只是奴家的心上人是個富家少爺,這步搖是他送與奴婢的定情信物。」

「原來如此。」他未再多言,將步搖還給我。

我遲疑地從他手中拿回鴛鴦玉步搖,看到他的手背,卻一陣顫抖險些把步搖摔到地上。

怎麼會出現在他的手背上?

如果我沒記錯,月藍說她就是在我的未來殘像中看到了一個男人,他的手背上有和她一模一樣的半心形標記,從那之後,月藍預言未來的能力才消失的!

我目不轉楮盯著他手背上半心形標記,月藍所看到的那個男人竟然是朱溫!

兩個人擁有相同的奇異印記,這意味著什麼?

月藍因這一標記而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已過世的恭師父所身懷的墨靈秘術創造出的墨靈恰可以看到人間過往,而朱溫又和恭懷師父一模一樣,這難道僅僅是巧合?

朱溫離開後,我遠遠尾隨,他並沒有回軍營,而是去了鳳翔城東一座破舊的庭院。

我向住在附近的鄰居打听,听一位大娘說,這是朱溫收藏古籍的地方。

黃巢佔領長安後下令將大明宮藏書閣中的藏書全部焚毀,但習武出身的朱大將軍卻不知為何,懇請黃巢將有關上古秘術的藏書賜給他。黃巢念他有功,就允準他將有關書籍都搬到了鳳翔。

我躲在外頭,藏書的地方沒有士兵把守,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爺子看管院落。朱溫在里邊呆了近一個時辰才離開,我想如果這里又大唐最多嘴全的古秘術。或許可以解開一些迷惑,朱溫離開後,我去找守門的老爺子,他答應讓我翻閱這些典籍,條件是幫他打掃一天衛生。

我雖早年在宮中閱覽過大部分秘術古籍,但所謂學海無涯,終也不可能把九州大陸上所有秘術全部了解。

黃昏迫近,禽鳥歸巢,查找整整一天,終于從毫無頭緒的書海中找到一絲半點線索。

上古秘術流傳至今。只剩下墨靈與招魂。確切的說,招魂術如今也已不復存在。世人從沒有見過月藍和朱溫手背上那樣的半心形標記,因為它來自一種如今九州大陸早已失傳的復生術——分靈。

這種秘術沒能在九州流傳開就滅絕,所以世上從沒有人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一種僅存于戀人之間的復生術。

人只有靈魂完整才能存活。如果靈魂破滅。靈魂所依附的就會死亡。就如現在的我。正處于靈魂逐漸破滅的狀態。

而戀人之間,卻可以通過強大的分靈秘術共用同一個魂魄,這對共用魂魄的戀人死後無論多少次輪回往生。身上都會留有半心形狀的印記。

月藍和朱溫手背上都有這樣的印記,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兩個前世曾為戀人,而且其中一個人動用分靈秘術用自己的一半靈魂復生了另一個人。

並非所有秘術士都能施用分靈術,必須要強大到一定程度才能操控如此危險的術法,但到底什麼程度的強大才算的真正的強大,無法一概而論,但我不由得想起了九州大陸排位第一的秘術士,恭懷的師父,那個棲鳳山後山里葬著的如嫣尚禾。

她既然作為九州最為強大的秘術士,按理說最有資格施用分靈,既然恭師父與朱溫一模一樣,恭師父很可能就是朱溫的前世,而月藍會不會就是如嫣尚禾轉世而來?而一個太過強大的秘術士,她即便轉世之後,強大的能力仍然殘存在體內,這才導致月藍從一出生就有了預知未來的能力。

我自己推理了一會,好歹理出一些頭緒,卻又覺得很困擾,如果恭師父和如嫣尚禾是共用同一個魂魄的戀人,為什麼棲鳳山上與如嫣尚禾合葬的卻是一個名叫即墨的男人?

天色漸黑,老爺子舉著一盞燭燈顫顫巍巍走進來,向我捧著的古籍看了一眼︰「還沒找到嗎,小丫頭?」

我合上書,惋惜地嘆一口氣︰「找到是找到了,可還是不明白,您知道即墨是誰嗎?」。

我原本沒報什麼希望,只是隨口一問,老爺子卻突然興奮起來,哈哈大笑︰「你真是問對人了!老頭子我雖沒什麼學問,對野史卻知道不少。」

他把燭台放到桌子上,在我面前盤腿坐下︰「這即墨是安史之亂時期,史朝義麾下的將領,我听過有關他的兩場戰爭,一個是鳳翔之戰,當時鳳翔守將是唐朝赫赫有名的少將赫連千夫,那場戰爭即墨完勝,赫連千夫戰死,鳳翔城被叛軍攻破。還有一戰是七年之後唐軍與叛軍的最後一戰、溫泉柵之戰……」

「等等、等等,」我插話打斷他︰「您說鳳翔之戰和溫泉柵之戰?」

老爺子不解地看著我︰「有什麼不對嗎?」。

我趕緊搖頭︰「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墨白曾對我說過,如嫣尚禾也參加過這兩場戰爭,而我們從如嫣的墓碑上也得知,如嫣正是死于溫泉柵之戰。

「那溫泉柵之戰怎樣了?」

「要說溫泉柵一戰,至今都是個謎,即墨是叛軍,戰死在溫泉柵當然沒什麼奇怪,奇怪的是早已死在鳳翔的赫連千夫也出現在溫泉柵,而且還投靠了敵軍!更加奇異的是,赫連千夫被唐軍包圍之時,戰場上突然出現了詭異的殺人毒花,很多唐軍都被毒花殺死!」

我曾親眼目睹過夙沙炎反施招魂術,老爺子所說的詭異毒花,大概能猜出正是地獄彼岸花。

很早之前听說創造出招魂術的秘術士因把招魂術帶上戰場,造成的殺孽太重而遭到天罰,如今看來正是出自此處。

這段歷史听起來和恭師父並沒有關系,但作為一個死而復生之人,我本能地對老爺子所說的那個本已死在鳳翔戰場,卻又離奇出現在溫泉柵的赫連千夫些在意。

現在更要緊的是想辦法讓墨白帶領唐軍突破朱溫的包圍圈。

想來想去,只有今天早晨想到的那一招比較可行——只有朱溫死。

可今天大好的時機被我錯過了,再有那樣和朱溫單獨見面的機會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如果無法用簡單粗暴的方式殺他,那麼,利用步虛畫境就是我僅剩的唯一的方法。就如同我當年準備殺李涵時一樣,想辦法讓朱溫進入我的畫境,讓他死在畫中。

步虛畫境可以窺探人的過往,也就能窺探人的前世,死者的幻術優點就在于沒有輪回的束縛,只要能畫出確切的情景,過往的一切皆能在步虛之中重現。只是重現前世比單純重現一段過往對魂魄的反噬強烈的多,這一點我早就深有體會了。

按照我現在所看到的事實猜想,朱溫與月藍的前世既然能利用分靈秘術將彼此復生,兩人間的感情必是忠貞不渝,而如嫣尚禾最後卻與另一個男人合葬,這應是一個錯綜糾纏的前世,一個可以被今世的我拿來利用的故事。

朱溫一介武夫,卻在統領鳳翔城之後收集上古秘術,試想行軍打仗之人誰會閑著沒事跑來研讀上古秘術?除非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手背上半心形標記的來歷,他同樣渴求著能夠得知自己的那段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問題是,就算我能成功將朱溫帶回這一段糾葛凌亂的前世,成功將他鎖在幻世之中,我也很難承受住跨越輪回和更改過往的雙重反噬,我本就破敗不堪的魂魄也會就此徹底破碎罷?

可現在別無他法了。

我拜謝老爺子,並許給他等事情辦妥之後一定會回來幫他打掃一天衛生,不過這個承諾大概再也無法兌現。

我白日里才見過朱溫,為防止他認出我,我將湛兒生前送我的鴛鴦玉步瑤取下來,小心揣進衣袖,又做了一張人皮面具。

在自己手背上畫了和朱溫一模一樣的標記之後,縱馬朝棲鳳山下朱溫的軍營奔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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