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記 145、誰是最旺家的人

作者 ︰ 石頭與水

何老娘喜不自禁的給了張大夫一兩銀子,張大夫留下個安胎的方子,笑,「大女乃女乃身子底子不錯,這方子,吃也可不吃也可,都無妨的。」

何恭瞧著都樂傻了,何老娘推他一下子,「去送送你張叔。」一個縣住著,哪怕何老娘也知道得跟大夫搞好關系。

何恭方回神,連忙道,「張叔請。」又禁不住咧嘴笑起來。

張大夫也笑呵呵的,他們大夫最喜歡診視的莫過于喜脈了,何恭又是高興又是擔憂,悄悄同張大夫道,「內子上次生育還是八年前,我頗是擔心。」

張大夫笑,「尋常便是四十產子的都不算稀奇,放心吧,你正當年輕,雖不是強健之人,但生育間隔的時間長,身子底子不錯。就是要保養,也不必太過,尋常適當走一走,其實對生產有好處。」做大夫的人,只要產婦不是身體極虛,向來是不主張臥床休養的。張大夫見沈氏躺在床上,方有此一言。

何恭皆應了,客氣的送走張大夫,馮凜馮凝听說,也恭喜了何恭一番。何恭笑,「我家子嗣單薄,實在再想不到的。」好幾代都是單傳了,他家就喜歡人多,哪怕再生個閨女也好。

馮凜笑,「可見是興旺之兆。」

馮凝現已恢復了往日的鎮定,眼神溫和,「賢弟去看看弟妹吧,這樣的大喜事,弟妹定是歡喜,咱們一會兒不遲。」

何恭也不與他們客氣,笑,「那我先進去看看。」便歡天喜地的屋里去了。

馮凝馮凜看何恭這傻爸爸樣都覺好笑,馮凝望向何家這院子,便是春天剛修的花池,移栽的茉莉玫瑰薔薇,亦皆長勢喜人,此際鮮花翠葉,夏風徐徐,令人不禁有心曠神怡之感。馮凝心道,這院中瞧著便有欣欣向榮之氣,風水已起,說興旺之兆實不為過。

馮凝在外看何家風水,何恭去屋里瞧著沈氏都不知說什麼好,搓搓手道,「你說,我怎麼就沒察覺呢?」

何老娘瞪兒子一眼,「你能察覺什麼,我孫子又不是在你肚子里。」

何子衿說一句,「又成天孫子孫子的,孫女難道不好?」

當著自家丫頭片子,何老娘哪里敢說孫女不好,她爭中生智的委婉了一句,道,「我的傻丫頭喲,兄弟可是你以後在娘家的靠山,多個靠山有啥不好的?」從袖管里模出個湖藍的素面荷包,再從荷包里模出一角銀子,約有半錢的份量塞何子衿手里,「來,給你錢,拿去買點心吃吧。看,不管你娘給你生幾個弟弟,我都最疼你。」還生怕丫頭片子在孫子孫女問題上較真兒,竟大方的拿出錢來哄了一哄何子衿。

何子衿白得一角銀子,揣自己荷包里,「攢著。」

何老娘樂的喜笑顏開,模模丫頭片子的頭,粉兒欣慰,「就得這樣,我家丫頭片子越發會過日子了。」雖說錢給了何子衿,但何子衿不花,攢著,這錢就還是老何家的,何老娘便高興。

何恭坐在床邊握著妻子的手,道,「生個小閨女也好。」

何老娘頓時便急了,咳一聲,瞪兒子,「孫女好,孫子更好!」這拖後腿的家伙,孫子還沒生呢,就往這兒念閨女經。她老人家可是一心盼著孫子的。何老娘又絮叨,「待今年再給你可信,可得把這大喜事寫上。」看兒子這傻樣實在不順眼,道,「別光瞅著你傻樂了,又不是頭一天成親,這沒出息的樣兒,你倒是著緊的給我孫子取幾個大吉大利的名兒才好。」

何恭給他娘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道,「這麼大喜事,還不許人樂一樂了。取名急什麼,這還得七個月才生呢。」

何老娘懶得看兒子這張傻臉,道,「行了,你就守著你吧,我跟子衿去廚下瞧瞧,可得做幾樣滋補的好菜來。」

沈氏就想下床,何老娘忙道,「你可別動,先歇一歇。剛不是覺著胸悶麼,張大夫說快三個月了,待過了三月坐穩了胎再動彈不遲。」

然後,不容沈氏再說啥,何老娘便昂首挺胸,精神百倍的帶著何子衿去廚下忙了。

何冽傍晚同小伙伴兒們回家就知道他要當哥哥了,心下大悅,道,「我以後也能管著一個了!」

何老娘笑,「去瞧瞧你兄弟吧。」

何冽大驚,「我娘生啦?」他不過出去玩兒了一日,他娘就給他生了個弟弟!好快!

何子衿直笑,何老娘忙給孫子解釋,「年底才生,這不是已經在你娘肚子里了麼。先打好招呼,以後兄弟間情分好。」

何冽便忙不顛兒的瞧他弟弟去了,何冽自己就給他弟弟取了名兒,就叫何二,簡稱小二……何冽是這樣跟他弟弟交流的,「小二啊,你以後要跟哥哥的話,哥哥買糖給你吃,不吃話就揍!听到沒?」以至于何恭先把他給揍出去了。

何冽又跑去同何炎說他要當哥哥的事兒,于是,不大功夫,小伙伴兒們也知道何冽要當哥哥的事了。

阿念心下暗想,不知他母親當年有身孕時,家里是不是也這曾般歡喜。思及此處,阿念不禁問老鬼,「生父是誰,你知道麼?」

老鬼,「告訴你也沒用,他不知有你我,即便知道,于你我也不是好事。當年,他是另攀高枝,方與母親和離。倘他知道有你我的存在,彼此裝作不知道便罷了,他那岳家勢大的很。憑你現在,不論地位,還是倫理,你我都奈何不了他,待你去帝都之時,他又仕途折戟,客死他鄉。我們與他沒什麼父子緣法。」

阿念沒說什麼,相對于拋棄他的母親,生父于他更是比陌路人還要陌路人。就是听老鬼說他生父客死他鄉,阿念也沒什麼特別的感情,他問,「那母親呢?母親去了哪兒,你知道麼?」

老鬼很坦白地,「我上輩子到死都在查。」

阿念對自己的父母完全沒有老鬼這種執念,到死都在查,查這種沒要緊的事做甚,他只要有子衿就夠了。

恭喜了一回沈姑姑何姑丈,阿念去幫著子衿準備晚飯,其實已經做的差不離了,見廚下又炸了小魚,阿念拈一個給子衿吃,何子衿笑,「你吃吧,我吃過了。」她是廚子,有好菜都是她先嘗,又問,「今天去哪兒玩兒了?」

阿念咬一口酥脆酥脆的炸小魚,道,「就是碧水潭芙蓉寺。」縣里只這兩個知名景點,阿念道,「明兒早上去爬山。」

何子衿有些羨慕,「這倒是不錯,就是平日里閑了多爬爬山,對身體也好。」她也喜歡爬山,就是這年頭兒,女人出門實在不方便,據說這會兒民風還開放了呢,擱前朝,女人出去都不能露臉……但何子衿要出門,也要有人跟著才成的。

阿念瞧出他家子衿的惆悵,悄聲道,「等他們走了,我陪去爬山。」

何子衿再捏個炸小魚給阿念擱嘴里,「好啊。」

兩人先把菜擱食盒里,待前院擺好桌椅,阿念就幫著提了。

用過晚飯,何子衿與周婆子在廚下收拾,讓翠兒去各處送開水,之後何子衿各處又查看了一遍,瞧了沈氏一回,方回房休息。阿念早在等著他家子衿了,何子衿笑,「是不是來看新衣裳的?」

「剛看到了。」阿念不急著說他的新衣裳,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遞給何子衿,「今天出門,我給子衿買的。」他過年的壓歲錢都是給他家子衿收著的,其實在家用不到什麼錢,但出門什麼的,子衿也會給他零用錢。今兒出去玩兒,瞧見這簪子好看,阿念就買下來送給子衿了。

「是什麼?」何子衿接了,打開來見是根木簪子,簪子打磨的光潤雅致,簪頭是兩朵簇簇桃花,雕琢極是精細,何子衿笑,「真好看。」是真的好看,這可能就是鄉間手藝人雕琢的木簪,但這手藝在何子衿看來真是上上好,惟妙惟肖,說得上是藝術品了。

見子衿喜歡,阿冽也高興,道,「這是桃木簪,桃木可以避邪。等以後我賺了錢,給打根金的。」

「這根就很好哪,金的我有一匣子。」何子衿模模阿念的頭,對鏡插上了,問,「好不好看?」

阿念仔細端量了一回,給他家子衿重新簪了,「這樣更好看。」

兩人正說著話兒,何老娘在東間兒正房問,「是阿冽麼?」

何子衿阿念兩個便去了何老娘屋里,何子衿笑,「是阿念,祖母看,阿念給我買的簪子。」指了指頭上的桃花簪。

何子衿頭略歪,何老娘湊近了看一回,「嗯,還成。」鼓勵阿念,「好生念書,以後給你打金的,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本事。」

阿念素知何老娘的脾性,笑,「是。」

何老娘還在歡喜沈氏懷孕的事呢,因為馬上要有第二個乖孫,何老娘簡直歡喜的睡不著覺,問阿念,「你姑姑要給你生小弟弟了,你知道了不?」

阿念笑,「知道了。剛給姑姑、姑丈道喜了。祖母只管安心,我就看今年您院兒里這兩株棗樹花兒開較往年多,棗子也結較往年多,可不就是大大的吉兆麼。棗子棗子,原就寓意多子的。」

阿念幾句話把何老娘哄的樂開花,何老娘連連道,「不愧是讀書人,知道的就是多。怪道你姑丈時常夸你聰明呢。」

阿念笑,「孩子都是自家的好麼。」

正說著話,何恭過來了。何恭極孝順,一早一晚,晨昏定醒,沒有一日落下的。何恭笑,「打外頭就听著娘笑了。」

何老娘笑,「家里有喜事,我歡喜。」

何子衿阿念起身,何恭坐了,道,「都坐吧。」何恭與母親道,「子衿她娘也說過來,我說天有些黑了,就沒叫她過來。」晨昏定醒,以往都是夫妻一道過來的。

何老娘道,「就是這樣,孝順不在這一時一刻,把身子養好是正經。」

何子衿端了盞茉莉茶來,何恭聞著極香,喝了兩口。何老娘今日歡暢的很,天黑也不困,見著兒子,還興致盎然的同兒子說起古來,道,「當年你太女乃女乃只生了你爺爺一個,你爺爺只生了你爹一個,到我這兒,生了你們姐弟兩個,你女乃女乃活著時就說我旺家。果不其然,你可不又有了。」闔著兒懷三胎全是她老人家給旺的。

何子衿還很捧場的拍何老娘馬屁,「我就說麼,都是祖母這命旺。」

子衿捧完,阿念接著捧,「家里如今樣樣順遂,就是我們,也全都是托賴祖母的福氣庇佑啊。」

何老娘美滋滋的一咧嘴,假假謙道,「一般一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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