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離 三百二十九  元妃輕生

作者 ︰ 雲山霧繞

元妃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讓她來吃些外邦的點心,這些東西,只怕是元妃自己都吃不慣,怎麼會特意讓她品嘗?

元妃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輕聲說道︰「我思量許久,終于決定離開這里。」,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元妃雙肩輕輕顫抖。「元家被皇上拖下泥潭,唯有我離開,方能解開元家的束縛,我不願看著家族被毀——」

碧溪感受著她的悲傷,元妃的痛苦她能理解,一面是不得不從的皇權,一面是自己的至親,她是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後,有多少人想害她,就有多少人想鏟除元家。

而她,深愛著自己的家人,深愛這里的每一個人。

「我沒有牽掛,只要能護住家族,我死而無憾。」她的神情那樣決絕,仿佛頃刻間就要死去。

「事情沒到那個地步,萬不能做傻事。」

「不必勸我,我主意已定,此事只告訴你一人,若有旁人知曉,定是你告密了。但是我不擔心你出賣我,這世上,我最信任的是你,你做事穩妥周密,是個心思細致的人,我很欣賞你。」元妃雙臂環在胸前,似乎是覺得冷了,碧溪將狐裘披在她身上,她繼續說道︰「往後不要再通書信了,我擔心會連累你,你正處在風口浪尖上,萬事需小心。」元妃說的從容,仿佛事關生死的那個人不是她,他們討論的是別人的生死。

「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死是在逃避。」此時此刻。碧溪也顧不得長幼尊卑這些條框,如果不阻止,說不定元妃很快就會香消玉殞,她為家族考慮,怎麼不為別人考慮,若是她去世了,皇後該有多傷心,她的父母親該有多難過?

「我已經決定了,只是欣賞你,才通知你一聲罷了。」元妃語氣漸漸變冷。下這樣的決定並不容易。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她不容許別人動搖她的決心。

只是通知一聲嗎?碧溪低下頭,輕聲道︰「有很多人關心你,輔佐你。你前進的方向。很多人為之努力。你怎麼忍心——」

「那些人為了只是利益,為的並不是我。」元妃辯解。她意識到碧溪還想勸她放下尋死的念頭,已經不想再听她勸解。自顧自的說道︰「我會讓妹妹們趕緊嫁人,不到年紀的也定下親事,皇上再也不能從元府里再選出一位太子妃。」,說完自顧自的離去。

碧溪嘆了口氣,坐在桌邊久久回不過神來。元家不喜與皇權有過多牽扯,碧溪明白,可是元妃用自絕生路這樣的方式換回元家自由,似乎這方法有些太過剛烈,可是元妃只要還在太子妃,元家與皇室的關系就永遠存續,除非元妃與元家斷絕來往,可是這樣的事情,元家的人顯然做不出來。

這是元妃的選擇,她有什麼資格阻止呢,太子對她並無寵愛,她在太子府過的不開心,這樣離開,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解月兌,對元家來說,也是一種解月兌。

金色陽光灑下,碧溪站在水邊看著那金色魚鱗般的波浪,正想著紛紛擾擾的煩心事,听到有人在後面喚她,回過頭,只見安夫人等人正笑盈盈的看著她。

「郡主莫不是嫌我們嘈雜,獨自一個出來尋找作詩的靈感?」安夫人笑道。碧溪搖搖頭道︰「倒是沒什麼靈感。」,安夫人笑道︰「听聞元夫人做了一首詞,我們正準備去欣賞。」,元夫人,便是元家長房嫡媳,元妃的生母,听聞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女,素有「女狀元」之稱。

「一起吧。」,在元府,人們看重的是學識,地位反倒是其次,在外面碧溪是從一品郡主,可是來到這里,只是一個不大會作詩的人。

走了約有五十步,便看到許多人圍在一起,能引起如此多女眷圍觀的,也只有元夫人有這樣的魅力。碧溪等人來的遲了,元夫人的詞已經作完,丫鬟拿去裝裱了,現在她正在給大家評字,讓眾人隨意寫一個字,她根據字跡來評論一個人的行為作派。

有人看見安夫人,便讓她也寫一個,安夫人湊上前捉筆寫了個「穩」字,那字寫的十分飄逸,只看一看,仿佛整個人都要融入那墨跡里,碧溪暗暗贊嘆︰不愧是大家風範。元夫人笑著點頭道︰字跡柔中帶剛,不拘一格,安夫人的性格就如同這字跡,看著柔弱,實則堅強,依我看,一般男子也比不上你。安夫人見眾人都望著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夫人謬贊了。」

元夫人眼光瞄到碧溪,突然想到至今她只听說過碧溪的事跡,從沒打過交道。便笑道︰「郡主可想來試試?」

碧溪不好拒絕,便提筆寫了個「人」,她的字不好看,可是元夫人反倒認真看了許久,然後讓她再寫一個「人」字,碧溪便在旁邊又寫了,元夫人心中有數,笑道︰「郡主筆風變化多端,倒是看不出端倪來。」

竟然是無解?還是她不想說出來?變化多端——難道指的是她這個人變化多端?

丫鬟將裱好的詞掛在兩樹之間的絲線上,碧溪走過去,只見開頭寫著︰開皇九年中秋,與眾夫人暢吟詩詞,作下此篇留念。轉行寫正詞︰暑去雲籟淨,秋至萬景清。長空破萬里,直下看山河,天地兩清明。櫻櫻灑灑,存有桂菊,內含乾坤。……

很少有人能作長詞,可是元夫人仿似信手拈來,揮筆便寫了一長篇,其中「桂菊」兩字諧音「規矩」,明著寫桂菊,其實寫的是「規矩」的重要性,倒是一篇教育人的好詞。

午間,丫鬟領著眾人用膳,大約是因為與元妃關系好,下人將她們安排在了一起,四方的桌子,上面擺著六道菜,碧溪以為會是一張圓桌坐滿十個人,可是元家的規矩與國舅府不同,這里一張桌子只能坐四個人,身為主人的元妃只能做下首,背靠門的位置,首座讓與年紀較長的安夫人。原想著,作了一上午的詩,她們也該乏了,該是可以好好用膳的,誰知安夫人說道︰「不如我們來接詩玩吧。」,听到這話,碧溪直為肚子叫屈,她可以想象,接起詩來,她連飯也吃不上了。

元妃站起來端著酒杯道︰「第一句便由我來出吧,夜枕星辰夢微涼。」,輪到碧溪接詩,碧溪想著,只怕元妃腦里早就存了這詩句,不然怎麼張口就說了出來,好在她有些急才,接著說道︰「涼山不比南山遠。」,安夫人接道︰「遠來客逢他鄉人。」,王夫人接道︰「人靠衣裝馬在鞍。」,說完自己先笑了,說道︰「流入俗套了,見笑了。」,按照規矩,自罰了一杯。不過顯然她沒什麼急才,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人」字開頭的詩句,元妃面色有些不好,碧溪也沒想到,王夫人竟然接不上詩詞,興許是一時想不出來,可即使這樣,也是讓別人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不如讓王夫人起頭吧。」碧溪笑道。王夫人投來感激的眼神,低頭看了眼桌面,吟道︰「推杯換盞酒更多。」,輪到元妃,她接道︰「多少歡樂多少憂。」,碧溪接道︰「憂思過甚銀絲多。」,安夫人笑道︰「怎麼了,又繞到‘多’字開頭。」,略一沉吟,說道︰「多是春風拂欄時。」……

這一頓飯,吃了倆個時辰,等到拜別時,碧溪肚子里除了幾杯酒,什麼也沒有。

坐在馬車里,碧溪將頭枕在歐陽的肩上,喃喃說道︰「我餓了。」,歐陽伸手為她理好發絲。她一般會在用膳前吃些點心墊墊肚子,可是今天顯然沒有,難道是專注于吟詩作對,忘記吃些點心?

掀開簾布,只見不遠處有家店鋪,看樣子是賣面條的。碧溪揉揉肚子,按理她該回國舅府吃點心,可是這會兒餓的她頭暈。「我們去吃面條吧。」,國舅府里不常吃面條,可是在封地上,他們經常煮面條。

馬車停在面鋪前,面鋪里出來倆個中年人,見到馬車後難掩面上的激動,一人忙著招呼,一人忙著收拾桌子。倆人下了馬車,中年男人彎腰笑道︰「二位貴人里面請。」,他這里的小店鋪,平日來的多是平民,哪有達官貴人會將馬車停在他這里的,就連馬車也只有在貴人路過的時候遠遠看上一眼,沒想到這樣豪華的馬車,如今就停在自家鋪子外面。

他多想模模這高頭大馬,可是兩旁站著二三十侍衛,這些人個個配刀,看上去威風颯颯,他哪里敢輕舉妄動。

吳嬸皺眉看著案上的白面,問掌櫃有哪些吃食,掌櫃一一作答,最後吳嬸點了一碗牛肉疙瘩湯,一碗雞汁素面,碧溪喜歡吃牛羊肉,而歐陽不喜歡吃肉,這些吳嬸都記的很清楚。

熱騰騰的疙瘩湯端上來,吳嬸忙遞上銀勺,碧溪飲了幾口湯,這才覺得身子暖和了起來,吳嬸遞給歐陽一雙木筷,歐陽吃了一口面,便放下筷子,看樣子是吃不下去。

碧溪也只是吃了一點面食,覺得頭不暈了,便放下勺子。吳嬸付了幾個大錢,倆人又坐著馬車離去。

「看看,有錢人過的就是瀟灑,出門坐高頭大馬,吃的都是美味佳肴,真是羨慕——」男子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輕聲感嘆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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