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妝 第九十章  萌發

作者 ︰ 花梵煙

在同一刻,司徒琰立刻將手里冰涼細膩的手放開,退了一步,心內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提了一顆心。

到底與自己所預料的一樣。

世子爺分明是與少吵架,可是如此深的夜又如何放心懷著陳瑾瑜長子(女)的謝梵煙獨自出門,所以總會找上來。

而自己只要種上一顆懷疑的種子,日後在世子爺心里,總有一日會開花結果。

戲里戲外,最難辨清的是一顆真心。

明明是如自己所料所願,可是看到女人陡然如受傷野獸一般驚嚇的眼神,司徒琰心內沒有一絲高興。

毀人姻緣,拆散家庭,就是自己如今要做的事。

師父師娘,小師妹,你們在天有靈,又如何看我?

可是,這只是個開始。

「世子爺。」謝梵煙看向前方,月光下ˋ修長的身影,司徒琰給她帶來的極大的不適和驚惶,在這一刻忽然平息,可是心里卻涌上更洶涌的波濤。

她其實只想安安靜靜的,不想見到誰。

可惜似乎在今夜,注定不能平靜。

「過來。」陳瑾瑜沉了臉色,只吐出兩個字來,抬起手,伸向謝梵煙。

有那麼一剎的猶豫,謝梵煙還是上前,未等近到陳瑾瑜身,陳瑾瑜已經一把撈起前面的女人,攬在自己懷里。

那一瞬的猶豫,陳瑾瑜看在眼里,記在心中。

是為了他麼?陳瑾瑜暗沉的眸子。與司徒琰對視。

司徒琰倒是灑然一笑,「世子爺,這麼晚了。該早些讓回去才是。」

「多管閑事,你是曄林的人,就該好好呆在曄林,日後沒有本世子吩咐,再在曄林以外的地方看到你,那你就給本世子滾蛋。」陳瑾瑜說完,攬著謝梵煙離開。又撂下一句話︰「琴師而已,滿京城多得是。」

司徒琰神色一絲未變,只是謙恭的垂首。陳瑾瑜的風涼刻薄得不到回應,也不再多說,擁著謝梵煙轉身離開。

謝梵煙在陳瑾瑜懷里僵硬了身子,努力忽視掉內心的絲絲甜意。一言不發的被陳瑾瑜帶回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般,心里不安。

可是旋即又覺得理直氣壯,自己並沒有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為何要心虛。

直到被陳瑾瑜帶回並蒂苑,脂容脂玉帶著幾分忐忑來梳洗,服侍自己上床,謝梵煙心里還覺得有些糾結。

陳瑾瑜只是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脂容脂玉出去。關上了門,陳瑾瑜吹熄了蠟燭。卻並不動,依然坐在椅子上。

謝梵煙怎麼努力也忽視不掉黑暗里灼熱的眸子投向自己的視線,無論是轉過身還是面向他。

終于,謝梵煙忍耐不住,坐起來,「你不來睡麼?」

陳瑾瑜聲音微微嘲諷,「你不是很怕與我同床麼?」

謝梵煙聞言,有些心虛,「怎麼會,我是你的妻子。」

「原來你還知道你是我的妻子?」陳瑾瑜驟然起身,怒火終于爆發,「我以為你早就忘了你是誰的妻子,大半夜的與外男私會,肌膚之親,謝容玉,你膽子越發大了!」

「我沒有。」謝梵煙覺得無辜冤枉,「我可沒有這樣做,我不知道會踫到司徒琰,你看到的也是我差些摔跤他扶起我,然後不放心我才要拉我的手。」

一面說著,一面想起司徒琰,雖然今天晚上司徒琰的確奇怪了些,可是一想似乎又沒什麼,也許他生性不拘束這些,上次自己凍得發抖,他還拉起自己的手驅寒來著,一定是今晚自己太奇怪了,所以想什麼都奇怪。

陳瑾瑜卻忽然安靜了一些,半晌沒動靜。

就在謝梵煙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解釋的時候,心微微放寬,正要再讓他上床睡,陳瑾瑜忽然開口,「你與他早就相識?」

「誰?」謝梵煙猛然沒反應過來,隨即又了然,「司徒琰?」

這樣的動靜在陳瑾瑜眼里卻成了心虛,陳瑾瑜淡淡的「嗯。」了一聲。

「是呀,和司徒琰的確早就認識了。」謝梵煙想起上次茶樓被撞見,蕊珠公主不知道和陳瑾瑜嚼了什麼舌根,想把事情一次性說清楚,免得陳瑾瑜又起疑,便接著道,「有一次在曄林,我听見他彈琴,彈的很好听,是個絕世名曲,我听得入了神,上前詢問,這才與他相識。後來在茶樓,我沒帶錢,可是想和脂容湊熱鬧,恰好看到他在茶樓露天高台撫琴,便上去讓他替我付賬。說起來那茶錢還沒還給他呢。」

謝梵煙一口氣說完,陳瑾瑜依然沒有動靜,謝梵煙覺得自己說的沒錯,不知道為什麼陳瑾瑜還是不理會自己,只能跟著沉默了下去。

「謝容玉,你知道麼,你不是這麼多話的人。」良久,謝梵煙躺在床上幾乎要睡去,陳瑾瑜的聲音忽然傳來,謝梵煙反應了三秒,一下子被驅散所有的睡意。

「你這是什麼意思?」好端端的向他解釋,他反而覺得自己是心虛所以多話?

「字面的意思。」

「陳瑾瑜。」謝梵煙咬牙切齒,「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一點也不。」陳瑾瑜這次回答的很迅速,「你可能也不了解我,我不喜歡別人騙我。」

「所以,再給你一次機會,我等你說真話。」

「說什麼真話?再說一萬遍我還是那些話,那就是真相,只是你不去。」謝梵煙冷笑,「你從來都不肯過你的妻子。」

若是信她,若你真心愛她護她,又怎麼會放任孤冷慘死?

「我不肯?謝容玉,那你來給我解釋解釋。為何你嫁入王府臉上難見笑容?為何對我始終相敬如冰?為何拒絕我所有的好?為何一次次的早出晚歸?甚至為何,那次要與我和離?又是為何,錦衣玉食的生活你不要。非要在並蒂苑自盡?!若你要我信你,你告訴我這些原因。告訴我,我就信你。我對你百般愛護,你卻對我冷漠以待,夫妻同床同榻不同被,你告訴我,要我怎麼信你?」

那一刻。謝梵煙心內忽然無比的寧靜,听著一樁樁指責,無言以對。

原來。因果因果,有什麼因,就有什麼果。

「你真的想知道麼?」謝梵煙原本坐起來的身子疲憊的躺下,慢慢道。「你有足夠的能力和責任去擔當麼?若是沒有。我也不會信你,所以,何必多問。」

黑暗中的陳瑾瑜眸子一沉,直覺自己妻子像是吐露了一個重大的事情,可是又像是什麼都沒說。

足夠的責任和能力?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說自己不夠做她丈夫?似乎還有別的隱情在。

陳瑾瑜腦子飛速運轉,起身走到床榻前,彎子,在謝梵煙耳邊道。「阿玉,你是我的妻。你在長康王府一日,我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從你嫁給我那一日,便該信我。」

微熱的氣息紅了謝梵煙的耳廓,男人蠱惑溫和的語氣里透露著無可比擬的認真和堅持,像是承諾一般,謝梵煙閉上眼,卻覺得心底一片柔軟,這樣的夜,似乎任何話語,都該去。

從你嫁給我的那一日,便該信我。

謝梵煙心內又生出一陣疼痛和惘然,應該去麼?這個男人?

或許並非表面這般無所事事頂著世子的頭餃卻沒有能力和手段吧。

會不會是,錯了?

她想一人一力扛下所有,以生命為代價,其實也許去就好了。

去,這個男人。

謝梵煙再次坐起身子,眼楮在黑夜里顯得格外亮,看著跪坐在榻前的男人,試探著開口,「若你真的能夠被我,可不可以先信我?」

今夜注定是個蠱惑的夜,兩個充滿猜忌懷疑的心,在此刻無比的接近。

並且,從此接近。

一切的一切開始,都是從那句話萌芽,「若你真的能夠被我,可不可以先信我?」

陳瑾瑜忽然覺得心里一片明亮,像是在荒漠中跋涉久的人終于找到了夢想的綠洲一般,只想痛快的河邊大口喝水,好慰藉自己跋涉的孤苦干涸,可是卻不敢有所動靜,不敢驚了眼前的人。

只怕這個聰慧又有些笨拙的女人,忽然改變了一個想法或者主意,重新豎起高閣,將自己隔絕在外。

他的妻子有秘密,他怎不知。

這個秘密甚至或許無關情愛,自己從祖母和曄林的人那里得來的信息,強加在自己妻子身上,對她,或許並不公平。

謝梵煙斟酌良久,「我不是要自殺的,我不想死。」

陳瑾瑜的眸子一瞬間驟然放大,又慢慢恢復原狀,擔當,責任,能力,妻子的話猶在耳邊,心思靈透的人,一點就通,陳瑾瑜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什麼。

「告訴我,你得罪了誰?」

謝梵煙聞言,又是輕松,又是躊躇,反倒是不知該怎麼開口。

陳瑾瑜忽然想到了什麼,「難道真的是嘉和公主?」

謝梵煙連忙搖頭,幾乎是下意識的,心里的反應直接傳達給肢體,未經過大腦。

「不,不是她。」

「那是誰?」

謝梵煙只是搖頭。

陳瑾瑜嘆了一口氣,坐到床上,擁著這個瘦瘦的,眼里寫滿猶豫和驚慌的人,安撫的一下下的拍著謝梵煙的後背,「告訴我,不怕。」

「有我在,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從我選定畫像的那一刻起,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妻。」

謝梵煙心內掙扎萬分,一面告訴自己,完成「假孕」這個高難度任務,就可以在老婦人的安排下離開王府了,何必再將陳瑾瑜牽連進來,既然選擇保護他,就讓他一直被保護吧。一面又貪戀著懷里溫暖和安定的氣息,想不顧一切的在這個懷抱里哭訴出一切苦難和糾結。最後,心內理智的那一塊地方,還在冷笑著提醒自己,千萬別輕信了男人,他這時候說的這般好,也許轉身,就會因為懼怕長公主的力量而將自己拱手送出,就如老做出的決定一般。

陳瑾瑜感受出懷里人的顫抖,知道她仍在猶豫,不願強迫,只是更緊的擁抱著謝梵煙。

終于,謝梵煙開口︰「我並不知道是誰,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有人的確想對我不利,這是真的。」

你讓我信你,便拿出你的誠意來,讓我看看你會為了你的妻子,做到何種地步?然後再判斷究竟是錯了,還是只是你的妄言。

陳瑾瑜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怎麼會不明白懷里人對自己的戒心,心里更加慎重,知道事關重大,非同小可,可是她一日不說,自己一日不知,她便有一日危險。

原來,她不是自己喝了毒酒自盡。

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想讓自己的妻死。

「好,沒關系,以後我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直到查出是誰,替你了斷,再沒人能夠威脅你為止。你是我的妻,你我,我並非表面那般不知事的。我是為了讓皇上太後能夠信我,對我取消戒心。」

「慢慢的,你都會知道。」

「只是,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真實的回答我,好麼?阿玉。」

謝梵煙在異常的安定和滿足中點了點頭。

「你心中,有沒有別人?」

謝梵煙听明白陳瑾瑜的問話,有些不悅的掙月兌懷抱,看著陳瑾瑜的眼,微微替不忿,又急著想證明什麼的開口︰「你的妻子心里,只有你一人。」

說完,想起了什麼,慌忙下了床榻,赤腳在地上,微微冰涼,陳瑾瑜想攔,攔不住,謝梵煙一陣翻箱倒櫃,從上次那個箱子里翻出了一幅畫。

「這是給你的。」

謝梵煙眼神亮晶晶,將畫遞給了陳瑾瑜。

陳瑾瑜一打開,原來畫里是自己。

「這是你畫的?」陳瑾瑜艱澀的開口,喉嚨有些干澀。

「是你的妻子畫的,你的妻子眼里有你,心里也有你。」

陳瑾瑜並沒有注意到謝梵煙有什麼問題,他的妻子不就是她麼?

放下畫,拉起還赤著腳站在地上的小小女人,重新將她放入自己懷里,她,原來真的愛著他。

他和她,蹉跎了多少時光?

他卻不知,曾經蹉跎過的,再也無法重來,那人,再也不是自己選定做妻的那人。

可是此時的他卻以為他與自己的妻還有長長久久的一生一世。

並將會一直這樣以為下去。

「辛辛苦苦做的畫,我辛辛苦苦找出來,你這麼不愛惜就丟在一旁。」謝梵煙抗議。

陳瑾瑜只是緊緊的摟著懷里的人,澀澀開口,「明天叫人來裱起來,掛房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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