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包子也能有春天 15大太太和範姨娘

作者 ︰ 好想吃山竹

楊亭雖然在生孩子的時候經歷了不少波折,被折騰得把孩子生下來後就昏昏沉沉的睡了快一日一夜才算清醒。不過還好她只是體力被透支了,加上這個身體實在年輕(還差幾個月才到二十歲),懷孕期間也算是打好了底子,恢復能力也強,因而孩子洗三那日,她也算是能掙扎著起了床來湊了會兒熱鬧。這時候的洗三是大事,她這個孩子娘要是不出席,多少是會有遺憾的。

不過同一日遭受了不同折騰的楊亭她爹楊原楊大老爺,就沒有楊亭這個運氣了。胡大夫跟老太太私底下說的話真真的是沒一句假話,楊原這原本就是外強中干的身體,在那日的連續打擊之下,真的無可挽回的走向了衰敗。

洗三那日,楊原早早就吩咐要一點不含糊的好好辦這事,還強撐著讓人用春凳抬著他到孩子的房里,不但給這個承繼了全家人希望的孩子按著輩分起了名字叫楊瑜,還親手抱了抱這粉女敕女敕的小孫子好一會。

不過即使是這樣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沒讓楊原的病情能就此好轉起來,反倒是一日日的往衰敗的方向發展了去,再多的湯藥也不過是潑灑在枯樹衰草上罷了,絲毫沒有回春的功效。洗三後不過半月功夫,楊原就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了。

楊亭這時候還沒出月子,天天被關在房里不準出去,說是月婆子不能吹風,否則後遺癥厲害得很。于是關于楊原的消息,楊亭也只能透過每日派去大太太房里請安的玲瓏回來給自己說一說而已,至多就是讓大廚房多給楊原那邊送些炖好的補品,其它的也就只能罷了。

隨著楊原日益病重,大太太也是日復一日的愁眉深鎖,雖然在楊亭面前總是強顏歡笑的時候居多,但也是能眼見著消瘦了下來,不知不覺間就顯了說不清楚的疲態和老態出來。

同時讓人憂心的,還有老太太,也許是唯一僅剩的也快留不住的打擊實在是太沉重了,一下子就把這已經過了六十耳順的老太太放倒了。老太太雖然沒有像楊原那樣病來如山倒,但是也是明顯見得著迅速蒼老起來,吃喝上頭的胃口也比從前差遠了,胡大夫看過兩次,也都只能勸她莫要多想,凡事看開些。老太太雖是嘴里應著,也配合著喝些定心神開胃口的湯藥,但是情況並沒有好轉,漸漸的也就整日整日的窩在房里懶得出門了。

大太太對著這樣兩位病人一個月子中的女兒,再加上個剛出生的嬰孩,簡直是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劈開八瓣來使。二太太歷來清淨守節不管事的人,到了此時,也不得不被大太太請出山來幫著料理家務。

二太太自知自己不是當家的料子,況且一則老太太對她不甚看好,面子情居多,她照料老太太未必能得老人家歡喜;二則大老爺是她的大伯,她一個孀居弟婦也不好插手管的。于是,二太太就自告奮勇的接下來照看楊亭和她孩子楊瑜的那部分了。因著她從前和大太太商議好了的,等將來楊瑜大了成親了,就將嫡次子過予二房以承嗣,二太太對照料孩子倒是十分的上心,大小事兒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大太太旁邊看了幾日,倒也是將這邊的心放了下來,專心照料那兩個病人去了。

只是無論大太太怎麼細心照料,這大老爺和老太太的情況都是每況愈下,大太太依然有揮之不去焦頭爛額之感。

這一日,大太太為了讓楊原心情舒暢些,便和楊亭說了一聲,帶著兩個教養嬤嬤和楊瑜以及楊瑜的女乃娘,一行人將小楊瑜裹得嚴嚴實實的,帶了去自己院子里去讓楊原看看。

楊原本來已是每日昏昏沉沉的,見了這心心念念的小孫子,卻是真的心情好了,看著精神也好了許多。大太太又是高興又是擔憂——既是為他精神好轉高興,偏生又忍不住想起「回光返照」那四個不吉利的字來。

看了這已經開始長得圓潤潤胖乎乎的小楊瑜好半響,楊原才算是肯點頭讓女乃娘將孩子抱了楊亭房里。大太太看他精神頭還足,便湊問道︰「老爺,再過兩日,就是這孩子滿月的日子了。您看啊,這程子您和老太太都是身子不舒坦,要不後日就是咱們自家人坐一起吃頓飯得了,這滿月酒就不辦了罷?」

楊原卻是搖頭低聲道︰「這不妥!一輩子就這一次滿月呢,那能這樣應付了事,就是不請外人,家宴也是要有的,還是讓大廚房準備著吧!」說著說著楊原情緒就低落起來,微微嘆氣道︰「這是我們楊家盼了這些年才盼來的孩子啊,我呢,是沒福分看著他長大成人了,你卻還能,這滿月宴自然是要辦的,我且多看這孩子一時是一時。」

大太太鼻子一酸,那個死死埋在心底的秘密忽地在腦中閃過。到底是忍不住心酸加眼酸,忙扭開頭去將沒壓抑住的淚水抹了去,這才對楊原說道︰「老爺,原是我對不住您!」

楊原以為她是說找不到能起死回生的好大夫為自己看病的事,不由得再嘆氣道︰「這生死有命,請大夫也是要看命的,這都不能怪你的,你何必自責?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的,不過是熬日子罷了!」

大太太終是沒忍住,哭著喊道︰「老爺千萬別這樣想!病人最忌這樣想了,我這兩日看著老爺已經是精神好了不少了,許是就要痊愈的預兆了!老爺可千萬要往好處多想才是——不看別的,且看咱們的亭兒和小孫子罷!」

楊原默默點頭道︰「我就那麼一說,你也別哭了,咱們自你十七歲那年做了夫妻開始,這二十來年也算是經歷了好些風風雨雨了,我自是想著能再多熬多久算多久的。雖然咱們命里注定沒有,卻是亭兒給咱們生了個孫子,為著這孫子,我也會撐著的。」

說著說著,楊原的聲音就越發低沉了下去,看樣子已經是倦得不得了了,大太太一手拿帕子捂住自己還在抽泣的嘴角,一手輕輕為楊原拉好被子,又守著看楊原合眼睡了好一會子,這才出了房門。

才在回廊下走了兩步,大太太卻是迎面看見了回廊那頭站著的範姨娘,這範姨娘本是大太太自娘家帶來的大丫頭,當年大太太懷著楊亭的時候做主開了臉給了楊原做姨娘的。範姨娘年輕時候也是個水靈靈的美人胚子,也在大太太懷孕期間得過寵的,只是楊原生性薄情,再好的花兒也不過對著個一年半載的就膩了,範姨娘自然也沒討得好去。故而那薄而又淺的寵愛過後,範姨娘也加入了後院那一堆明日黃花里頭去了。

大太太正是莫名想起多年前舊事,心情傷感之際,忽而見著這隱約知道舊事皮毛的故人,平日里的小心謹慎也不由得放松了些。待得範姨娘走到自己跟前來行禮畢,大太太揮手讓喜鵲和百靈帶著管事婆子們退開些,微微嘆氣道︰「我這會子心里不舒坦呢,範姨娘……錦衣陪我在那邊涼亭里頭轉轉?」

範姨娘注意到了大太太眉間揮之不去的倦意,不知怎麼的就想起自己和大太太當年也算是主僕相和的往昔,心底便軟塌了一塊,只默默點頭跟在了大太太後頭。

初冬的亭子其實寒風凜冽,並不適宜久立,不過大太太也並不在意,只裹緊了身上的厚披風,隨意往涼亭的柱子上靠了靠,靜靜的看著只離著自己不過一兩步遠的範姨娘。

範姨娘也一如往常的沉默著,並不打算先開口——她知道的,大太太不過是想要個能安靜傾听的樹洞罷了,如同當年。

大太太忽地笑了,唇角微揚,移開了在範姨娘身上停留的視線,目光沒有焦點的發散著,配上她的微笑,倒是有種平日里不常見的脆弱之感。

好半響,大太太的聲音才幽幽響起︰「錦衣,咱們也好久沒在一起說過話兒了。上回江姨娘的事兒,我還沒有謝過你呢!」

「江姨娘的事兒,本就是她自己行差踏錯了,我說的都是我眼見的事實罷了,太太何必言謝?錦衣受不起。」範姨娘的神情很是淡然,「這事兒錦衣不過是做了自己的本分,沒有錦衣也自有別人會說這事的,子嗣是大事,誰也不會希望江姨娘那種人能瞞騙過老太太、老爺和太太的。」

大太太依舊笑道︰「錦衣,而今這兒就只有你我兩人罷了,那些個說與別人听的場面話就不用再說了。不知不覺間,咱們也當了三十來年的主僕了,人生都大半了,還有多少年少的事兒過不得放不下?你都有白頭發了,我也長皺紋了,咱們都是四十往五十奔的人了……大老爺如今這個樣兒,也不知道還能熬幾日……過往的事兒,你我就都一起忘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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