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妝 第二十六章 驟痛

作者 ︰ 花梵煙

卻不知為何,這一番話一說出口,還未落定,心卻驟然一痛。

謝梵煙捧心捂胸,眼里卻是不可置信。

這是在告訴自己,自己做錯了麼?

可是,為什麼呢?

難道讓自己一直守著並蒂苑的伶仃孤單,看門前積雪三分,待春來,是不是可在門口羅雀,了卻平生?也不能破壞月華居這並蒂成雙的暖情歡愛?

若真的是從此甘守著寂寞,守著一方清淨做這王府老去的孤花,也罷了。

可是謝梵煙知道自己的命運,豈會如此簡單。

這幾日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寥闊的床榻,冰如冷玉,自己和衣而睡一點點溫暖那片冰涼,又何嘗沒有想過許多。

太後最寵愛的蕊珠公主,對慧世子有意。

王府上下皆不避諱。

那這件事情,&lt會否有更多人是知曉的呢?

前朝有舊例,公主慕朝臣,朝臣有發妻,皇後知曉,賜宴朝臣及其妻,宴畢當眾絞死朝臣發妻,並將公主尚之。

這便是皇權,不僅關乎一個公主的幸福,更是對皇室尊嚴的維護。

如今蕊珠公主年紀,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

上次見她,雖語言刁蠻行動粗暴,但到底也僅于此了,畢竟她不是一開始就是以公主的身份降生,且還未學會那真正皇城內的骨子里透出來的倨傲和自矜。

可若有一日,她耳聞了那前朝舊例,或者听了身邊宮人有意無意的挑唆,有一日她終于識清,知道她想要的只需她最親之人一道微不足道的旨意,便唾手而得,她會如何?

自己又該如何?

畢竟那是皇室萬千寵愛的千金之軀,自己與之相比,不過是蒲草罷了。

那時自己可會有活路?

為什麼不爭?

不爭,只怕最後丟盔棄甲,滿盤皆輸,連最後的驕傲都不再,卻是作為一個終于被清理掉的礙眼的石頭死去。

那時,誰再去給自己斟一杯毒酒?毒酒,已經是體面。

既然如此,我為何不爭?

既然如此,為何會心痛?

,你告訴我。

你為何會痛?

陳瑾瑜看著謝梵煙,待听完那一番話卻見她捂著心口不住的咳嗽,似乎要將她的心和肺一並咳出一般,心里忽然莫名的一慌。

連忙上前扶住她,從前喚她的昵稱也一下子到了嘴邊,「阿玉,你怎麼了?」

接手過她的身子,那般涼,那般瘦,瘦削的肩頭幾乎撐不起那狐裘,咳嗽才停,臉滾燙一片。

心里的憐惜像是夏日的雨水漫過青石的台階般,漫過他的心。

這到底,還是他的妻。

「世子爺。」渾身沒了力氣,腦海里終于混沌一片,似乎有人扶住自己的身子,正好,身子也沒有支撐的力氣了呢。

仿佛有人喚了一聲阿煜。

阿煜,是在喚自己麼?

拼命抬眼,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有了一瞬間的清醒,青色的衣衫,墨的接近黑,俊挺的面容,上面似乎有幾分焦急。

是為自己麼?

男人呵。歡情終于薄,涼如水,偏又斬不斷舊情。

殘忍,對自己如此,對那灕月何嘗不是?

低低的喃喃一聲,闔上了沉沉的雙眼。

終于是,清淨了。

再醒來時候,卻是暖衾緊裹,長長的帷帳垂下,也沒有了以往的涼意,反而被炭火烤的如夏日的裙裾。

謝梵煙不動,仔細想明白了整件事,才不由得握拳嘆道,怎麼忽然就暈了呢,還有許多話沒有來及說呢。

喉嚨痛的厲害,發癢忍不住咳了出來,牽扯的渾身都痛。

听到聲響,帷帳被掀起,脂容帶著笑捧藥來到身邊,「少醒了,快把藥喝了。」

謝梵煙半撐起身子,看了一眼烏黑的藥,如泥漿一般。

「先給我倒杯水,口渴。」

「是婢子想的不周到。」脂容又連忙放下藥盞,取了蜜水,兌成溫的,遞給謝梵煙。

謝梵煙抬頭一口氣將一盞都喝了。

吞咽的動作讓喉嚨疼痛的宛如刀割,謝梵煙仍是皺眉,又一鼓作氣將藥喝了。

自己還有事情要做,身子不能任之繼續病著了。

「世子爺呢?」

「回少,世子爺親自將您抱了,命去請了大夫,又讓婢子們好生照顧你,重出去了。結果听說將內務的管事直接免了兩個,重新任命,並且要求其余的管事不能懈怠了並蒂苑,否則那兩個管事就是例子,這不,脂玉又出去探听消息了。」

謝梵煙點頭,自己去的目的總算完成了一樣,重燃炭火的屋內,久違的溫暖,謝梵煙松了口氣,只想擁著暖被好好再睡一覺。

只是,還有一樣。

謝梵煙掙扎的起來,仍覺頭重腳輕,才想起一直未曾進食。正巧雪茹端著食盒進來了,熱粥的香味在此時是那樣具有誘惑。

喝了熱粥,吃了幾塊薄餅,雖然不覺得飽,但胃終究是不空了。

脂玉也進來,看到謝梵煙醒來,滿臉歡喜。

「少可算醒了,二來看您了。」

「二?」謝梵煙皺眉,將手里的羅帕輕輕放下。

「可不是,已經在門外了。」

二叔嬸麼?

想起母親李氏曾說過,將管家內務的權力都交給了二叔嬸。

是了,她听說了陳瑾瑜處置管事的事情,也坐不住了吧。

畢竟是她手下的人。

雖然或許不是她的意思,但多少因她的縱容。

可是,又如何呢?

高門宅邸,最忌諱傳出內闈秘聞,若真的容自己被凍病的消息傳了出去,長康王府的顏面,如何能保住?

所以明面上,誰也拂不下這個面子,只因自己是這王府的少!

以前自己蠢著笨著,皆因心系一人,情願做那個看不透的人。

如今前車之轍猶在,心中無人可牽,許多事情,反倒是看明白了。

心念急轉,謝梵煙已經起身出門,正看到一個寶藍織錦棉裳的婦人,點了口脂的唇妖嬈異常,只是面貌卻顯得涼薄,擁著暖爐往里走,看到自己,原本冷寂的臉上忽然泛起笑容,笑容如六月的山雨一般來得突然。

「容玉啊,怎麼出來了,還不在床上躺著。」

「見過嬸娘。」謝梵煙行禮。

「都一家人客套什麼。」謝家二慕容氏親熱的拉過謝梵煙往里走,「嬸娘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可是在怪嬸娘沒有早來看你?」

謝梵煙微微推開慕容氏,「身上正病著,千萬別過了病氣給嬸娘,原本早該給嬸娘和二叔請安,只是身上一直病著,不好去,反倒累嬸娘跑一趟,實在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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