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凰 第十九章 因禍得福

作者 ︰ 鹿家少爺

上次事件之後,曉曉在府上閉門不出,少卿也在家里抄弟子規,雖然他寫得一手好字,但也不可能每天趴在他家房頂上看他寫字,搞得我非常無聊。

好在墨白說山東有一位避世高人用畢生心血完成了一幅子虛圖,乍一听覺得很是高深,實際就是畫了一幅想象出來的人世輪回的情景,純屬子虛烏有,所以才叫子虛。他本想將這幅畫收入囊中,但路上遇到點事情耽誤了時間,趕到山東時高人已作古,墨寶也被帶入了地下,他不得一見。如今能夠回到過往,他想要去親眼見一見那幅《子虛》。

雖然我不理解怎麼會有人用一輩子只畫一幅畫,畫的還是子虛烏有的輪回,但想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應該天下之大無其不畫,並且還能完成墨白一個小小心願,我何樂而不為。

于是高高興興地上路。

舟車勞頓半個月到達山東。高人看起來並不像高人,倒像個江湖郎中,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我們表明了來意,我想所謂至寶就要花一些力氣才能一睹風采,如此才能體現至寶的價值,但高人很樂意地就將墨寶從枕頭底下取出來給我們看,一點為難我們的意思都沒有。不過看他氣息奄奄的模樣,可能原本不想給我們看,考慮到拒絕後可能遭到人身攻擊而他絕非我們的對手,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

我們一路從長安走來,听了不少對這幅畫的盛贊,把它描繪成了一件閃閃發光的聖物。我懷揣著沐浴聖物的激動心情特意齋戒了一日,打開前還強迫墨白洗了手,但畫卷打開卻傻了眼。

畫中什麼都沒有,是一張白紙。

我盯著畫看了良久,想是不是這幅畫有什麼特殊之處,比如一般人看不到,只有具有慧根的人才能看到,但圍著畫作轉了一圈,從什麼角度看它都是一張白紙。出于不想承認自己不具慧根,我只能承認這一定是高人在耍我們。

高人撐著床榻靠在床沿子上,捋著花白胡子笑道︰「老朽怎會戲弄姑娘,這張白紙正是老朽畫了一輩子才畫出的輪回。」

我不明所以地望著高人,心想花一輩子只得到一張白紙是不是有點太虛度光陰了?

高人的笑容歷盡滄桑︰「世上事,手中沙,輪回輪回,輪到最後不都是一場空?」

高人那一夜就斷了氣,一卷白紙裝入裝幀精美的白銀匣子中放進高人的棺槨。方圓百里的百姓自發為高人送葬,父皇死時都沒見擺過這麼大的排場,官府將高人生前隱居的烏山改名為子虛山,奉為當地聖山。

死了就是死了,再風光也已無用。高人說得對,世上事,手中沙,人們傾盡一生追求生前身後名,到最後不過是一張白紙。

人們避諱談論生死,面對死亡總帶著一種敬畏的心理,因為未知,所以敬畏。但我這個死過一次的人沒什麼可避諱的,輪回就像一個沙漏,漏完最後一粒沙就倒重新開始。而世上到底有沒有輪回,那又是另一回事,畢竟誰也沒見過。

我和墨白離開山東,墨白見到了所謂的《子虛圖》,並沒有顯得多麼開心,大概是瞻仰已久的名作竟然是白紙一張感到很失望。

而我在山東一行後卻感慨良多。

我知道輪回一說就如高人畫作的名字,是子虛烏有之事,我知道湛兒在七年前就已經死了,我知道我不該把如今的墨白當作曾經的湛兒,但是我忍不住。人一生可以學到很多道理,但明白再多的道理,真正能做到的卻沒有幾個。我想著,萬一呢,萬一真的是湛兒呢?

回到長安已是五月初。

想著近一個月少卿也該把弟子規抄完了,我們打算去溫府看看情況,取道鐘離府順便先看看鐘離曉。

剛走到鐘離府,被墨白一把拉入院牆外一棵梧桐樹下,他用力過猛,險些把我撞到樹樁上,我瞪著眼楮剛要發怒,就看見墨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向房檐子上指了指。

我繼續瞪了他一會才抬頭往房頂望,被房頂上的情景驚的後退一步,一時忘記身後就是木樁,結果結結實實撞了上去。

我揉著腦袋,正值旭日東升,清晨的霧靄還未散盡,折射五月朝陽溫暖的橘紅色。房頂上少卿一席翠衫,玉簫把在手上,墨發翩飛,悠揚簫聲里有幾聲晨起的鳥啼。

鐘離曉抱膝坐在他旁邊,迎著朝陽閉著眼楮,瀑布般的長發垂下房檐,裙底露出縴細的腳踝。

悠揚簫聲中仿佛生長出一節節翠綠的青竹,在泠泠細雨中,一個綠衣的,撐著一把素色的竹傘,邂逅一位清純的姑娘。

簫聲正到婉轉動听處卻停了下來。

鐘離閉著雙眼問︰「怎麼不吹了?」

少卿輕輕放下玉簫,吟吟笑著不說話。

曉曉覺得奇怪,睜開眼楮看他到底怎麼了,剛睜開眼的瞬間,他突然湊近她,薄唇掠過她的側臉。

玉蘭花般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連話都說不清楚︰「你……你竟敢……親……親……」說到這嘴角一抽,哇的一聲哭起來。我知道她不是因為害羞,更不是因為少卿的非禮,她是想到了李涵,想到了芭蕉樹下她的初吻。

世上最挑戰的事就是愛上一個人,更挑戰的是愛上一個心里有別人的人,顯然少卿很喜歡接受挑戰。他突然一個翻身將鐘離壓在身下,鐘離受驚想要逃開,卻被少卿牢牢控在身下。听到他和清秀形象完全不合拍的嚴肅聲音︰「我不在乎你曾經多愛他,曉曉,我只想你今後是我的。」

鐘離曉偏著頭緊閉眼楮,身子緊張的僵硬,他望著她不知所措的模樣,一只手稍稍松開,嘴角浮起隱約笑意︰「看把你嚇得,我又沒想對你怎樣。」

鐘離曉被他的調戲激怒,一把推開他,卻忘了兩人是在屋頂上,這一推用力過猛,加之少卿側過身躲閃,兩力合在一起導致少卿沒把握好平衡,身子一晃從房頂上摔下來。

一瞬間,她嚇得臉色劇變,一把撈住他的半截衣衫,可她也不想想自己怎麼拽得住一個男人,毫無疑問是她跟著摔下房檐。

她正摔進他懷中,少卿痛得閉著眼悶哼一聲,真不知是摔的疼還是被壓的疼。其實原本他在空中有機會翻身,就算摔也不會摔的這麼慘,但為了保護懷里的鐘離,只好橫下心作一回肉墊,好在房檐不算高,沒有被當場摔死。

鐘離伏在他胸前,被他護得好好的,絲毫沒有受傷。她的臉幾乎緊貼著他,望著他的眉眼,眼楮睜得老大,離那麼近她是看不清他的,卻絲毫沒有離遠一些的意思。

幾乎唇抵著唇,她漆黑的眼楮里看不出色彩,聲音不知所措︰「我……我就是想推你一下,我沒想讓你摔下來……」漆黑的眼楮里滴落晶瑩的淚珠子,滴到他的眉間,隱入他的墨發。

他抬起手,戴著玉扳指的拇指拂去她的眼淚,聲音嗔怪,卻不是怪她害自己受傷︰「以後不許再跟著我跳下來了,這一次只是房檐,我能護住你,下一次萬一是懸崖我還怎麼保護你?」

「若是懸崖,我就跟著你一起死。」她說的一本正經,表情依舊茫然,卻突然微微低頭印上他的雙唇。

「你這是……」此情此景大約超出少卿的想象,他驀地睜大眼楮,看著她哭著吻他。「曉曉。」他閉起眼楮,親昵地喚她的名字,雙手環住她縴細的腰肢,回應她的吻。

鐘離曉用了七年的時間愛李涵,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愛上少卿。旭日升起,天邊萬段朝霞,新的一天已經開始。

有時候,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放棄一個人而愛上另一個人也不需要理由,何況鐘離曉有充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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